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穆念慈的喊聲步出樹林,靠在樹上,招呼道:「別叫了,我沒事。」
「阿康!」穆念慈驚喜地跑過來,在我身邊反而無話可說,絞著頭髮,只道,「你沒事就好。」
我笑著曲指敲敲她腦袋,「我當然不會有事,你個小丫頭,居然不相信我的本事。對了,歸雲莊道路複雜,你怎麼出來的?」
穆念慈道:「黃姑娘跟陸莊主說,讓人領我出來的。」
我皺眉道:「你是說,就你一個人來找我?郭靖呢?他搶著做義兄,就這麼照顧我?」氣死我了,我還沒有冷血地利用郭靖呢,他就先借刀殺人剷除我了?難道真的被梅超風說中了,他是在裝蒜?
穆念慈急道:「不是的,你誤會了,郭大哥是想來找你,黃姑娘說那個高手沒有惡意,你不會有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給他的師父們正名。」黃姑娘的話她沒好意思全部說,黃蓉最後說服郭靖的話是「靖哥哥,患難見真情,難得有機會,你讓穆姐姐表現一下啊,你別去,給她做個反襯。難不成,你對穆姐姐有意,不想見她跟楊康……」郭靖大窘,這才作罷。穆念慈遲疑了會,問道:「阿康,韓女俠他們是好人,你能不能……」
我斷然拒絕,「不能。我可是個光明磊落的壞人,我就是想殺七怪,當面告訴他們我要放出去的是什麼樣的話,而不是暗中散佈,這樣他們都無法自白,說明他們的確有愧於心。郭靖的師父,就可以無惡不作還逍遙法外嗎?別被名聲騙了,王莽、楊廣都曾經天下稱賢,後來都篡位。好了,我要想點事情,你別吵我。」真是,跟楊鐵心一樣,就知道郭靖郭靖。懶得理她,我拔出劍,一邊回想剛才黃藥師是怎麼閃避的,一邊嘗試使用其他招數,怎麼出手才能打中他。
正在全神貫注的時候,眼前似乎有什麼飛來,我下意識地一劍撩去,被只碧綠的玉簫粘住帶往外門。又是黃藥師在試我武功,也不打聲招呼,他這麼愛搞偷襲,徒弟怎麼反而被偷襲了?
黃藥師趁我左胸空門大開,右手駢指點向我左肋,我正好也飛起左腿踢出,他中途沉腕,要點我左腿伏兔穴。我右腳蹬地,以此為軸,旋身避開,同時右臂發力,已用震字訣擺脫玉簫的粘勁。這次他拿著玉簫搶攻,雖然沒用彈指神通,我也只支撐了四十七招,就被他的玉簫指在咽喉上。
黃藥師收了玉簫,讚許地道:「你的悟性很高啊,先前用錯的地方,已經改正三分之一了。」
還不是輸得很慘。自我安慰一下,我是才入江湖,郭靖還一招就會雙腕脫臼呢。我還是很感激地道:「謝黃前輩指點。」
黃藥師點點頭,道:「你隨我來。」
看到梅超風一手按在穆念慈肩膀上,跟她說著什麼,妹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我放心地跟著黃藥師上了條小船。他揮了幾下袖,扇出罡風,擊在水上,如同划槳一般催動船前行。
發現比我更愛炫耀的人了,打擊人,他一定是故意的。我什麼時候才能有這麼深厚的內力呢?
離湖岸約三十丈時,黃藥師停了下來,回身道:「超風說了你的事,都是你告訴她的吧,為什麼?」
我明白他問什麼,放包惜弱跟楊鐵心離開就行了,我沒必要放棄皇孫的身份。任何明白事理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疑問,紈褲捨不得富貴,人傑離不開權勢,我就想不通為什麼那兩個卻自以為天經地義?黃藥師很精明,也很感性,所以,我給他的理由是:「我不走,他們會嚷嚷開的。何況,她都走了,父王很傷心,我無顏面對,父王掛念她,我在她身邊,父王才能放心。」
黃藥師沉聲道:「你知道你放棄的是什麼嗎?」
「皇位。」我答得很快,「我放棄了生殺予奪的權力,同時也卸下了強國富民的責任,現在無事一身輕了,很合算。」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無所謂地聳聳肩,「當不成天下第一名將,我當天下第一劍客好了。等我爺爺死了,我還可以回去看望父王,讓他知道我過得很好。」
「你的劍法已有根底,十年後,必可登堂入室。」黃藥師頗覺可惜,絕世的才智,只能淪落江湖,但他也不能教人弒父,沉吟道:「可否更名?」
我搖搖頭,「沒必要。飲水當思源,我不可能對付金軍的,南邊的蠻人造反根本不成氣候,誰去都能贏,而蜀國,也是漢人為君的國家,我倒覺得,它比宋國更值得效力。」吳曦送了我上萬兩銀子,拿人手短啊,讓我怎麼好意思打他。
黃藥師只看到了私下流傳的那份蜀王發佈的檄文,他急著找女兒,也沒瞭解四川的情況,對此也不做評論,淡淡地道:「這些年來,超風多虧你照顧,你既是她侄兒,就是我的晚輩,有什麼難處儘管說。」
我笑笑道:「你饒了梅姨,就連姨父也一併重收入門吧,孤魂野鬼很淒涼。」
在黃藥師看來,他的許諾是任何江湖人都夢寐以求的,哪知楊康竟然放棄,還是在見識了他的神奇武功之後。他驚訝地道:「你身世如洩露出去,可以說是既不容於金,也不容於宋,你還不要人幫忙?」
我道:「一切都在掌握中,才可期必勝。我不會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哪一個人的幫助上。我事先並不知道會遇上你,也沒指望你,三個月,我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並不需要你幫忙,沒必要欠你人情。好意心領。」
黃藥師玩味地看了我半晌,「我若問你的安排,你也不會說吧。回去吧,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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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雲莊的路上,梅超風就迫不及待地跟我說了他師父的交代,我直接問黃藥師,「黃島主,偌大個江湖,找三個人是大海撈針,如果找不到令徒,可否傳出你的死訊?」
黃藥師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他死了,他的徒弟還不都回來奔喪,他不信命,也沒什麼忌諱,頷首應許。
我算了下,道:「那就以三月為期吧。」假傳黃藥師的死訊,可是得到他本人首肯的,嘿嘿,為增加消息的可信度,一定要有兇手,這個光榮的任務,非全真七子莫屬。
回到歸雲莊大廳裡,黃藥師摘下面具,黃蓉認出父親,立刻撲進他懷裡撒嬌,陸乘風由兒子攙扶著過來,跪在他面前。
黃藥師摟著女兒,沖高踞的裘千仞點點頭,「裘幫主,你我各處一地,少履江湖,緣慳一面,今日識荊,幸何如之。」
裘千仞立刻起身抱拳回禮,「彼此彼此。黃島主重出江湖,十幾年來如一潭死水的武林,又可再興風雲了。」
黃藥師笑道:「裘幫主過獎了,黃某出島,實在是因為門下不肖,不得不爾。黃某先處理點小事,再與裘幫主把酒言歡。」摸出張紙遞給陸乘風,道,「乘風,你很關心我女兒嘛。這是『旋風掃葉腿法』,和我從前所授的不同,你照此修煉半年,當可緩慢行走,但要像常人一般,卻是不能的了。」
陸乘風大喜拜謝,黃藥師試了陸冠英一下,道:「你這個兒子是仙霞派的?仙霞派那幾手,給咱們提鞋都不配,打明兒起,你自己教他武功吧。小子,水盜頭子也沒什麼好當的,趁早卸了,把功夫練起來,別像玄風超風一樣,死的死,傷的傷,丟盡了桃花島的臉。」
「是,是,弟子(徒孫)謹記教誨。」陸乘風陸冠英一疊聲答應。黃蓉給黃藥師介紹郭靖七俠,他眼睛一翻,毫不理睬,說道:「我不見外人。」五怪見他如此傲慢無禮,無不勃然大怒,但震於他的威名,一時倒也不便發作。
與此同時,梅超風在催我給她找九陰真經。
我打量了五怪一會,走到郭靖面前道:「把你身上的東西都拿出來。」
黃蓉怒道:「你幹什麼?靖哥哥,別理他。」
我冷笑道:「等到你爹爹動手就不好了,黃姑娘。」
黃蓉見黃藥師望向那邊,並無阻止之意,小心地對郭靖道:「靖哥哥,委屈你了,我會做幾個好小菜給你賠罪的。」
郭靖微笑道:「不打緊。」解了衣帶,敞開大襟,跟著將懷中物事一件件的拿了出來,放在地上,是些銀兩、汗巾、火石之類,還有,兩把短劍,一把上面裹了一塊不知是布還是革的東西。
郭靖自己也愣住了,我揚著包有皮革的短劍,對朱聰道:「人贓並獲,看你們還狡辯。」
朱聰急道:「這是我剛剛從梅超風身上拿的,這把短劍是靖兒的……」
我冷冷地道:「這把是我的。」將兩樣一齊遞給黃藥師,「這是你要梅姨做的第一件事。」
黃藥師展開皮革一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果然是《九陰真經》的下卷。仔細收起皮革,望向五怪,殺意大盛:五個小人,竟敢騙我!而且他們那連這個全真小子都能看穿的伎倆竟然真的騙倒了我!
短劍上刻了名字——「楊康」,黃藥師把玩了兩下,疑惑地望向我。
我解釋道:「我和阿靖還未出世的時候,家師得了一對短劍,送了我和阿靖一人一把,兩家給我們交換了,所以我的這把當年在阿靖手上,五怪所說的殺死我姨父的鋒利短劍,應該就是指這個。那個,兵器無知無識,這把劍,你能不能還我?」
黃藥師冷哼一聲,還是扔了劍給我。
黃蓉軟語央求:「爹爹,這就是《九陰真經》嗎?這事兒跟靖哥哥沒關係,你別聽這個金國王爺挑撥……」特地咬重了「金國」二字。
黃藥師立時喝阻:「蓉兒!不要信口開河。」
裘千仞大驚,「小姑娘你說什麼?!他是金國王爺?」
我直接掏出暴雨梨花針筒對著他,冷冷地道:「你說我是不是?回去稟告。」
裘千仞氣得臉色鐵青,「好心當作驢肝肺,你這麼不識好歹,老夫不管了。黃島主,在下先行告辭,後會有期。」拂袖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