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白唯賢出了廚房,馮錦見我們換鞋要走,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挽著白唯賢的胳膊,「你要去哪兒。」
「出去見個朋友。」
馮錦沉默了幾秒,「帶著鳶鳶去麼?」
白唯賢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她對我有用。」
「我想陪著你。」
「不行,外面不安全,你在家裡等我回來。」
白唯賢說完又想了想,「如果我回來得太晚,你就自己睡。」
馮錦眼圈有些發紅。「我是不是拖累你了,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別瞎說。」
白唯賢擁著她,輕輕吻了吻她的眼睛,「你在我身邊,比什麼都重要。」
「唯賢,其實我特別慶幸,沒有把孩子生下來,不然現在。你還要分一份心。」
馮錦說著。就真的哭了,帶著哽咽的顫腔,一直穿進心坎裡,能柔軟得磨出水來,白唯賢不停的吻著她,「過去了,都過去了,孩子還會有的,我不會讓你跟我受苦。」
這一出情意綿綿,我站在旁邊看得有些麻木,從馮錦回來一直到現在。我幾乎看了無數次,深夜的旖旎溫柔,白天的郎情妾意,我嫉妒。也難過,但我清楚自己沒資格,不要說我是白鳶鳶,即便我現在是程鳶禾,是否還能回去,我都沒有把握了。
如果說我是因為自己不再乾淨了才不願告訴他真相,那麼現在,我更是害怕即使他知道了仍舊選擇她,我現在還能自欺欺人,一旦需要面對結果了,我連那點幻想都留不下。
即使選擇了我,他又能放下馮錦麼,這個為他懷過孩子,在他落魄時候同樣不離不棄的女人,他又能割捨麼,娥皇女英縱然美好,我卻沒那麼大度。
「聽話,等我回來。」
白唯賢鬆開終於止住了哭聲的馮錦,一步一回頭的和她道了別,我跟在他身後有些想發笑,不過幾個小時後就回來了,卻搞的像生死離別一般。
馮錦扒著門框,朝著下樓梯的白唯賢扔了把鑰匙,「俱樂部給所有舞蹈老師配了車,不是什麼好車,但是你和鳶鳶出去開著吧,總比擠公交強,打車的錢,還是省下來吧。」
白唯賢攥著鑰匙,點了點頭,「回去吧。」
馮錦的車是一輛白色的,小排量,我不懂牌子,看著很普通,我坐在他旁邊,望著他的側臉,「你的車呢。」
他看著前方的路況,「沒了。」
他說完冷笑著,「除了我這套房子,是以馮錦名義買的,能夠倖免於難,其他的東西,但凡值錢的,都被董事會拿去補我的漏洞了,我的所有股份都發成了散股來彌補股市因為我這個錯誤的決策造成的損失和動盪,賤賣,你懂麼?」
我抿著嘴唇,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死死的,背上的青筋都暴露出來,他真的瘦了,不過這十幾天不見,他就瘦了一圈,而這些噩耗,是在前兩天才知道的,之前一直風平浪靜,權晟風派去做這些的人很精明,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留下,完全是給了白唯賢當頭一棒,連點準備都來不及做,也許只有這樣,才能一擊致命,雖然白唯賢並不像權晟風那麼縝密狠毒,可他到底也是個睿智的商人,一旦給他機會喘口氣,他不至於敗得這麼慘,即使做不到短時間的進貢,防守還是不成問題的。
「白鳶鳶,我告訴你,權晟風以為他贏了,迫不及待的來找我耀武揚威,可我不會坐以待斃,我這麼多年,包括我父親積攢的人脈,哪怕牆倒眾人推,總能有一兩個願意幫我的,哪怕我只能籌集到回公司做股東的資金,我也有辦法推翻現在的局面。」
他這樣說著,就彷彿看到了曙光,臉上的神色終於有了些動容,「權晟風不可能有大把的精力對我下那麼嚴密的死手,全莞城沒有人不知道的,和鶯歌燕舞齊名的第一夜總會世紀名流,大老闆覃濤被迫交出來了,而篡位的就是權晟風,這證明什麼?證明在對付我的同時,權晟風還在密謀部署怎麼將覃濤拉下馬,覃濤平時對權晟風並不尊重,他自恃是大哥,又是大老闆,很目中無人,可惜他沒有權晟風能隱忍,他數十年磨一劍,也該得到回報了。」
白唯賢等紅燈的時候又點了根煙,我清楚的看到,他香煙的牌子換了,換成了普通的紅塔山,我有些唏噓,一夜之間,天翻地覆,我卻錯過了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好戲,不知道權晟風在陪我風花雪月的同時,又怎麼朝著這邊下手籌劃的。
男人的權謀爭鬥,永遠比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要好看得多,那是能一朝定論生死的精彩,而女人之間,往往就是得到寵愛和信任的有恃無恐,大把的揮霍那點情分,而得不到關注的,要不瀟灑的離開,要不厚著臉皮讓那看著割心的一幕把自己徹底刺激得清醒,我就是後者,我其實挺恨自己沒出息的。
「白鳶鳶你選擇回來跟著我,其實也和聰明,你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我已經這樣了,除了嘲諷的目光和背後的指指點點,沒有人任何還會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權晟風對我,也勢必鬆口氣,他認為我到了這一步,再也站不起來了,事實上,現在我也這麼覺得,我只能閉著眼往前摸索,能走到哪兒就是哪兒,而權晟風,他在莞城可出了大名,不管是白道的商人政客還是黑、道的混混大哥,都在盯著他,他要防備和攻擊的人太多了,覃濤就能老實麼?不會,他幹了這麼多年黑、道,有的是人為他鞍馬效勞,在他身邊,危險才多,而我要做的,就是趁著這個功夫,想盡一切辦法,偷偷的謀劃,我不會輕易倒下,我背負了太多,白鳶鳶,你理解麼。」
我看著他,那一刻他在我眼裡,除了是一個被權勢和地位盲了心智近乎瘋狂的商人,還是一個渴望成功為了對白家有個交代的悲哀的富家子孫,白家昔年的風光,讓之後的世世代代既得到了矚目也有不可推卸的壓力,將門之後、商門世家,曾富可敵城的奢華,家丁興旺門楣,我不知道午夜夢迴睡不著覺的時候,白唯賢是否會夢迴阜城,裡面有沒有我,有沒有白家給他肩膀上壓下的這座他根本扛不住了的大山。
我深深吸了口氣,「我理解。」
他扭頭看了看我,將車停在了世紀名流的大門外,燈火依然璀璨,似乎一切都沒有變過,只是內部的暗流湧動,又多麼殺機四伏。
「你理解?白鳶鳶,我認為沒有任何女人能理解男人的世界,包括小錦,她知道我很多,可她也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會告訴她什麼,她應該無憂無慮的在我的保護下,而不是陪我分擔我的累。」
我眼睛有些發酸,可能是絢爛的霓虹照的,我用力眨了一下,「白總真是個好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我現在也要靠女人了,白鳶鳶,我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看他的臉,大抵也明白了,他要讓我做什麼,我哦了一聲,「沒關係,希望白總一直記得,我不過是個妓、女而已。」
我說完這句話率先下了車,他仍舊坐在車裡,他的表情有些猙獰,似乎被我那句話觸動了,我故作輕鬆的趴在車窗上,敲了敲,「白總,再不下來趁熱打鐵,我要是後悔的話,你可沒機會了。」
他抿著嘴唇,又待了一會兒,解開安全帶推門下了車。
我們走進大門,兩側的保安和禮儀都認出來了,對於我,他們仍舊尊敬,但是看到白唯賢的時候,他們沒有鞠躬,而是有些輕蔑的竊竊私語,白唯賢也沒有了往日的風光,跟著一群點頭哈腰的隨從,他形單影隻的站著,將身份證給前台登記,然後說,「我在a包約了劉總。」
前台都沒有理他,只是拿著身份證登記,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自己進去吧。」
白唯賢沒有說什麼,我受不了這些人這麼對待他,我站在那裡,挽著他的手臂,他的表情有瞬間的錯愕,低眸看著我,我笑著對他說,「我是花魁,在這兒工作時候是,走了也還是,他們照樣對我畢恭畢敬,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我都站在你身邊。」
他的臉色有霎那的動容,他慢慢蹙起眉頭,卻沒有說話,我扭頭看了一眼那些站著的人,他們的目光落在我挽著他胳膊的手上,更加疑惑。
我看了一眼前台,「你,把身份證給我送過來。」
前台愣了愣,站著不動,我冷笑了一聲,「我白鳶鳶,使喚不動你了?」
她不情願的撇著嘴,繞過桌子走過來,單手將身份證遞到白唯賢身前,「拿著吧。」
我上前扇了一她巴掌,「雙手,誰教你的規矩?」
前台捂著臉,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雙手遞給了白唯賢,我轉身看了一眼那些圍觀的人,「我白鳶鳶,被老闆打過,被媽咪罵過,因為有段時間不識抬舉被人冷落過,但記住,我白鳶鳶是這裡唯一的花魁,太多女人羨慕我的美貌和年輕,以後我只要踏進這扇門,再讓我看著不痛快,我還扇她。」
他們看著我,我從來沒這麼厲害過,他們也驚住了,愣了許久異口同聲的說了句,「知道了。」
我轉身挽著白唯賢的胳膊,傲慢的進了電梯,他站在我旁邊看著我,忽然笑了笑,「白鳶鳶,你是以為你這樣,我就會感激你了麼,你讓我更清楚,我現在混得連個妓、女都不如。」
我搖頭,看著電梯內壁倒映的我們兩個人的臉,「我不聰明,沒什麼大能耐,我幫不了你別的,除了這副身體,和我花魁的名號,只要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奚落你。」
他沉默著,雙手忽然緊緊握成拳,重重的砸在了一側的牆上,「白鳶鳶,我是來把你送人的。」
我早就想到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在那一刻,還是疼了,疼得像是在滴血,送我,來換取他口中對馮錦承諾的,讓她過上好日子。
我裝作滿不在乎,撩了燎我的長髮,「好,我也想知道,到底自己還能值多少錢。」
我們出了電梯,白唯賢忽然不走了,他站在過道裡,刺眼的燈光照在他憔悴的臉上,我看著就更難受,他猶豫著,我笑著站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前方,「怎麼不走了。」
他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的望著我,「在我還有很多錢很高地位的時候,小錦跟我過了很長時間的好日子,她現在留下,我不奇怪,她要是走了,就太忘恩負義了,可是白鳶鳶,你是為什麼。」
我不耐煩的搖頭,「我報答你那次出車禍救了我的恩德,行麼。」
我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在我背對他的那一霎那,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白唯賢,你想知道麼,我沒法告訴你,我髒了,我不配做程鳶禾,我也不配像馮錦那樣,站在你旁邊,躺在你的床上,溫暖你陪伴你,我能做的,就是在你需要我的時候,不管什麼,都為你去做。
就全當我報答幼年時候你對我的好吧。
我走到了a包門口,回頭看時,白唯賢才剛剛邁開步子,他走得格外沉重緩慢,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些捨不得我,即使有,大抵也和愛情無關,只是覺得,他要靠一個女人來換什麼,有些嘲諷。
他走了許久,直到終於站在我旁邊,他看著我,蹙起眉頭,「白鳶鳶,也許他不會要你,對不對。」
我心裡一酸,「你想讓他要我麼。」
他看著門,「等我奪回來屬於我的,我會把你接回來的。」
我閉上眼,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淚,我深深吸了口氣,將門推開,這個劉總我認識,他來過幾次,找的不是我,因為恰好我不是已經有台了就是歇班,他此時就坐在紅色的沙發上,手裡叼著一根煙,斜目看著我,笑了笑,「花魁白鳶鳶。」
他點了點頭,「不錯。」
他的目光越過我,停在我身後的白唯賢身上,「白總,自從咱們上次合作完,這是之後第一次見面吧,請。」
我側了側身,將白唯賢讓進來,然後將門關上。
我跟著他一起坐在對面的凹形沙發上,劉總將煙盒遞過來,「白總來一根?記得你煙癮不小。」
白唯賢笑了笑,「多謝劉總,來的路上抽過了,我今晚找您,有點事要麻煩。」
「哎——按說我和白總的交情,那可是從上一輩人就開始的,別說麻煩點事,就是讓我給白總那點資金,這都不是問題。」
白唯賢的臉上有些欣喜,「我就知道,即使別人都趁這個機會打擊我,劉總不會。」
他正要端起酒杯,劉總忽然又歎了口氣,「不知道白總這次得罪了什麼人,怎麼將你打擊得這麼狠,我看了近來的報道,簡直不留餘地,雖然商人之間互相吞併打壓是常有的事,但也不至於這麼斬盡殺絕,看著似乎有仇啊。」
白唯賢喝了口酒,「劉總不知道是誰麼,權晟風和劉總沒有來往過?」
「那自然知道,這個權總很神秘,沒人瞭解他,一直在鳳城那邊,忽然最近到了莞城,接著就把這裡攪得地動山搖,現在這個夜總會也是他的了,白總,說句老實話,我真想幫你,但是沒辦法,你說我幫了你,這不等於公然和權總作對麼,何況未必只有他,和白總有生意往來的幾家公司非常有默契的全都停了,這背後保不齊還有高人,我也是在莞城混口飯吃,實在不敢硬碰硬,要說給白總個飯錢,我倒是拿得出來,至於這大點的,我也愛莫能助啊。」
白唯賢的臉色愈發難看,「劉總,剛才我進來,你就提及咱們之間的交情,怎麼全都是占口話麼。」
「交情在利益面前,也分薄厚不是?白總,恕我直言,我也有家人,現在看這情形,誰沾了白總誰就要倒霉啊,我可不希望到了白總這個地步,再四處捨臉找門路,恐怕為時晚矣,想當初白總剛到莞城,白家家底厚,白總從小錦衣玉食,可有一陣子目中無人啊,這仇恨早就積下了,不要說現在有人出手幫你,大家不一起來找你報仇,白總就念佛去吧。」
這個劉總,一口一個尊稱,面上笑意吟吟,說出來的話卻格外刺耳,我扭頭去看白唯賢,他的臉色冰到了極點,攥著酒杯,卻沒說話。
劉總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玩味的笑了笑,「白總帶著她來幹什麼。」
白唯賢吸了口氣,「本想投其所好,知道劉總喜愛美人,我需要一筆資金。」
劉總佯裝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原來如此,可是花魁不是世紀名流的麼,怎麼白總拿她做交易了?」
「我給她贖身了。」
白唯賢說完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補充一句,「我還有錢的時候。」
「嘖嘖。」
劉總手指敲著大腿,臉上儘是惋惜,「白總,曾經那般風光,花錢跟流水似的,據我所知,你送房送車博了多少美人一笑,我再愛美人都沒白總這麼大方,這些錢要是收回來,得夠白總怎麼收股的啊。」
白唯賢抿著嘴唇,「劉總,我是被人算計的,看在咱們也合作過,原先有大錢可以賺,我沒忘了你,現在我手頭緊,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覺得我們還有點交情,幫不幫,你就給句痛快話吧,我不需要別人來教訓我以前怎麼樣。」
「瞧,白總還是年輕氣盛,這哪裡是求要資金的態度,分明是要債來的嘛,當初一起合作,我可沒虧了白總一分錢,幫人是情分,不幫是明哲保身的本分,難道我就必須把錢奉上才算會做人麼。」
白唯賢的臉色徹底冷了,他抬起頭,將酒杯放在茶几上,很用力的一聲「砰」,「看來劉總今天就為了奚落我,我是找錯了人。」
見白唯賢有些急了,劉總直起身子,看著他,「白總,並非我不念及情分,我得保住我自己的財源才能拿出來多餘的給你周轉,白總得罪了什麼人,我不知道,但既然能再這麼短的時間內,毫無徵兆的把白總逼到絕境,勢必不簡單,我不想為了這點道義,把我自己陷進去。」
白唯賢沉默良久,終是一聲冷笑,「也罷,我早該想到,我白唯賢最大的錯誤,就是交了一堆酒肉朋友。」
他說完站起身,拉著我,「告辭,也祝願劉總以後一帆風順,就沒有白某這樣登高跌重的時候。」
我們從包房裡出來,才走了沒幾步,劉總忽然從裡面跟出來,慵懶的靠著門框倚著,「白總留步。」
白唯賢頓住步子,回頭去看他,「劉總讓我留步,莫非還要拿著我過去的不是來賜教幾句?」
「那倒不是。」劉總抱著胳膊笑得很傲慢,「白總是發自內心的想用女人跟我換一筆東山再起的經費麼。」
白唯賢沒有說話,劉總摸了摸自己的腕表,金燦燦的,「我這塊表,可是白總當年鼎盛時期最喜歡的款式和牌子,如今恐怕是戴不起了吧,白總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哦對了,還有套房子,但是人要吃飯,要活著,白總從小就是豪門世家,突然變成了平民百姓,要是我我也接受不了,心裡落差太大啊,看在曾經和白總合作了不少次的份兒上,我考慮一下。」
白唯賢抿唇不語,眼睛卻盯著他。我看不懂他的目光裡有什麼,可能是期待,也可能是被侮辱後的落寞。
「聽說,白總身邊有個女人,剛剛學成歸來,是莞城為數不多的國標舞蹈家,現在在市裡的高檔俱樂部做老師,是不是叫馮錦?」島休節扛。
白唯賢始終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忽然動了動,「劉總什麼意思。」
「白鳶鳶是花魁,這倒不假,可她跟了不少男人,我憑什麼花這麼多錢把她帶回去?馮錦我倒是見過一次,在舞蹈晚會上,還不錯,雖然跟著白總,也不值這麼多錢,但勉強比白鳶鳶乾淨,長得也不錯,白總要是把她給我,我可以考慮注資給你。」
我看著白唯賢,他盯著劉總,沉寂了這麼多天的眼神終於又恢復了凌厲,他冷笑著,「小錦,絕對不行,除非我命都不在了,能給劉總的,只有白鳶鳶。」
我低下頭,心在那一瞬間破碎了,碎成了幾千幾萬塊,血肉模糊筋脈橫生,白唯賢又豈會不知,這交易出去的女人,能原模原樣送回來的幾乎沒有,不被折騰個半死對方都不會鬆手,我在他走投無路的艱難時刻離開了權晟風回來陪他,他就這麼對我。
用生命護著馮錦,視我為糞土,曾幾何時,他對我才是那般珍視,原來滄海桑田變得不只是世間萬物,還有人心和情恨。
劉總拍著手,似乎很高興,「看來白總情深意重,既然馮錦不肯給,那白鳶鳶我也不要,白總自己留著享用吧,只希望債主上門的時候,白總還能這般正義凜然臨危不懼。」
劉總說完一邊笑著一邊轉身盡了包房,關門的聲音響起來,白唯賢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頭,他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逕直走向電梯,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了上去。
我坐在車裡,他將車開得很慢,我一直以為他發洩怒火的方式就是把車開得特別快,那種驚險刺激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感覺似乎能讓他痛快些,但是他這次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側臉繃得緊緊的,明明四十分鐘的路程,他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停在小區的存車場,他沒有下去,而是趴在方向盤上,不知道想什麼,我心裡很難受,除了幼年時,提及他父母之間的關係不好我見過他這樣神傷,在我眼裡,白唯賢一直和權晟風一樣,再艱難的事也總能逢凶化吉,他落魄到這個地步,我比任何人都心疼。
「還有辦法,再想想。」
我將手搭在白唯賢的肩膀上,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臉,他似乎笑了一聲,「這個世上,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盟友,我父親當初也瞎了眼,竟然告訴我,這個劉總的大伯,和白家是世交,將來我遇到經營不善,可以去找他,我也算看透了,在你呼風喚雨的時候,他們都像孫子一樣跟著你,滿口的仗義疏財,當你一無所有了,他們恨不得再踩你一腳,讓你永遠起不來。」
不得不說,白唯賢三十歲,才明白這個道理,有些晚了,而權晟風,在他跟著母親艱難討生活的時候,就已經清楚了,比他早了整整三十年。
白唯賢,很多時候,其實我真想問問你,當初為什麼要離開阜城,如果你還在等著鳶鳶,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到了這一步,遇不到馮錦,你又會後悔麼。
我陪著他坐在車裡沉默,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響,我能想到不是權晟風就是黎艷惜,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我的號,響到第三遍的時候,白唯賢側目看了看我,「為什麼不接。」
我抿著嘴唇,他的目光很凌厲,我沉默了良久,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顯,是權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