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黃蓉領著郭靖摸進了趙王府,抓了個人問藥材放在哪,他說王爺知道,王爺現在在香雪廳宴客。黃蓉立即折斷了這人的胳膊,逼他領路去了香雪廳,逼他去向趙王討藥。當時趙王正在講岳飛遺作,黃蓉要聽故事,就讓心急火燎的郭靖自己跟那人去梁子翁的住處拿藥。可惜故事還沒講完,趙王就被他兒子派人請走了,黃蓉百無聊賴地等到郭靖回來,兩人又順順當當地出府,高高興興地去找王處一。
王處一見郭靖去時怎樣來時怎樣,依然衣著光鮮,心生懷疑,接過藥,仔細查看一番。藥都有毒。王處一臉上肌肉抽搐,長歎一聲,摸出個流星,晃火折點著了,推開窗戶,手一鬆,一道藍焰直衝天空。
窗外一陣怪笑,「姓王的,你現在叫幫手也來不及啦。」
郭靖湊到窗前一望,院子裡站著的,正是彭連虎、沙通天、候通海、梁子翁和歐陽克。
強弱懸殊,怎麼打啊?郭靖不肯逃,黃蓉只得挺身而出,倚小賣小,和對方胡攪蠻纏,拖延時間。眾人不耐,又怕她確有所恃,彭連虎自負見多識廣,自告奮勇要從武功上挖出這不知死活的小丫頭的根底。
夜風吹拂中,月色籠罩下,歐陽克白衣勝雪,飄飄若仙,不時冒出金玉良言,指點黃蓉,更是顯得他人既文雅,武功亦是高明。
黃蓉沒打一會,就故意使出本門功夫。彭連虎當年也曾經參與圍剿黑風雙煞,當然是為了九陰真經,他一眼看出,這小姑娘的功夫和黑風雙煞一路,立時停手,問對方是否雙煞弟子。
黃蓉當然是趁機大罵黑風雙煞,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妙語如珠,精彩紛呈。眾人既驚訝又好笑,黑風雙煞不會冒出來就好,倒也不著急殺王處一,反正他已是廢人了,先臭臭他。
應該說王處一是受三清祖師眷顧的,他的師兄馬鈺丘處機急急趕到,後來,急公好義的江南五怪也追著藍焰探險來了。
當然還有楊鐵心一行人。
離開王府不久,楊鐵心就跟我說「康兒,從前的事情,你媽先前也跟你說了,我中午和郭大哥的兒子靖兒相認了,他就是上午和你交過手的那個郭靖。康兒,郭楊兩家是通家之好,你不可以傷害靖兒。你知道靖兒現在在哪嗎?」
當時我就很生氣:郭靖郭靖又是郭靖,從前就為了救他而拋棄我,現在還是先想著他,我可能受追殺啊,急著出城啊。你認我,只是為了要我放了郭靖吧?我冷淡地答道:「我不知道郭靖,我只能找到王師叔,他們應該在一起。你想找他們的話,就冒險在這等著,等王師叔放煙花。」
後來,西邊升起一朵藍色焰火,我就知道,梁子翁他們順利地找到王處一斬草除根了,我也帶楊鐵心他們趕去。
不是我要慢騰騰,包氏是弱女子嘛,但也勢必不能扔下她一個人,危險啊。楊鐵心心急,後來就背著她趕路。
我們這批當然是最後到的,已經打得很熱鬧了。王處一拄根枴杖,顫巍巍的,他身邊一老道護著他,應該是馬鈺,此人右手垂下不動,莫非中毒了?被彭連虎打得無還手之力,朱聰帶著郭靖也在一旁幫忙。丘處機受傷了,沙通天、候通海合攻他。歐陽克就追著黃蓉展示輕功,梁子翁是出工不出力,跟韓寶駒、全金髮、韓小瑩耗著,老瞎子柯鎮惡不時暗箭傷人。
楊鐵心也看到了,大驚失色:「是丘道長,他被趙王府的人打傷了,還有靖兒,王道長也在。」
他背上的包氏馬上接口:「康兒,你快去叫那些人住手。」
我斜了她一眼道:「他們都是江湖上的一方之霸,怎麼會聽我的?」
包氏理所當然地道:「他們認得你是小王爺。」
我冷笑道:「汝非王妃,我非皇孫,憑什麼讓人俯首聽命?乖乖在這看熱鬧。收屍就不用想了,蒙古奸細的屍體應該是會戮屍示眾的,給他們燒點紙錢,已經是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了。」
楊鐵心急道:「你師父和靖兒都在裡面,你就在這看嗎?」
我皺著眉頭道:「我去了你就得多燒份紙錢了。」
楊鐵心道:「你不是說你武功很好嗎?」
我翻白眼道:「單打獨鬥我不怕,以寡敵眾,智者不為。看,笨蛋全真三子就都受傷了。」
楊鐵心深深看了我一眼,放下包氏,空著手就往那邊去。
我一把拉住他縮回暗處,「找死啊,那些人武功高得很。」
楊鐵心只回答了一個字——「義」,甩開我就衝了上去,老遠就大叫「靖兒莫怕,叔叔來救你了。」
以他的武功,被彭連虎一腳踢倒,反而要郭靖照顧。包氏眼淚滾滾落下,撕心裂肺地叫了聲「鐵哥」,就一直抓著我搖晃,「你快去救他,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啊,救他……」
別把我衣服弄髒了,我沒帶換洗衣服!「好好好我去就去你快放手啊。」我一脫身就把穆念慈推過去,「看著她,別讓她出去,我可照顧不了兩個人,武功差勁就別逞能嘛。」
先進客棧找了塊還算乾淨的白布蒙在臉上,我這才過去,輕飄飄地朝歐陽克刺了一劍。
西毒歐陽鋒以榮登天下第一高手為人生目標,把昔日的天下第一高手王重陽的武功研究了個通透,也教了寶貝侄兒。歐陽克一見就知這是正宗的全真劍法,總有五、六年火候,而這個蒙面人左手打出的手勢,正是在閒情居時小王爺教過自己的,他們一幫少年皇親國戚溜出去玩時彼此聯絡的手勢,這幾個手勢的意思是「保密」「放棄」「訂約」,仔細看看此人的身形眉目,可不正是小王爺嗎?
歐陽克雖不明白小王爺的目的,但他這個義兄怎麼好意思拆義弟的台呢?也不便再調戲那名喚蓉兒的小姑娘了。歐陽克退後幾步,運起內力,沉聲喝道:「大家住手,我有話說。」
眾人俱各罷手。
歐陽克搖著折扇,微笑道:「馬鈺、丘處機、王處一,今日你們受傷的受傷,中毒的中毒,我等若是殺了你們,難免落下乘人之危的口實,所以,不如到此為止,約個日子,好朋友們再聚聚。」
不待彭連虎等人開口反對,丘處機立時打蛇隨棍上,接口道:「好,就是如此,半年之後,八月中秋,咱們一邊賞月,一邊講究武功,歐陽公子你瞧怎樣?」
歐陽克瞟了我一眼,見我指了指江南五怪,又打了個「家」的手勢,遂答道:「中秋佳節以武會友,丘道長真是風雅之極,那總得找個風雅的地方才好,就在江南七俠的故鄉吧。」丘處機道:「妙極,妙極。咱們在嘉興府南湖中煙雨樓相會,各位不妨再多約幾位朋友。」歐陽克一合折扇,道:「一言為定,就是這樣。彭兄,你的獨門解藥,給馬道長一點吧。」向同來諸人一使眼色,當先離開。
彭連虎當然知道歐陽克這個不要臉的傢伙攀上了小王爺,他的消息靈通些也正常,或許是小王爺有什麼打算吧,同來者皆回,他勢必不能一人獨對全真三子,遂拿出解藥。
黃蓉見危險已過,沖郭靖揮揮手,就也跑了。
待這些人都離開後,丘處機立時轉向我,沉著臉道:「你是何人?如何會我全真教的劍法?為何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我向穆念慈那邊招招手,示意沒事了,讓她帶包氏過來,自己除了白布。
丘處機訝道:「康兒?好好的你幹嗎蒙面?」
我還沒答,楊鐵心就趕來和丘處機敘舊了,「丘道長別來無恙,在下楊鐵心,十八年前,臨安府牛家村一共飲酒殲敵,丘道長可還記得嗎?」
丘處機恍然道:「啊哈,楊老弟,你還活著?當真謝天謝地!」突然面色一僵,看看這楊鐵心,又看看徒弟。
不必他猜,楊鐵心接著就激動地道:「道長真是信人,昔日答應收兩家孩兒為徒,後來大變,我妻和嫂子都不知所蹤,道長六年間足跡遍天下,到底找到小兒收為徒弟。我妻都跟我說了,丘道長,你大恩大德,大仁大義,楊某無以為報,請,受我一拜。」說著撲翻地就拜。
「不敢當不敢當,楊老弟快起,這是貧道應該做的。」丘處機趕緊扶起楊鐵心,苦澀地道,「原來,你們父子已經相認了。」
此時包氏和穆念慈也過來了,包氏欣慰地道:「是啊,道長,幸好上天保佑,鐵哥無事,我們一家才能團聚……」
他們囉哩囉嗦地道謝賀喜,我淡淡地道:「現在天色微明,城門已開,有什麼話不妨出城再說,遲恐有變。」
楊鐵心心有餘悸地道:「不錯,大家還是先出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