我心頭一震,又有任務了!
我下意識握緊了手裡的笛子,也許……這一次,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我昂起頭,作了一個萬死不辭的堅毅表情:「說吧,這次是去哪兒,目標是誰?」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手中的笛子,輕飄飄地說一聲:「這次,你哪兒都不用去。你的任務很簡單,而且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喏,就在這兒,把這個昏迷中的傢伙殺了,用他來裝你的第一個骨灰盒。怎麼樣,有信心麼?」
殺了綠眼睛?
殺了這個已經被我捆得毫無抵抗能力的綠眼睛?
這樣的任務怎麼可能沒有信心完成?我忍不住嘴角翹起,笑得像偷到了雞的黃鼠狼,生怕閻君大人反悔,忙不迭喊:「有信心,有信心!保證完成任務!」
我嘴裡一邊喊著,一邊就用最快的速度衝到樓下,又飛快地衝回來,手裡抓著廚房裡那把刀口略鈍的菜刀,就開始在綠眼睛的的脖子上比劃起來。
閻君舒舒服服坐在沙發裡笑瞇瞇地看我,一邊閒適地輕撫小龍女毛茸茸的後背,一邊惋惜地歎道:「居然是死在這種十塊錢一把的菜刀之下,我想,他大概會死不瞑目的。」
我比劃得差不多了,開始給自己作第一次殺人的心理建設,隨口應道:「這種問題等他死了你直接訪問一下他的鬼魂不就可以了麼?」
他哈哈大笑,意味深長地看我,卻並不說話。
我比劃完了,正準備動手,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誒?這傢伙到底什麼來頭?他不會真的跟孟婆有姦情吧?我要是不小心把那老太婆的男票弄死了,我可就離死也不遠了。」
閻君的桃花眼便瞇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作一個一無所知的小白不是很開心麼?反正他就要死了,他生前到底是誰對你有什麼意義麼?」
我催他:「少廢話,快說!本姑娘刀下不死無名之鬼。」
他見我態度執著,便收了笑容,認真問我:「你真的想聽?」
「快說吧,閻王爺大人!」
「你知道以後還會殺他麼?」
「會吧,你是不知道,剛才他都差點把我給爆頭了。何況還差點打死了小龍女,這梁子,我們可算是結下了。」
「既然如此,好吧,我告訴你,你即將殺死的這個人,名字叫櫆。」
我毫無感覺地看著綠眼睛,重複這個名字:「櫆?」
我撓頭,表示對這個名字毫無感覺。但閻君接著說的話,讓我頓時嚇得跪了。他說:「櫆這個名字對你來說,一定陌生而毫無意義。其實,對這世上大部分人來說,這名字完全就是個毫無意義。不過,即使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卻並不妨礙這世上許多的人,對著他的塑像朝夕跪拜,誠信信服。
因為,經歷萬劫後,昔日的櫆已是如今天界萬仙的首領,如今他在人間的另一個稱呼,你一定會覺得異常熟悉。他,就是傳說中的玉皇大帝,老百姓們通常都親切地稱呼他為玉帝。」
「噹啷……」我的菜刀垂直落下砸傷我的腳背,然後彈到了地上。
「啊——」我驚叫,不是因為腳背的傷口——那點小傷,早在一秒內癒合。而是,因為聽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玉、玉、玉帝?」
閻君點頭,很鎮定,也很滿意於我的驚詫,大概我的大驚小怪讓他的某種變態的念頭得到了滿足:「玉帝。」
「你,你,你,你居然要我殺死玉帝?」
「是啊。」
「你,你,你,你,你……」我只會說這麼一個字,而且,手腳開始發抖。
難怪我的自愈能力在這綠眼睛面前自動消失了,人家是萬仙之王,做點手腳取消掉我的異能那簡直太正常了,而他居然被我和我的笛子打敗了,打昏了,這何止是不正常,簡直是太不正常。
我,白翎,在我的成長道路上,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始終徘徊在被各路妖魔各種胖揍卻揍不死的准廢柴境界,誰知道,卻在昨夜,靠著手中的這根笛子的幫助,我竟然人品爆發把天界的總boss玉帝打暈捆成了粽子,甚至方纔還打算讓他死在一把不到十塊錢的舊菜刀帶點缺口的鈍刃之下,結束他光輝體面的一生。
我終於懂得閻君方才說的死不瞑目是什麼意思。
如果這樣死在我的切菜刀下不算死不瞑目,還有什麼能叫死不瞑目!
想到這裡,我不禁狠狠盯著閻君,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端倪。但他的俊臉上除了人畜無害的無辜笑容,什麼都沒有。
他居然還對我說:「現在你知道哥那可真是為你好了吧。就在你把他捆成粽子那一秒鐘開始,你和天界,和他,就已經結下了永不能解的仇怨。反正已經勢成水火,那還不如乾脆利落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殺掉他替自己報仇,是不是。」
我暈乎乎地聽他說著,完全無法思考問題,只是茫然地反問:「替自己報仇?我又沒死,幹嘛要替自己報仇?」替小龍女報仇還差不多。
「傻,你得罪了玉帝,結局當然只能是被天上那群整天閒著沒事兒干的神仙下來幹掉。在哥看來,不管你是早死還是晚死,反正非死不可。既然這樣,那當然得趁著你還沒死拉一個總boss作墊背的,才算夠本。」
「你這是什麼邏輯?」
「聰明人的邏輯啊。我說小白,你快動手吧,再不動手,他的那些手下找來,你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哦。」
我撿起地上的菜刀,又看了看昏睡的綠眼睛,不,玉帝大人。不由自主就手腳發抖,喉嚨發乾,腦袋發木。
閻君催促著我,冷笑著說:「早知道就等你殺完了再告訴你,看看你現在的慫樣,太給我地府丟人。真沒想到,小白你的膽子還不如你家小龍女大。」
我的膽子一向很小,所以他這種程度的激將法,我完全免疫。
我忙著做激烈的思想鬥爭,腦補了一下一旦我殺死玉帝之後,我那逃亡的人生將是如何狼狽不堪。人間是肯定待不下去了,神仙們要到人間界殺我那還不就是一抬腿的事兒。
可憐我在這阿婆路十三號的小破店裡三年的苦心經營啊,新進的花圈壽衣還沒賣出幾樣,新做的幾個一條龍殯葬服務還沒收回尾款,就要這麼一股腦丟下了,亡命天涯,不,地府了麼?
我不喜歡地府,那兒既沒網游可玩,也沒冷氣可吹。否則,孟婆和閻君又何苦老往我的小破店跑?
何況我能指望這笑瞇瞇賽狐狸的閻君給我提供保護麼?
就怕他到時候把我往天界一丟,就此撇清關係。而我,就要承受身首分離之苦,一抹冤魂就算能回到閻王殿報道,大概也再無出頭之日,別想重回阿婆路十三號了。
當然,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其實我最可能面對的命運,應該是被天界眾仙打得魂飛魄散無跡可尋才對。
這種死法,絕對要比玉帝大人被菜刀砍死來得更悲催了,想那玉帝死後,應該還有魂魄可找吧……
誒,不對啊,想到這裡我忽然跳起來,問閻君:「這玉帝要是死了,魂魄也是要入地府的吧?那,到時候,他不就也成了你治下鬼魂?你再叫孟婆給他灌上一晚孟婆湯,前事盡忘,你不就完成了對天界的逆襲了?以後這天地人三界,還不就你一個神說了算了?嘿嘿,難怪你催著我動手,原來你是要把我當槍使,讓我給你拉仇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