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為誰?乃項伯之子項東也。東曰:「陛下昔日屯兵霸上,與楚相拒,楚王欲起兵劫寨,臣父以子房故舊,遂忘同姓,親冒矢石,直抵漢營,報知陛下,相與結好。續後回楚,復又與陛下解釋,以此霸王息兵,次日鴻門設宴,臣父又與項莊舞劍,極力與陛下維持,陛下得以無事。其後成皋,霸王置太公於俎上,又得臣父以言力阻,太公得以保全。臣父之功,不在紀信、夏侯嬰之下。陛下今日與殿下論功,一言不及臣父,因此臣隨侍從,遂冒死敢為陛下言之。」漢帝聞東之言,愕然自失曰:「寡人久欲結昔日之盟,復二姓之好,但連因各處征討,未有暇時,今聞汝言,使我自愧。」是日,使傳命以少華公主與項東結親,令叔孫通議禮,擇日成婚,永結盟好。項東自此與公主合親,住居隆慶府,封東為昭信侯不題。
卻說帝因征英布為流矢所傷,舊病復作:又屢幸戚姬,遂成重疾,呂後與宮嬪議曰:「帝今有重疾,又終日尚在西宮,倘有不虞,何以定後事?」宮嬪曰:「此事當召絳、灌諸臣同殿下往西宮,勸帝回長樂宮養病,此是正理。若娘娘諫勸,恐帝終不聽。」後曰:「汝等所見甚有理。」即召審食其、呂澤,傳命召絛、灌諸大臣同殿下赴西官,請漢帝回宮。諸大臣曰:「娘娘聽見甚有理。」眾人即同殿下前到西宮,候於福順門之久,傳與官嬪。宮嬪報知漢帝,帝曰:「此必呂後見我有病,以此著太子同群臣,欲請我回宮。」威姬曰:「陛下若回宮,捨我在此,終被呂後所害,臣妾再不得見天顏矣!」言畢淚如雨下,拜伏於御榻之前。帝曰:「待諸臣進內,我自有話說。」遂傳旨著太子諸臣進內。
太子與群臣入內,見帝面容黃瘦,四體沉重,叩首於御榻前哀告曰:「陛下春秋已高,又兼有疾,久在於此,雖朝夕歡樂,似非養聖之所,臣等愚見,欲奉迎陛下回正宮靜養,以保萬年,則太子之大孝,臣等之至願,兼盡之矣。」帝曰:「我之得疾,蓋因久於兵馬,此懷終日鬱鬱,所以困而成疾。今居於此,自覺心志舒暢,或可以保安,豈可復遷改他處?倘愈加潰亂,非汝等所以慰我也。」有樊噲續到,拜伏於地曰:「陛下起自布衣,遍歷天下,誅秦滅項,何其壯也!今乃顧戀戚姬,遂忘初志,想娘娘與陛下同其患難,共成大業,不得與陛下相處正室,失天地配合之宜,臣等甚為陛下不取也。今殿下與群臣冒罪哀請,陛下若復執一不回正宮,又失父子之情,君臣之義,陛下何以示法萬世乎?」帝見群臣哀請之至,不得已,遂起,扶病過長樂宮養病。戚姬送帝回正宮,拜見呂後畢,仍回西宮不題。
且說呂後與群臣計議,欲請名醫看疾,陳平曰:「此去長安二百餘里,櫟陽北山下,有一醫人,極知脈理,善療諸病。娘娘可差人以禮請來看視,或能治之也。」後即具禮差人,前赴櫟陽請醫,一日醫人至長安,入內先見呂後,呂後備將帝所得病症一一告知,醫人曰:「此病雖沉重,然帝元氣素壯健,若以良藥,漸漸調理,敢保萬安。」後喜曰:「汝若能以治之,必重加封賞,富貴不輕也。」後遂引醫入內見帝,醫奏曰:「陛下之疾,亦不難治,料加以良藥,旬日即愈也。」於是帝嫚罵曰:「何乃引此山野匹夫,妄為可否耶?我起自布衣,提三尺劍,遂取天下,豈非天乎?我命在天,雖扁鵲神醫,亦何益哉!」帝堅意不使醫治病。帝賜金五十斤,仍發回櫟陽。
漢帝自此飲食少進,病益沉重。呂後朝夕侍於左右,因問:「陛下萬一萬歲後,蕭相國死後,誰可以代之?」帝曰:「曹參可。」又問其次,帝曰:「王陵可,陵少戇,陳平可以佐之,陳平智有餘,然難以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呂後復問其次,帝曰:「此後亦非我所知也。」太子亦入內問疾,帝曰:「吾老矣,此疾不可起,汝仁厚有餘,足可以保天下,但趙王如意,母於之命,皆賴汝保全,父之所愛者,子亦愛之,然後為孝,汝當識之!」太子曰:「君父之恩,手足之情,二者皆不可失。陛下善保龍體,他念不足慮也。」帝囑之後,病勢愈重,遂不復言。乃於大漢十二年,夏四月甲辰,帝崩於長樂宮,原高帝生於秦昭王五十一年,崩於是年,壽六十三歲。帝崩四日後,呂後秘不發喪,召呂澤、審食其計議,立意要謀害功臣,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