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前面亂成一團,我立刻繞過一側的幕布回到了後台,將衣服飛快的脫下,舞絕給我裡面還套了一身。她沒等我站穩緩神便將外套扣在我身上,拉著我從後門跑出去,一輛車停在那裡,我跟她坐上去,她吩咐司機開車,我顫抖著身子,渾身都是軟的,她攬著我的肩膀,我扭頭去看她,顫抖的嘴唇說得話也是斷斷續續極不連貫,「能打死麼,能麼。」
「梁局應該完了,姚庚榮夠嗆,子彈偏了。」
其實我想打眉心。而且那個角度,只要稍微有些槍法的,都能打中,但我不行,我才是第一次。舞絕一直拍著我的後背安慰我,「已經很難得了,我們趕緊回權府,趕在警察派人查之前回去。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送你到了之後。我要去郊外找許憐九匯合,我們還要去宣城為風哥查個人。」
車子一路開的飛快,我整個腦子都是空白的,渾身不住的顫抖,滿腦子都是那句「我殺人了,殺了兩個」。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進了別墅,又怎麼被萍姨攙扶著上了樓,只知道我前腳剛坐下,後腳就有人按門鈴,我聽見樓下似乎有人在說,「白鳶鳶小姐在麼。」
萍姨的聲音有些奇怪,「找我們夫人?這是怎麼了,倒是在,等一下啊。」
她的腳步聲逼近,似乎已經走上樓來,我沒有關門,她站在門口,「夫人,有警察找你,也沒有說什麼事。」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想著舞絕教我的那番話,我走過去,壓低聲音對萍姨說,「千萬別提我剛回來,就說回來有一會兒了。」
她不懂我為什麼撒謊,但是她是家裡的僕人,自然也惟命是從,我用力握了握不住顫抖的手,以我最好的姿態下了樓,警察從我站在二樓就開始目不轉睛的盯著我,似乎想看出來什麼,好在我足夠鎮定,儘管心裡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面上卻仍舊裝得雲淡風輕。
「怎麼,找我?我應該沒有做什麼叨擾你們的壞事吧。」
警察的目光仍舊流連在我身上,格外的凌厲,「白小姐,我們打擾您,是要問點事情,看您的行裝,是否剛從酒店回來?」
我搖頭,「回來大抵半個小時了吧,只是還沒來得及換,我有些渴,回來喝了水,上樓將頭髮散下來,正準備洗澡,你們就來了。」
「那酒店發生槍擊事件您知道麼。」
「怎麼?槍擊!」
我故作驚訝的跑下去,拉著跟我說話的那個警察,「權晟風呢?晟風有沒有怎麼樣?我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多久,你們警察這樣失職,那麼多人都在,你們眼皮底下發生槍擊事件,你們怎麼不去查!」
警察被我用力搖晃得幾乎暈眩了,他好半天才立正身子平復了一下,「白小姐您別激動,我們一定回查到究竟誰造成的,我們現在正在排查可疑目標,因為核對了拿著請柬進入會場的,發現事發時分所有人都在,唯獨您不在了,想問一下,您是否從後門離開?」
舞絕告訴了我,在所有人進入會場之前,她已經將後門的監控弄壞了,而且安保設施後門的是個大疏漏,尤其當宴廳內發生了槍擊事件,聽到聲音幾乎外面不知情的人都往裡面跑去看情況,而裡面的人都第一時間選擇了距離最近的正門,警察也都是跟著人流的大部隊往正門去堵住,所以我們跑出來沒人發覺,尤其還是從後台走的,當時場景慌亂,所有人只顧著逃命,沒有人去觀察一個黑暗的角落,我格外淡然的點了點頭,「我去了一趟洗手間,然後出來時看到權晟風那裡有別的女人在,我感覺你們那個梁局似乎對我有些不尊重,我也不願過去,就沿著後台從後門離開了,後門距離洗手間最近呀,怎麼,後門出事的?」
警察搖了搖頭,「那倒不是,因為前門堵住了,而且沒有發現白小姐離開的錄像,我們的人問了酒店內部人員,才知道還有個在午夜十二點之前都會敞開放行的後門,等我們趕過去已經距離發生槍擊晚了二十分鐘,而且攝像頭也壞了,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槍殺案,要是這樣的話,那就對上了。」
我抿唇有些心虛,「是除了我,你們找不到其他可懷疑的人麼,才這樣冒失的找上門來?」
警察沒想到我這麼問,有些愣怔,「賓客得到了請柬,也在列席的名單裡,只有您是中途離開的,而且毫髮無損回來了,既然對方有對權總下手,我猜您大抵也是攻擊目標之一,所以現在不得不說,您也被列為懷疑對像裡,而現場的演職人員和服務生,都是沒有名單的,我們只能說,流動性很大,也有可能喬裝打扮後混入內場,製造了這一起惡**故,如果攝像頭是完好的,我們立刻就可以將犯罪人抓捕,但可惜這唯一的線索切斷了,所以目前我們能做的,只是從請柬名單上排查,那您理所應當成為第一懷疑人選。」
警察說得信誓旦旦,我找不到話題應對,舞絕也沒告訴我別的,要是她,一定有法子對付,可我腦子太笨,又幾乎被那一幕震撼住,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和他們周旋,也只能把目標轉移。
「我有資格瞭解一下,現場傷亡情況怎樣吧?」
警察的面色格外凝重,「姚庚榮先生重傷,傷了腦血管,現在生死未卜正在醫院搶救,我們梁局被擊中了心臟當場斃命,權總被偽裝成服務生的不法分子傷了胳膊,已經包紮過了,沒有大礙,不過我們到現在也沒有找到那個偽裝的服務生,所以——」
他的目光定定的望著我,語氣很冷冽,「白小姐現在立刻跟我們方便走一趟麼?到局裡配合調查。」
他正說著話,我猶豫如何作答,門恰在此時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沈斌走進來,一臉淡然,「警察先生,警局有人投案自首,說傷了權總,但是開槍的人你們還沒找到。」
警察愣了愣,「有人自首了?」
沈斌的手格外隨意的插在口袋裡,語氣輕鬆,「是的,我剛從警局回來,我們權總現在也離開了醫院正在往家裡趕,他吩咐我立刻回來看看白小姐的安全,另外,針對這起惡性傷人事件,希望你們盡快給我們權總一個答覆,在你們管轄的地盤上,他可不能白白受傷。」
警察有些尷尬,「那是自然,我們梁局犧牲,所裡都在忙著他的慰問,但是我們也會分出來警力調查這件事,不只是給權總,也是給姚先生和我們梁局一個交待,但是白小姐這裡——」
警察又將目光看向我,沈斌微微蹙了蹙眉,攔在我身前,「幸好權總讓白小姐先回來,不然今晚受傷的還有她一個,我們權總最看重白小姐,要是她出事了,估計你們還得麻煩。」
警察沉默了片刻,為難的點了點頭,「我們也沒有證據指向任何人,只能說,都來排查一下,盡快找到線索,抱歉,打擾。」
來的兩個警察和沈斌握了手,然後轉身離開了,直到門外響起了汽車開動的聲音,我才沒有一絲力氣的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軟得像是一灘泥一般,沈斌將我扶起來,坐在沙發上,「白小姐,你膽子可真大,你從來都不會用槍,我和權總看到是你時,都驚訝極了。」
我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門外的汽車忽然響了一下,接著門就被人推開,我還沒看清是誰,忽然就落入一個懷抱裡,將我箍得死死的,我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看不到他,卻聞著這股熟悉的味道也知道是權晟風。
我下意識的環住了他的腰,一直顫抖的身子終於在這一刻安寧下來,我有些沉迷,他身上的香煙和洗衣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鑽進我的鼻息裡,讓我只想不停的呼吸。
「白鳶鳶,你怎麼這麼傻。」
他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我終於又聽到了他說話,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
「晟風,舞絕已經和金玉玉離開了鳳城替你去宣城辦事了,梁局也死了,姚庚榮也重傷,是不是,你安全了。」
我磕磕巴巴的說完這番話,他將我抱得更緊,我被他險些揉進骨子裡,堅硬的胸膛鉻得我臉疼,我輕輕推了推,他反而將我箍得更緊,我只能說了一聲,「晟風,疼。」
他似乎回過神來,將我鬆開,然後坐在我旁邊,扳正了我的臉讓我面對他,「以後,不管什麼事,都不要再這樣冒險,我可以失去一切,不能失去你。」
我望著他的眼睛,想著剛才在酒店,我拿著槍出現那一刻,他的臉上似乎有前所未有的驚慌,他永遠都是一副淡漠沉穩的表情,極少那樣失措,而他所有的喜悲都是為了我,我不知道怎麼了,死裡逃生並未讓我覺得欣喜,而是他對我的在乎讓我覺得窩心,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鼻子,嘴上忍不住咧開弧度去笑,「晟風,我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
他再度將我抱在懷裡,這一次卻換他有些顫抖了,他的下巴頂在我的額頭,我分明聽到他急促的喘息,「白鳶鳶,自從遇到你,我的心臟就不好。」
我忽然就笑出來,抓著他的外套,使勁揉捏著,恨不得弄出一條條的褶皺。
「自從遇到你,我整個人都不好。」
他愣了愣,「為什麼。」
「因為我不再是那個無情無義的鳶鳶了,你溫暖我,保護我,救我,疼我,晟風,只要為了你,我做什麼都覺得很幸福。」女估反血。
我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全都忽略了站在一側的沈斌,他的臉色有些尷尬,咳嗽了兩聲依舊於事無補,權晟風似乎入了迷,只知道抱著我,我看了一眼沈斌,將權晟風用力推開,指了指他,「你是不是還有事。」
他點了一下頭,「風哥,這次倒是多過去了,而且白小姐正好給舞絕和金玉玉到宣城爭取了時間,現在我們可以一口咬死是您讓白小姐中途回來了,她身子不舒服,另外,今晚的演職人員,恐怕都要被調查,我已經找了一個替罪羊說是假扮了服務生傷了您,另外,這個跳舞開槍的,還得再找一個替罪,不然這樣憑空消失了,肯定最後還是會懷疑到白小姐頭上。」
權晟風淡淡的吸了口氣,「你去安排,記住,務必要天衣無縫,不許任何人查到紕漏。」
沈斌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了,我這才想起來他胳膊上還有傷,我一邊埋怨自己實在心大,一邊去扒著他的衣服,往手肘上輕輕擼上去,果然,還顫著繃帶,可能因為剛才抱著我太過用力了,血跡微微滲透出來了一些,我抬頭看他,聲音都是疼意,「晟風,痛不痛。」
他仍舊沉浸在失而復得的恍惚中,再度將我攬過去,完全不管不顧他的傷口,「不痛,如果你出事了,我才會痛。」
他說完忽然將我抱起來,逕直走上了樓進了臥室,他將我放在床上,輕輕躺下來,從我身側摟住我的腰,「很累,讓我抱著你睡。」
我們都穿著衣服,他死死貼著我的後背,整個人都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我只是這樣聽著他的呼吸,就覺得心被塞得滿滿的疼痛。
「鳶鳶。」
他喊了我一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你說吧,我在聽。」
「我從沒有任何害怕的事,即使槍抵在我胸口,我依舊可以談笑風生,死是這個世上最無所畏懼的事,尤其我已經得到了這麼多,我更不在乎生死,但現在,我有了軟肋,別人可以威脅我,這不是一件好事。」
我輕輕轉過身子,平躺著,將臉轉向他,他閉著眼,眉頭微微蹙著,手平靜的搭在我的小腹上,輕輕躬著指頭。
我笑著去摸他的臉,「你的軟肋,是不是我。」
他嗯了一聲,將眼睛睜開,「姚庚榮曾竟對我說過,成大事的人,不可以被兒女情長牽絆,這是他最看重我的地方,而高楚寒太喜歡姚溫和,所以姚庚榮覺得,他適合做姚家的女婿,不適合做他的接班人,他一直在培養我,給我很多機會,在鳳城,從沒有人能分他的地盤,他對我默認,我就做的越來越無法無天。」
他越過我望著頭頂天花板的吊燈,眼神有些虛無縹緲。
「起初,我只是想奪了白唯賢的一切,慰藉我母親的靈,後來,我就有些一發不可收拾,我總是想要爭取更多,慢慢的賠上了最初的念頭,也搭進去許多手下的命,風頭盛了,盯著我的人也越來越多,到現在,我也出不去的地步,當我接到消息,說姚庚榮對局子說了我的事,他們已經開始觀察我,我有過一瞬間的驚慌,但那驚慌並不是害怕我自己,而是我在想,假如我出事了,你怎麼辦。」
他說著話將我摟得更緊,「之所以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其實這一生,我已經不算虛度了,即使這半年,也是我從未想過的最好的時光,可能上天對我不薄,就該收回去對我的賜予了,鳶鳶,最後,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