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老頑童,真是寂寞怕了,為了挽留我們,什麼好東西都掏出來了。只聽他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我這拳法叫『空明拳』,一共七十二手,是全真派最上乘的武功,要旨就在『空、柔』二字,那就是所謂『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七十二手空明拳一一教完,太陽也下山了。我有太極拳的根底,一遍就會了,郭靖還在反反覆覆地練習。
黃藥師供應的菜太淡,我打了幾隻鳥來,自己烤了吃。我的調料包裡有一隻小錫壺,裝了酒,很好的陳年佳釀。周伯通愛喝好酒,一直嫌黃藥師小氣,給他的酒淡得像水,我剛擰開蓋子,酒香飄出,他就如見了腥的貓般撲了上來,搶去錫壺,喝了個一乾二淨。
喝完了,周伯通咂咂嘴巴,意猶未足,翻遍我們的行囊也找不到酒了,抱怨道:「怎麼就那麼一點酒?把我的酒蟲勾上來,就沒了,這不是害人嗎?」
「我不喝酒,那一點是做調料的。我們剛來的那天晚上,和阿靖烤魚吃,就用了些去腥味。想喝酒?幫阿靖取勝,他會請你喝喜酒,讓你喝個夠。」一邊做燒烤,一邊套話,「老頑童,你這麼愛玩,十五年來,一個人孤單單地困在這,你悶不悶?」
周伯通坐在洞裡,饞涎欲滴地盯著烤肉,答道:「悶啊,沒人陪我玩,只好左手和右手打架了。」
我奇道:「左手怎能和右手打架?」周伯通道:「我假裝右手是黃老邪,左手是老頑童。右手一掌打過去,左手拆開之後還了一拳,就這樣打了起來。」說著當真雙手出招,左攻右守的打得甚是猛烈,詭奇奧妙,匪夷所思。
天下學武之人,雙手不論揮拳使掌、掄刀動槍,不是攻敵,就是防身,但周伯通雙手卻互相攻防拆解,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攻擊自己要害,同時又解開自己另一手攻來的招數,因此上左右雙手的招數截然分開,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怪拳。
看小鳥快烤好了,我擊掌道:「左右互搏,好!師叔祖,你雙手的拳路招數全然不同,豈不是就如有兩個獨臂人在各自發招?臨敵之際,要是使將這套功夫出來,招數上可是佔了大大的便宜。你好好練習一下,應該能勝過黃島主一次。天下第一高手,總是我們全真教的。」
周伯通得我片言提醒,將他這套功夫從頭至尾在心中想了一遍,忽地躍起,竄出洞來,在洞口走來走去,笑聲不絕。「我出洞啦!黃藥師,你在哪?出來!我現下武功已是天下第一,我不怕你了,我要打你個落花流水。」
待周伯通發洩完十五年□生活的悶氣,回過神來,見我已經吃上香噴噴的烤小鳥了,嗖地竄過來,就把剩下的全搶跑了:「你這小子實在太壞了,故意引我入迷,自己偷吃。」
「喂,這是我打的,我烤的,我光明正大地吃,是你在搶。」我的勞動成果,我才吃了一隻,郭靖更可憐,一直練功,還沒顧上嘗一口。
「我是你師叔祖,你應該孝敬我的。真香啊,好吃,好吃。」周伯通狼吞虎嚥,含含糊糊地問道:「明天還做?」
當然好吃了,我用的香料可是御廚配的。「不做,鳥太小了,都沒肉。我去附近轉轉,看能不能打到只野雞、野兔。」
走得遠遠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倒出一條小青蛇,和草地渾然一色,不仔細看簡直瞧不出來。小蛇落地後轉了幾圈,就向周伯通他們的方向游去。烤小鳥的香料裡面混了歐陽克送我的藥粉,蛇會主動尋找攻擊身上帶有那種藥粉氣息的人——除了我,因為我服過藥蛇血,百毒不侵,蛇蟲辟易。
等了好久,才聽到「啊喲」一聲急叫。歐陽克沒吹牛,他的小蛇是訓練得挺好的。我趕回去,只見郭靖扶著周伯通坐在火堆旁,周伯通神色已變,大腿上紮了塊衣襟,小腿已腫得比平常粗壯倍餘。
周伯通有氣無力地道:「島上向來沒有這種奇毒無比的青蝮蛇,不知自何而來?本來我跟黃老邪鬥了十幾年,從來不會睡得太死,蛇兒也不能咬到我,偏生我喝了酒,那酒後勁好大啊,我頭暈暈的,這一發暈……唉!」
我沉聲道:「阿靖,蛇毒見血封喉,入腹無礙,你給他把毒吸出來。」
周伯通急道:「使不得,莫聽阿康的鬼話,這蛇毒非比尋常,你一吸就死。壞阿康,你怎麼不說自己來吸呢?」
我反問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洗澡了嗎?你很髒啊。阿靖,遲則不及。」
郭靖不再猶豫,彎下腰去就在他傷口之上吮吸,周伯通還想掙扎阻止,我乾脆一個手刀打暈了他。
我去找了周伯通平日喝茶的大碗,捲起袖子,咬牙在左臂上割了一刀,放了小半碗血,摻上「寧神散」,拿去給郭靖,「毒都吸出來了?喏,你喝一口,剩下的給他灌下去。」
郭靖疑惑地道:「這是你的血?為什麼?」
我苦笑道:「我父親擔心我會被人毒死,從小就讓我吃各種解毒的藥材,所以,一般的毒我都不怕,我的血也可以解毒。先試試,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黃島主,請他來看一看。」望著郭靖給周伯通灌血,我叮囑道,「他醒後,你可別告訴他這件事。」
郭靖奇道:「為什麼?你救了他啊……」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不覺得吸血是件很噁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