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內,牡丹盛開,蘭香四溢,涼風習習,又是一年暮春。
此時,夕陽已經漸漸西下,留下了萬丈金色的餘暉,繁華的洛陽城又彷彿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
柳陌生站在洛陽城除了皇宮以外,最高大宏偉,富麗堂皇的樓宇上,望著高樓下熙熙攘攘的繁華景象,回想著與素娥在一起的那段光景,依然感覺甜美而幸福。
她,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可是卻被自己囚禁在了暗無天日的牢籠之中——
那段被功名利祿蒙蔽了雙眼的不堪回首的記憶,自己已不願去憶,也不願去想。
「呀呀,呀呀——」突然一群黑鴉饒過街市中央一顆古老高聳的銀杏樹,又直飛向那金色的餘暉。這場景,竟與清秋出生的那個傍晚如此的相像。
「日暮黃昏,歸鴉繞樹,乃是不祥之兆——」,雖然自己幾經官場沉浮,一路凶險萬分,經歷了無數的大凶大難,但此刻,劉陌生看到這些烏鴉,心中還是一陣驚悸,暗暗輕歎:「莫不是自己這次做的真的太過絕情了——」劉陌生輕歎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努力收斂著自己的心緒,不讓自己再去多想。
就算是,又能如何,如今自己雖是權傾朝野,居高臨下,但又何嘗不是如同位立在萬丈懸崖邊,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又豈容得自己有半分的退路。()
自從,自己入這相府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要辜負了她們母女二人——
「相爺,您可是又在縱觀天下之局勢?」不知何時,一位身著華麗紫紅色錦緞衣裳,面容姣好。雍容大方的中年女子已經走上前來,展開手中雪白的風衣,道:「老爺,傍晚風涼,別著涼了,披件衣服吧——」說著便親手為劉陌生披上了風衣。
劉陌生轉眼望著她,眼角已經隱隱了幾絲細紋,眸中卻無半分憐愛,只有讓人看不透的生分與敬重:「夫人,你怎麼來了?這些事情讓下人來做就好了——」語氣平淡的不能再平淡。落在心裡,卻是比這秋風還要涼上幾分。
這個女人,這個救了他性命。給了他半世榮華的女人,卻也是將自己變成現在這般冷血無情的女人。
若不是她的百般逼迫,自己又怎麼會對清秋和素娥如此的絕情?
自己能做的,只是暫且保全了她們的性命——
婦人卻絲毫沒有介意,仍微笑著望著他。問道:「皇上近來可好?」
劉陌生淡淡的點了點頭:「皇上一切安好——」語言簡潔明瞭,連一個字也不願多說。轉而又望向了漸漸鍍上一層紫暈的天空。
婦人跟在身後,也尋眼望向了那一片蒼穹。
月上柳梢,夜色沉寂,相府已是一片寧靜。
明日便是雲多嬌進宮選宮女的日子了。
柳陌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心中總想著要為她做點什麼,彌補自己心中的愧疚。卻又不知——
那日,自己對她們母女那般的絕情,她怕是此生也不會原諒自己了。
想去,又怕她拒絕。
心在去與不去間左右徘徊著。
最終,還是決定了。無論她是拒絕還是接受,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都理應去跟她解釋清楚了。
哪怕她不見自己。只是遠遠的看上她一眼也好。
柳陌生見身旁夜千紫已經睡熟了,便起了身披了件外衣,往後院去了。
剛進了院子,便見一位女子正坐在院子裡,托著腮兒,一臉沉重的樣子。
女子美麗而典雅,高貴而不容侵犯,如同照亮黑暗的天使,又宛如高高在上的公主般,孤獨,堅強而又冷漠。
她傾城的容顏,絕世的身影,讓柳陌生不覺又想起了年輕時的素娥,那時的她,也是這般的美麗而傾城。
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也是這般坐在萬春樓花園裡,仰望著滿天的星辰,孤獨的沉思著。
那一刻,自己的心猛地一顫,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給這個女人一生一世的幸福——
可是,自己食言了,自己給她的只有失望與痛苦——
許是被腳步聲驚到了,女子抬起了頭來,如水的眸中透著徹骨的冰冷:「你來做什麼?」
「清秋,不,多嬌,我——」柳陌生的思緒一下子被她冰涼的話語拉了回來,望著她,心中除了愧疚還是愧疚:「多嬌,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需要的——」
「需要?哼——你不要再在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我和母親都只不過你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又怎麼受的起宰相大人如此的厚愛?」雲多嬌的語氣冷冷的,透著些許的嘲弄與諷刺。
「多嬌,你不要這樣好嗎?」一字一句如冰刃般落在心間,柳陌生近乎哀求的望著她。
「那您要我怎樣?是像你腳下的走狗那樣,對著你趨炎附勢,還是像街頭賣笑的妓女一樣,對著你笑?」想著他對母親的絕情,雲多嬌的心中便是又氣又恨,眼淚也忍不住奪眶而出,自己終究還是心軟的,做不到他難辦的絕情,他終究還是與自己骨血相連的父親。
「多嬌,你聽我說好嗎,我那天那麼做,真的是有我不得已的苦衷的——」
「苦衷?」雲多嬌淒然一笑:「有苦衷你就可以拋下我們母女不管,有苦衷你就可以把母親折磨成那個樣子——有苦衷,你就可以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當做工具?」
「不,多嬌,我這麼做真的只是為了保全你們,如果那天我不那麼做,你和素娥肯定都會死在夜千紫的手中的——」
「你跟夜千紫才是夫妻,你們的女兒才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女兒,你恨不得我和母親早點死了才是呢,還什麼保全我們,你不要再這兒噁心人了,好不好?」雲多嬌實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多嬌,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的——」
「那好,我相信你,那你現在就把母親放了——」
「這——」劉陌生的臉上又露出了為難之色。
雲多嬌柳眉微揚,嘴角擠出一抹陰冷的笑容:「既然你做不到,你就不要在這兒滿口仁義道德的了,我明天就要進宮了,我希望這輩子就不要再見到你了,宰相大人還是早點回去陪您的公主夫人吧——」說罷,便絕然的回過了頭去。
「多嬌——」柳陌生站在那兒,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多嬌,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們母女,我一定會想辦法好好的補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