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冠英好沒用,都打聽不到洪七公的下落,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他那水匪的龐大情報網、人脈網傳播謠言——黃藥師讓殺他弟子陳玄風的兇手郭靖自己去桃花島領死。
我才不在乎郭靖學沒學全降龍十八掌,沒必要繞到淮東的寶應。桃花島就在舟山群島南部,從臨安出發,直接東行,沿杭州灣南岸,經紹興府、慶元府,到碕頭,找家客棧照顧我們的馬,僱船出海。
九陰真經,我來了。
船將近島,便聞得海風中夾著撲鼻花香,遠遠望去,島上鬱鬱蔥蔥,一團綠、一團紅、一團黃、一團紫,端的是繁花似錦。
我們一上岸,舟子就把舵回船跑了。我先在岸上生了堆火,撒些濕樹葉,弄出煙柱來,引人注目,再放全真教的藍色焰火。
等到天黑,吃毛桃都吃膩了,也沒人出來領我們進桃林。我尷尬地對郭靖道:「黃島主故意晾著我們呢。忍耐一下,讓他消氣,以後就好說話了。在這吹海風,看風景,總比被他打傷的好,是吧?你會水,下海逮幾條魚來,我包裡有調料,晚飯做烤魚。現在天黑了,不可能闖過這桃花陣的,明天,明天我保證想出辦法進去。」
郭靖認清了現實——我並不多受黃藥師重視,也懷疑起我的保證只是安慰他,著急起來,從吃飯起在唉聲歎氣,飯後不睡,就一個勁地兜圈子,搞得我也睡不成。時近二更,皓月中天,花香草氣在黑夜中更加濃冽,有簫聲遠遠傳來,婉轉動聽。
「有辦法了!」我跳起道:「聽見了嗎?簫聲。一定是黃島主在吹簫,我們這就去找他。你是晚輩,向長輩低頭不丟人的,跟他多說點好話,知道不?」
我帶著郭靖,不理道路是否通行,只是跟隨簫聲,遇著無路可走時,就上樹而行,越走簫聲越是明徹。再行一會,簫聲調子斗變,似淺笑,似低訴,柔靡萬端,漸漸急促,似是催人起舞。郭靖只感面紅耳赤,百脈賁張,當下坐在地上,依照馬鈺所授的內功秘訣運轉內息。
小意思啦,我可是受過現代社會視覺聽覺嗅覺觸覺感覺全方位多層次狂轟濫炸的,還特地去青樓練過定力,對這區區簫聲根本沒反應。
郭靖要調息,我就在邊上轉來轉去,忽見一對眼睛碧瑩瑩的閃閃發光,過去一看,一人盤膝而坐,滿頭長髮,直垂至地,長眉長鬚,鼻子嘴巴都被遮掩住了,發、眉、須皆白,左手撫胸,右手放在背後。
我就坐在他面前,好奇地打量他,這可是現實版的「白毛女」,黃藥師真是比我還小氣,給囚犯的菜裡一點鹽都不捨得放。
簫聲情致飄忽,纏綿宛轉,便似一個女子一會兒歎息,一會兒□,一會兒又軟語溫存、柔聲叫喚,愈來愈急。老人身不由主的一震一跳,數次身子已伸起尺許,終於還是以極大的定力坐了下來,寧靜片刻,便即歡躍,間歇越來越短。只聽得簫聲輕輕細細的耍了兩個花腔,老人叫道:「罷了!黃老邪,我終究是輸給了你。你說你要經書不是貪圖上面的武功,而是想燒給你婆娘。好!我替你點火,這就燒了經書!」
不要啊!不要!!「前輩別認輸,我來助你。」我趕緊伸手牢牢按住老人左肩,運轉內力,右手拍在他的頸後「大椎穴」上。老人心中一靜,便自閉目運功。
簫聲突止,有人罵道:「臭小子,壞我大事!」
我一躍而起,對著空中道:「黃島主此言差矣。你若奈何不得此人,沒有我結果也一樣,什麼叫做我壞了你的大事?你若是能贏得此人,天長地久,明日再來便是。」
老人氣喘漸緩,呼吸漸勻,突然間睜開眼睛,眼光閃爍,微微笑了笑,道:「哈,黃老邪吃了虧,還有苦說不出,真好玩。哎,小子,你是全真七子中哪一人的門下?」
我恭敬地行禮道:「晚輩楊康,家師姓丘,人稱『長春子』。前輩打坐的姿勢,是全真教的,敢問前輩是否就是本教的周伯通周師叔祖?」
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你怎麼可以這麼聰明,一次就猜出來了?!你應該猜錯一次,又猜錯一次,求我給提示,你再猜,還是錯,最後才猜出來。一次就中,不好玩,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
我好笑道:「你真是周師叔祖啊。師父說你為人灑脫,不拘小節,原來是說你……嘿嘿,弟子失言,師叔祖恕罪。」
老人昂首道:「你想說我為老不尊是不是?我周伯通外號『老頑童』,小丘子沒告訴你嗎?我就是喜歡玩,怎麼樣?」
我一本正經地道:「道家修行,講究『清淨無為』『返璞歸真』,師叔祖心性如孩童般純淨無垢,正是道行高深的表現。」
周伯通撇撇嘴:「油嘴滑舌。我可不是道士,沒有任何道行。你別再拍馬屁了,我肉麻,」說著還故意抖了兩抖,「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你以為我願意捧人啊。剛才感覺你內力很深厚,估計我和我義兄兩個都打不過你,又不知你性情,才恭恭敬敬的,禮多人不怪嘛。好啦,我現在知道你討厭繁文縟節,就不跟你客套了。」我欣欣然地坐到他面前,輕鬆地道:「我是真不覺你這性子有什麼不好。師父是總說要繼承師祖的遺志,要抗金,但我聽過一個故事。
「一個老人趕了一頭驢,驢馱了一袋貨。遠遠望見強盜,老人對驢說:『快跑,不然你會被強盜搶去的。』驢問:『強盜會讓我馱兩袋貨嗎?』老人答:『不會。』驢反問:『那我為什麼要跑?』(《伊索寓言》)
「對百姓而言,皇帝姓趙還是姓完顏有區別嗎?都會收賦稅。勤政愛民就是好皇帝了。女真族人口只有漢族的百分之一,卻能統治中原六十年,正是因為金國歷代皇帝比宋國皇帝更英明。幹大事是要等待天時地利人和的,等到金國朝廷內鬥、黃河氾濫成災、草原民族入侵,宋國明君在位、良相輔佐、名將精兵齊備。天下太平的時候在中原唆使一小撮百姓造反,不可能成功,只會害死那些人。這麼做,簡直就是草菅人命,還不如去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呢。」
周伯通大喜,拍膝道:「著啊,就是這個理!師兄生前老說我不懂事,那時有你就好了,把這故事說給他聽,他就不會想了二十幾年,到死都沒想通為什麼他會失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這麼說話就對了嘛,你很好。小丘子收你做徒弟,真是撿到寶了。」
郭靖這時才滿臉通紅地過來,看來,因為無痕帶他去過青樓,開了竅的傻小子定力大減了。
我給他們做介紹:「師叔祖,這位是我義兄郭靖,江南七俠的徒弟,也跟馬師伯學過我們全真教的內功,還跟北丐洪幫主學了十五招『降龍十八掌』。阿靖,這位前輩是我的師叔祖,周伯通。」
郭靖按他師父們教導的江湖禮節,畢恭畢敬地大禮參拜:「弟子郭靖,拜見周前輩。」
周伯通很歡喜:「會『降龍十八掌』?很好,很好。你起來,來,打我一掌,我試試你的功夫。」試過後,疑惑地喃喃自語:「武功雖然不錯,可也不算甚麼了不起;另一個內力更精深,可比我還是差遠了。怎麼他們兩個就都能擋得住黃老邪的《碧海潮生曲》?」
我洋洋得意地道:「師叔祖,不懂要問。我來教你。定力和內力是兩回事,是可以鍛煉出來的,常去青樓,見慣美人,就不會沉迷女色了。」
郭靖迷惘的道:「真的嗎?為什麼我,我受不了?」
我耐心地解釋:「打個比方。我注意到你喜歡吃口蘑煨雞,天天讓你吃,開始你會很高興,但只要持續一個月,你就會反胃了,聞到味道都想吐。現在你就是在初嘗滋味的階段,正新鮮呢。我們回了臨安你再去玩,堅持一個月,包你進入反胃階段。」
周伯通頷首道:「物極必反,過猶不及。此法確實可行。」
見全真教的前輩肯定,郭靖很是自責,心道:原來真行啊。七公弄錯了,我不該懷疑燕大哥的。再遇到他,我一定要向他道歉。
作者有話要說:七卷都寫完了,還沒起卷名。誰幫我取個?七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