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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小說 第四十章 像是不經意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1 文 / 縛瑾

    保安抱著暈死過去的權晟風跑出了小區大門,我跟在後面,為權晟風打著傘。(他的傷口仍舊在流血,我撕開了裙子的一角給他裹住,但是奈何他全身都濕透了,血跡透過來,根本止不住。

    我越哭聲音越大,夜深露重,又下著雨,這片地方又很偏僻。等了一會兒也只路過了一輛出租,司機搖下車窗看到渾身是血的權晟風,連話都沒說,就開走了,我追出去喊著停車,可地面濕滑,我那麼快的步子險些摔倒,我絕望的蹲在那裡。任由雨水將我淋得濕透。保安焦急的張望著,我又等了一會兒,救護車終於到了,下來的護士把權晟風抬上擔架,抬進車裡,我坐進去,對保安道了謝,車開起來的時候,劇烈的一個顛簸,我聽見權晟風似乎哼了一聲,我俯身喊他。他蹙了蹙眉頭,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我搖著坐在我旁邊的護士,「他活了!你看看啊!」

    「本來也沒死。但是失血過多,司機開快點!」

    那一路風馳電掣,車窗外面都是四濺的水花,街上行人和車輛都少,如果不是積水太深,開的還能更快些。

    我們到了醫院,權晟風被立刻推進了手術室,他身上的黑色襯衣都結了血紅色的咖兒,額頭的鮮血變成了凝固的黑紅色,我坐在手術室外面,都好像靈魂出竅了一樣,我腦海中反覆回憶著剛才那一幕,他孤注一擲講我推開和他們廝打在一起,他倒在我懷裡,問我如果他死了,我會不會在乎……島貞帥劃。

    我將自己縮成一團,緊緊的抱住,濕透的衣服在開著空調的走廊裡凍得我渾身發抖,可我竟然沒有知覺,麻木得只是死死盯著「手術中」那三個紅字,直到過了很久很久,終於滅了。

    我踉蹌的站起身,從地上爬過去,門打開,出來兩個大夫和幾個護士,推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權晟風,我奔過去,還好,沒有蓋住頭,我那一刻就哭了,大夫告訴我,手術成功,輸了1600的血,讓我拿著單子去交費,我寸步都不想離開他,我拿出手機給一個滾瓜爛熟的號碼打了過去,是黎艷惜的,我讓她帶足了錢到醫院來,她問我怎麼了,我說你別問,快過來。

    放下電話我進了病房,雪白的床單上是權晟風一動不動的身體,他的唇緊緊抿著,眼窩下有些青黑,胡茬長了出來,凌亂的頂在下巴上,我坐在旁邊,耳畔是心臟監測儀嘟嘟的聲響,曲折的線在跳動著,我有些安心,他活下來了,不然我一定恨死我自己,我後半生都安寧不了,我也許都活不下去,如果不是我那麼笨,害了他被發現,他那麼矯健,也許早就逃了出去,也不至於傷得這麼重。

    我陪他呆了一會兒,黎艷惜又給我打了電話,我走出去,她正朝這邊過來,背著一個粉色的包,打著一把藍傘,她走到我面前,下意識的往病房裡看了一眼,「那男人誰啊?」

    「權晟風。」

    「啊?」

    黎艷惜瞪大了眼睛,「你——他怎麼……」

    我跟她大概說了一些,她聽得面目表情特別猙獰,最後笑著豎起大拇指,「權總真男人啊。」

    我把單子給他,「交費去,我沒帶夠錢,回來給你。」

    她拿過去,看了看,「失血過多啊,輸了這麼多,為了救你?」

    我點點頭,巨大的懊悔使我剛嚥下去的眼淚又翻湧了上來,她拍了拍我肩膀以示安慰,可是說出來的話跟那個莫談霖一樣毒舌。

    「沒事,我跟你認識兩年我都習慣了,一般你出現的地方,好事也變壞了,權總留了一條命,這就不容易了,你這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自己以後消停一下不行麼,哎。」

    我咬著嘴唇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她轉身去交費,我站了一會兒,直到她的背影都看不見了,我又重新回了病房。

    我打了水,熱的,拿毛巾給他擦拭那些不礙事卻凝固的了的血跡和泥漬,他仍舊那般安詳,閉著眼像雕塑一樣,我心裡疼得想死,連呼吸都困難,我握著他的手,使勁攥了攥。

    「權晟風,我在夜總會和那麼多男人逢場作戲,真正對我的好,只有你,他們都會甜言蜜語哄女人騙女人的感情,可我總覺得你是好人,你不會騙我,你也沒必要騙,但我忽然發現,你也是個壞人,你這樣只會讓我過得更不安寧,即使你醒了康復了,我也會耿耿於懷,你是不是恨我不跟你,讓我這輩子都跟別的男人也踏實不了,對不對。」

    我看著他,他還是沒有半點回應,連眼皮都沒有動。

    我忽然又哭了,會不會死,權晟風你會不會死。

    我全身抖著扭頭去看那個監測儀,還在跳動,可我總怕下一秒鐘,那條象徵生命痕跡的線就變平了。

    從天黑到天亮,又到了天黑,我守在他旁邊寸步不離,黎艷惜也陪著我,她怕我熬不住了倒下沒人照顧我,晚飯的時候莫談霖來了,他工作的醫院距離這裡不算遠,他穿著白大褂提著兩個保溫壺,放在床頭,安靜的盛好,遞給了我一碗粥,我搖頭,「吃不下。」

    他沒有說話,又給黎艷惜盛了一碗,然後坐在我身後的空床上。

    「我查了醫底,問了手術的大夫,情況不是很好,失血太多,腦子裡有淤積的血塊,但只要扛過二十四小時就沒事,他已經扛過了。」

    「那為什麼還不醒。」

    「可能是血塊的問題,我和這家醫院的主任關係很好,按說是不可以用外院的藥,但是我拿來了,專門清化血塊的,已經給他輸了兩液,看看晚上吧。」

    黎艷惜站起來,把粥又遞給我,我別開了腦袋,眼睛仍舊死死盯著權晟風,我不想錯過他哪怕一個眨眼的動作,那就代表,他有意識了。

    「談霖你問問,能不能轉院?」

    「不行。」

    我斬釘截鐵,「莫談霖是市中心醫院,人多眼雜,權晟風是被打受傷,他身份也很隱晦,去哪裡只會更麻煩,而且莫談霖因為你已經鬧得很不好了,別再給他添麻煩。」

    「我已經交代了主任,我會把好藥拿來,儘管讓他清醒康復。」

    晚上我照例給權晟風擦身子,擦臉,卻不敢太用力,怕會弄疼了他,那些傷口都還沒有好,最嚴重的一個透過翻爛的皮肉都看到了裡面嫩白的骨頭,我揪著心哭,眼淚掉在他臉上,我趕緊擦乾淨,然後又掉……

    「你怎麼還不醒,你那麼厲害,你現在賴在床上不起算什麼好漢,懦夫,敗類!權晟風……對不起,我到底還要欠你多少,你才認識我多久,就被我害得這麼慘……」

    我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麼痛恨我自己,我一遍遍的在心裡罵我,程鳶禾你怎麼不去死!你活在世上幹什麼,沒有你他根本不會躺在這裡,他早就逃出去了,你以為你幫他了,最後還不是害人不淺,你把他害得還不夠麼。

    我這一坐就到了天亮,整個人都脫了一層皮,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幾次眼前一黑要向後倒過去,我都強迫自己撐住,我得等著他醒過來那一刻,讓他第一時間看到我,哪怕我很憔悴很醜,他看到我也會很高興。

    第三天的夜裡,權晟風在昏迷了七十多個小時後,終於有了拉尿的痕跡,大夫很高興,說這是身體生理有了意識的良好反映,我笑著問什麼時候能醒,大夫說應該就快了。

    我興奮得整個人又有了力氣,我俯身吻了他嘴角一下,「權晟風,你醒過來我就在,我這下欠了你兩個人情一條命,醒來之後我要問你,想讓我怎麼還。」

    我對著不知到底有沒有意識的權晟風說了好多,說得口乾舌燥,最後我不爭氣的趴在床邊睡著了,三天三夜的疲憊讓我實在扛不住了,我睡得特別沉,不清楚到底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中被正對著的那扇窗戶明亮的光線刺痛了眼睛,我睜開,腦袋特別疼,可能淋雨淋得,身上還有點燙,我的臉上有一隻手,很溫暖,粗大的指紋乾淨的指甲,還有背上蜿蜒暴露的青筋,這是男人的手。

    我猛地抬頭,動作幅度之大讓我的頭更漲得難受,權晟風睜著眼睛,嘴微微張開,還是那麼蒼白,我以為自己看錯了,我揉了揉眼,他似乎笑了笑,用很小的聲音對我說,「白鳶鳶,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你在哭,你真要煩死我了。」

    我錯愕的看著他,他無奈的蹙眉,可能扯到了傷口,他悶哼了一聲,「我睡了多久,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捂著嘴嚎啕大哭,眼前朦朧的水霧將他的臉又虛幻得那麼不真切,虛無縹緲一般,我轉身第一時間跑出去,摔在門口的時候我都顧不得鑽心的疼痛,爬著出了病房,我趴在走廊的冰涼的地上,一邊拍著瓷磚一邊大聲喊著,「大夫,權晟風醒了!跟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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