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話讓我愣在那裡,下一秒鄭華東瘋狂得幾乎將桌子都推倒了,他猛然直起身,猩紅的眸子帶著幾分嗜血的恐怖。他兩隻拳頭攥得緊緊的,「三天給我的消息,就是他被抓了?混蛋!」
男人嚇得一抖,「剛接到消息,似乎條子故意封鎖的,而且——」
「砰」地一聲,男人話音未落,門就被很大力氣的從外面踢開,一夥白色襯衣黑色褲子的男人躥了進來,一人手上拿著一把短槍毫不猶豫的對準了鄭華東,我抬起頭去看,白唯賢步子瀟灑的從門外走進來,他的目光迫不及待的在屋裡環視,當看到在門後坐著的我的那一刻。他似乎鬆了口氣,一步便跨過來,顫抖著為我解開繩子,「鳶鳶,你嚇死我了。」
他將我扶起來。我的腦子仍舊是一片空白,白唯賢說了什麼安撫我的話我早已聽不進去,只剩下定定的望著那個趴在地上的男人,空洞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的越來越沉。我忍住奔湧的淚水。許久才艱難的問出一句。「晟風,已經落網了,是不是。」女冬司號。
男人許是被眼前的架勢嚇住了,他只是僵硬而驚恐的點了點頭,我一個不穩又重新跌倒在地上,白唯賢彎腰扶著我,語氣格外不忍,「我會想辦法的,我在局裡有人,鳶鳶,你撐住。」
「白總,竟然是你。」
鄭華東忽然出聲打算了我們,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白唯賢將他的西服脫下來,披在我身上,他直起身,「鄭華東,你認識我。」
「當然,鳳城十日變,權晟風乾的就是你和覃濤,我怎麼會不認識,不過我倒是好奇,怎麼你又東山再起了?」
「屬於我的,從來就在我手裡,而不該得到的,誰也不能妄想,鄭華東,潛逃了十幾年,你也該在鐵窗裡安定下來了。」
鄭華東的臉色一變,「我沒有罪,憑什麼去鐵窗裡安定。」
「你沒有罪?」
白唯賢冷冷一笑,「只是你私自囚禁這一項,就可以逮捕你,何況那些證據確鑿的罪證,你以為這次你還逃的過麼。」
鄭華東瞇著眼睛,「白總,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在莞城,我在濱城,隔著一個大省,何必苦苦相逼。」
「就憑你妄圖傷害我的女人。」
鄭華東眉頭一蹙,「你的女人?」
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這不是權晟風的女人麼。」
「這個不必告訴你。」
白唯賢往那邊走著,跟進來的手下也執著槍靠過去,頂在鄭華東的頭上。
「讓你死得明白,權晟風在十一日早晨坐上了開往南通的147列車,他是十二車廂的臥鋪,緊靠著最後截斷的貨物車廂,裡面就是你的那些毒品和國寶,前者是販賣,後者到南通火車站發給新下家搭乘梧州機場的國際航班走私去日本和馬來西亞,你只告訴了權晟風這批貨是毒品,卻沒有說還有走私的國寶,你也想到了,不管是他背叛你也好,還是被條子抓去了,你的手下會為你證明,你只是派給了權晟風販賣毒品這個任務,那些國寶,你可以推給他,說是他藉著你的名由私自加進來試圖牟取暴利,可你猜錯了,權晟風的腦子,比你聰明幾萬倍,你也的確聰明,可比他,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白唯賢推開鄭華東,坐在他的老闆椅上,淡淡的望著他,「他在到北郊倉庫卸貨時,以到門口盯著風聲為借口支開了跟去的你的八個手下,他用最快的速度拿匕首劃開了箱子的一角,發現了墊在毒品包裹下面的國寶,幾批博物館偷盜出來的玉石和佛像,條子在這三天的時間裡,進行了價值評估,鄭華東,你膽子可真不小,幾十億的國寶你也敢走私交易,而且還是偷渡去國外,你知道給國家造成多少損失麼?」
白唯賢猛地一拍桌子,「權晟風本來是按照事先的計劃要把毒品送到南通街頭的,可他看到了那些,當時就明白了,這一趟,即使他再有本事,也插翅難逃,你竟然瞞著他不讓他直到,他也想到了,他和白鳶鳶,哪個也活不了,你勢必過河拆橋徹底封口,於是他臨時改變了主意,他拿著貨再次回到了皇冠天堂,當時大約在四點左右,他跟你說發現了條子的行蹤,提前離開兩個小時,你信以為真,同意了,殊不知他根本沒有提前離開,他帶著四個人和那一批毒品國寶上了兩輛車,和他坐在一輛車上的是兩個手下,後面看著貨物押送的配備了兩個拿長槍的手下,但是車距離並不近,後面看不到前面發生了什麼,權晟風拿槍威逼那兩個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那兩個當時也嚇住了,為了保命,他們三個聯合起來威脅後面的兩個,一起背叛了你,在這空出去的兩個小時裡,他們去了分別回了一趟自己的家,將家人帶到了局子,保證了安全,同時,權晟風也投案自首了。」
白唯賢站起身,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張紙,拍在桌子上,「權晟風歸案時間顯示,為十一日早晨六點二十八分,七點半的火車,而他也的確帶著那五個人上了火車,但是貨物卻不再是毒品和國寶,被條子掉了包,是一堆肥皂和塑料盒,他們這趟南通之行,是為條子做事的,條子要一力圍剿南通販毒團伙和走私犯人,暗中和南通局子聯繫,便衣埋伏在火車站守株待兔,當時權晟風他們坐的那列147列車,已經暗中遣散了許多乘客,全部注入了幾十名警力,這次被列為4.11特大販毒走私案,而你作為幕後黑手,條子自然要防範,所以這一切都是暗中進行,南通那邊的勢力條子還沒有剿滅,但是卻抓住了幾個肚白,想要一鍋端,已經指日可待了,而濱城這邊,所有和這個案子有關的消息,全被封鎖,連局子裡除了負責大案要案的重案組,都沒人清楚,你當然查不到消息了,怎麼,這三天等得很煎熬吧。」
鄭華東惡狠狠的將杯子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敲擊地板,格外的刺耳,「他媽的,果然還是算計了我!」
「你既然知道,權晟風是個厲害角色,怎麼還敢完全相信呢,你這是自找苦吃,和他相比,你差得太遠了,他可以用短短的十日,將莞城攪得血雨腥風,可以把姚庚榮那號人物算計在最後連女兒都輸進去了,你覺得你算什麼?」
白唯賢手指敲在桌子上,嘎嘎的聲響,有幾分撩撥人心的急躁,「現在知道了,你該瞑目了吧。」
「權晟風在局子裡,無妨,條子既然黑上了我,我能躲得過一次,也能躲得過兩次,十幾年的逃亡,我早有了把握,那幫條子何嘗不是蠢貨,想抓住我,還得修煉。」
「是麼?」
白唯賢冷笑一聲,「抓不住你,抓你妹妹太容易了,她到了局裡,你能不出現麼。」
白唯賢說著話,已然食指捏起桌上擺著的那張傳真,在半空中搖晃了幾下,「這東西,只要追著地址去查,不要說你妹妹,連你轉移到海外的財產,都可以一份不落的追討回來,你忘了我們偉大的祖國,最忌諱什麼了麼?拿著自己的肥油,流到了外國人的田里,私自轉移龐大財產,已然觸犯了國法,你還想怎麼推卸?讓權晟風當你的替死鬼麼?不要說那麼多事你也只是打聽來,道聽途說而已,即便你手裡握著切實的證據,你以為你一個被條子盯上了的,還能有我這個清白的合法公民行動自如麼,我隨時可以派人把你掌握的那些抹殺掉,不僅這次,你打錯了算盤,權晟風不會替你死,反而,他做過的那些可以判他死罪的事,都要麻煩你替他扛了。()」
鄭華東的目光始終死死盯在白唯賢手裡那張傳真上,「你敢動我妹妹,我就算在裡面,我外面的勢力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是麼?鄭華東,你的勢力比昔日最鼎盛時期的權晟風如何?」
鄭華東抿唇不語,白唯賢笑了一聲,「他尚且落得如此地步,你還癡心妄想什麼?你逃了一次,條子已經黑上你了,這一次,你縱然插翅也難逃!」
白唯賢將傳真拍在桌上,眉目清冷至極,「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話你該知道,不過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實實的,接受你接下來的命運,你想保得人,不會出事。」
鄭華東瞇了瞇眼睛,「配合,配合誰,你麼?你算什麼東西!」
「我白唯賢,還沒人敢質疑我是什麼東西,告訴你吧,莞城那裡,在覃濤死了,而權晟風也離開之後,已經是我和條子平分了,我們都是白道兒的,我做我的生意,壟斷了全城的商業鏈,上好我該交的稅,條子與我相安無事,而鳳城,在姚庚榮完蛋了之後,我也會一點一點的吞併,被你質疑不是個東西的我,已然是最後贏家,而且永遠不會倒下,你在我手裡解決掉,也算你的榮幸了。」
白唯賢這話有些古怪,他說罷看了一眼門口站著始終不語的手下,「崔局通知了麼?如果是在十分鐘以後趕過來,時間是最完美的。」
男人點頭,「應該正好卡在這個時間上。他現在已經帶著條子過來了,另外權晟風全都交待了,崔局出發之前還來了一個電話,說這邊的情況,有勞白總先控制住。」
白唯賢點了點頭,「出去盯著,我還得做一件大事,知道怎麼統一口徑麼?」
「明白,鄭華東畏罪自殺。」
白唯賢笑了一聲,男人出去了,將門關上,書房內只剩下了我們三個,鄭華東忽然反應過來,他往後退了一步,身子緊緊貼著牆,「我畏罪自殺?白唯賢你什麼意思?」
「哦?這都聽不明白,就是當崔局帶著條子來的時候,你已經死了,是得知權晟風被逮捕一切落案,你絕望之餘自己自殺了。」
鄭華東的臉色有些蒼白,「我不會自殺的!權晟風殺了覃濤,西涼碼頭也不是姚庚榮做的,而是他做的!還有,鳳城賓館的殺人案,都是他做派人的!」
白唯賢搖了搖頭,「你當然不會自殺,因為你是我殺的,且不說到時到現場很能迷惑人,就算條子留了心眼查出來了,我是個好人,你是個有前科的,你逃了這麼多年沒有被條子發現,改頭換面還做的這麼大,你簡直打條子的臉,你就算被我殺的,他們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的,何況,他們根本不會查的。」
白唯賢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直到將他逼到了牆根處,退無可退的位置,「鄭華東,正因為你知道這些,我才不能留你,不然到了局子裡,你把權晟風的事都抖落出來,他不就完了?而現在,他的錯,只是經營夜總會涉、黃,容留客人在場子裡吸毒,偷稅漏稅,致人傷殘,又在走投無路時,被你以女人要挾為你做事,這些罪,我咨詢了法律,不出意外應該是死緩,可他最後自首了,為國家挽回了幾十億的損失,何況還有我為他在局裡疏通,大抵也就是哥無期吧,而你一旦進去了,你把他那些殺人的罪過都抖落出來,他肯定死刑啊,你說,我能允許這種事發生麼?」
白唯賢說罷已然掏出一把手槍,是無聲的,我才發現他在說話的過程中,已經戴上了一個白色消融指紋的手套,他拿著槍,對準了鄭華東的眉心,「黃泉路上,和你之前那些被無辜害死的人,懺悔去吧,至於你妹妹,她在墨西哥,應該不久也會被遣送回國吧,放心,她頂多算個知情不報的窩藏,我會看在他救了權晟風的面子上,為她疏通一下,不過一年半載就出來了,你的墳頭,她應該會給你上供的。」
「為什麼。」
鄭華東獰笑著,「你女人愛著別的男人,你還來替那個男人鋪平後路,你可真夠偉大。」
白唯賢扣動了扳機,不動聲色的按住,「我告訴你,讓你死得明白,除了我們共同愛上的是一個女人,更因為權晟風,是我父親和我,都虧欠了的大哥。」
他話音才落,子彈已然飛出,「砰」地一聲,鄭華東眉心鮮血四濺,他睜大了眼睛,大口的呼吸著,下一刻,不過兩秒鐘,便已然直挺挺的倒地,白唯賢將手槍塞進他的右手裡,製造出他畏罪自殺的現場,然後迅速摘下手套,塞進口袋裡,做好這一切,條子也趕到了,白唯賢抱著我,站在一側,看著走進來的男子,「崔局,晚了一步,他已經自殺了。」
崔局蹙眉點了點頭,「意料之中,他的罪可是死罪,為了少點痛苦,自己解決,我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白總沒有受傷吧?」
「差一點。」
白唯賢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心有餘悸的樣子,「他本來拿槍對準了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斃了自己,我還在想,是不是他良心發現了,打算最後做一件善事。」
崔局笑了笑,「鄭華東這樣的人,即使死,也不會良心發現的,大抵是被外界傳言,我們審訊的手法太苛刻,寧願少受些折磨,得個善終吧。」
他說罷招手身後的法醫,「勘察現場,提取線索,拉起警戒線,告訴群眾退後一百米之外。」
白唯賢抱著我,跟著崔局走出了辦公室,崔局看了我一眼,「這是?」
「哦,權晟風的女人,被他綁來了。」
「白總和權晟風是兄弟?」
「沒錯,我們同父異母。」
「怪不得這樣盡心。」
白唯賢笑了一聲,「一輩子渾渾噩噩,到最後知道了,能為他做什麼,我就盡量,崔局,他這個案子,應該很複雜,有很多可以酌情量刑的地方,您看看,需要我幫什麼忙麼。」
「你已經幫了大忙,照鄭華東最後的情形看,如果不是你趕到了,很有可能這位姑娘就無辜枉死了,這樣的黑幫人物,死也不會自己死,一個重點通緝犯,一個黑幫大佬,一起特大販毒走私案,都是在濱城發現落網的,我們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上司打算連夜開會處理,要再多條無辜的命案,我們兩個月也別想休假了。」
崔局無奈的搖頭,轉身跟著幾個刑警又回到了辦公室裡,白唯賢抱著我,沿著走廊的一側往外走,經過電梯時,他沒有帶著我進去,而是直接走了樓梯,我靜靜的窩在他懷裡,像是不會說話不會做表情的娃娃,他看著我,心疼得動了動手臂,「鳶鳶,說句話,求你說句話,讓我知道你沒事。」
我望著頭頂漂移的燈光,用了很大力氣,才把喉嚨中壓著的一口猩甜吐出來,白唯賢望著那口濺在他襯衣上的血跡,眸子驚了一下,他的步子倏然頓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鳶鳶你……」
我捂著胸口,「我沒事,大概急火攻心了,唯賢哥哥,你告訴我,晟風會死麼。」
「我、我不知道,我會盡力,他立功了,很大的功,應該不會死。」
他抱著我,飛快的跑下樓,「我帶你去看大夫。」
我的耳畔都是嗚嗚的風聲,跑出富麗堂皇的大門,門外的街道幾乎全被封死,警車和條子數以百計,場子裡的工作人員和群眾都在百米開外的地方圍觀著,見我們出去,都將目光投射過來,一個警車問了是誰,拿對講機問了崔局,才將我們放行,白唯賢將我放在車上,他坐進來,一路開得飛快,我都能感覺到他急剎急停的瘋狂。
「唯賢哥哥,你怎麼會來救我,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十一日早晨不到六點,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來電,接了之後,發現是權晟風,他用手下人的手機打得,他將這些都告訴我了,然後囑咐我,這幾天都派人保護跟蹤你,把你們的住址告訴了我,我立刻就坐船到了濱城,這三天,我派人一直在別墅外面看著,鄭華東帶人將你帶走的時候,我的人也跟著了,等見你進去,立刻通知了我。」
我哦了一聲,他從後視鏡裡看著我,似乎猶豫了許久,才對我說,「權晟風對我說,之前和我的恩怨,是他固執的錯,只求我看在我和你青梅竹馬的份兒上,替他好好照顧你,他是死罪還是無期,都無所謂,他不請律師上訴,他該擔負的都不會逃避,我當時罵他,我說你要是死了,鳶鳶會瘋的,他一直在電話裡沉默,我說我會盡力保你,為你在外面解決這些棘手的事,我告訴他,所有人的死,都不要認,只推在姚庚榮和鄭華東身上,而至於舞絕和許憐九,她們本身也是通緝犯,條子不會自己把案情變得複雜,所以權晟風那些不能說的事,應該可以瞞下,鳶鳶,我會盡力,保住他的命,好在除了覃濤是他親自動手的,其他人都不是他直接所為,覃濤我讓他推在了鄭華東身上,說鄭華東想吞併鳳城和莞城,建立巨大的南省販毒系統,所以殺了覃濤,條子信了,他們黑幫的人,說什麼條子都信,我已經把假證據做足了,我還找人學著鄭華東和姚庚榮的聲音做了假錄音,都送到了局子,權晟風基本上推脫得乾乾淨淨。」
我閉上眼,眼淚無聲的滑落下來,我揚起手,躲避車窗外灑進來的刺目的陽光,我許久都沒有說話,一顆顛沛流離本以為終於能安定下來的心,再次因為權晟風這個無情的男人都沉了下去。
我恨他,恨他不管我,又離開了我,恨他說好的,陪我到蒼老時,依舊為我描眉梳發,恨他不信守承諾,恨他讓我滿懷期待,卻又再度狠心放開了我。
可這萬千恨字卻上心頭,都不及我愛他,更讓我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