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許七郎做了一番安排之後,便帶著一隊手下和宋惟一起往明靜堂而來。
雖然明靜堂只以堂命名,但這裡其實是一個大院子,因這裡的建築要有抵禦外敵的作用,故而修建得像堡壘一般。
許七郎一直在京城長大,和家中的幾個庶出叔叔根本沒什麼接觸,和管事們接觸也很少。
因秦家這邊有最強的武裝,許大舅最早就是將秦家讓許七郎去接觸,許七郎也的確是有些手段,很快就得到了秦家的承認,雖然將秦家掌握在手裡了,又有宋家的支持,但許七郎在許家,力量還是單薄。
所以許大舅死得太早的話,對許七郎十分不利。
再說,就從父子之情上來說,許七郎也完全不想父親出任何事情。
匆匆趕到明靜堂的外院門口,裡面卻沒有什麼燈火,看起來有些黑洞洞的,這一點就十分可疑,要是許大舅真的不行了,裡面當有很多人,有很多燈火才對,再說,許大舅帶了五六個姬妾在身邊,又有一眾丫鬟,這些女人要是哭起來,哭聲也當夠大的,但是裡面卻並沒有什麼聲音。
門口的護衛看到許七郎身後帶著的全副武裝的手下,就說道,「七少爺,他們不能跟著進去。」
許七郎冷笑了一聲,「為何?」
那護衛對許七郎很是傲然地道,「老爺的吩咐。」
許七郎拔出腰間的長刀就抹了他的脖子,血一下子噴出來,宋惟趕緊往旁邊讓了一步,避免血濺到自己身上,而另外幾個守門的護衛則都被嚇到了,他們緊接著就紅了眼,其中一個朝許七郎道,「七少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沒有做家主,就是這般對待忠心耿耿的家僕嗎。」
許七郎則道,「這裡只是外院門口,我爹從來沒有吩咐說帶著的手下不許進這道門的,此人借我爹說事,到底有何居心,你們會不知?若是再有擋他們者,我照殺不誤。」
那幾個護衛有些遲疑了,有人要往後去看,但是又怕許七郎看出什麼來,便目光閃了閃,要直接放許七郎和他的手下們進去了。
但許七郎卻磨蹭了起來,問道,「我大哥到了嗎?」
其中一個就賠笑起來,「大少爺還沒有到。七少爺,您趕緊請吧,老爺不是突然病情嚴重了麼,您不趕緊趕過去,恐怕會來不及。」
許七郎皺了一下眉,卻不慌不忙地道,「不忙。既然大哥沒到,我就在這裡等著大哥一起前往。」
那護衛就更是遲疑起來,許七郎又問,「我三哥呢,他進去了嗎?」
那護衛趕緊笑道,「進去了,進去了。七少爺,您也趕緊進去吧。」
許七郎卻還是不動,又磨蹭了一會兒,後面一處突然放了一顆煙火上天,這在夜裡十分明亮,許七郎直接抬手,身後的手下直接衝了上來,將門口幾個護衛都殺掉了,又有之前跟著過來卻躲在後面的手下也跑了上來,將許七郎和宋惟護在中間,衝進了外院大門。
裡面果真埋伏了不少人,看到許七郎這般衝進來,他們在一瞬間的遲疑後,便直接衝殺了上來,院子裡馬上就短兵相接,兵戈之聲響徹夜空。
秦簡揚和許七郎兵分兩路,他帶著一幫好手,直接從明靜堂後面一處隱蔽的小暗門進了明靜堂後院,明靜堂修得圍牆高聳,又有防禦堡壘,但是卻也修有這樣的小暗門,在平常就供秦簡揚這種特別之人行走,要是發生事情,這門被堵上也容易。
許老大卻是不知道這扇暗門的,故而許老大讓人守住了前門和側門便萬無一失,他派人在前門等著許七郎,只要他一進院子就將他殺死,沒想到那在門口的幾個護衛瞬間就露了餡兒,許七郎根本不願意進門。
秦簡揚從後面進了明靜堂,直接帶著人悄悄去看了許大舅的情況,沒想到許大舅已經死在了床上,姬妾們或者死了,或者便被綁起來堵住嘴關在了旁邊的屋子裡,秦簡揚幸好很快找到了秦氏,秦氏被綁在了一根柱子上,這內院裡已經死傷慘重,也難怪竟然沒有許七郎的人先跑去找許七郎報信,皆因許老大做得太絕了,而且下手太快,在大家想也想不到的時候,就把能殺的人都殺光了。
秦簡揚讓人救下了秦氏,就直接讓了一枚煙火,許七郎看到這個信號,就知道帶人從前院衝進來裡應外合。
許老大知道許七郎不一定會上當,但是他以為自己人多勢眾,必定能夠將許七郎解決,沒想到許七郎的人都是精銳,連宋惟這個女流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最後便是個不分上下,兩撥人馬一邊進一邊退,便在內院裡相持著了。
許七郎滿身是血,自然都是別人的血,他站在陰影裡,對著站在堂前的許老大罵道,「大哥,你這是什麼?謀害兄弟?」
許老大道,「你難道看不出來我這是什麼意思?想我跟著父親為了這個家做生意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我這大半輩子為了這個家打拼,難道都是白費了力氣,最後爹這般偏心,將一切都給你,你又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從小在京城享福罷了,回來就有我和三弟跟著父親打下的江山給你,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情?若是你願意,分給你二十萬兩白銀,你自己拿去過日子,要是不願意,便死在這裡吧。」
許七郎還不知道許大舅已經被大兒子氣得一口氣沒上來死了,所以還願意好好和他說話,「這是父親立的遺囑,父親自然知道做最好的判斷。你這些年中飽私囊,從公中收囊到自己那裡的東西還少了嗎,父親只是睜隻眼閉只眼罷了,你說你這些年是在為家族出力,那你那些私下的產業又有什麼說道,就說每次出海的生意,也只有你能在之後做成虧本,還要拿公中的銀錢去補貼,難道不是你故意為之。如此作為,大哥,你也好意思說你是在為家族產業打拼?」
許老大被他說得狠皺眉頭,他沒想到許大舅會將這些都對許七郎說,不過這些倒不是許大舅對許七郎說的,怕兒子之間矛盾更大,許大舅不會對許七郎說這些,這些自然便是許七郎自己查到的。
許老大在一眾手下面前只好轉移話題說道,「你幫著朝廷打王啟,害得咱們家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和海上的那些頭目們做生意了,而你去打了王啟,卻還是遭致了朝廷的忌諱,咱們家更是被抄家,咱們也只能從廣州遷來這裡,你對家族帶來的災難,族中人和管事們,也是不能認同你的。」
許七郎道,「大哥,若是族中人和管事們不能認同我,我自然能有辦法讓他們認同,既然父親將家長之位和產業都交給了我,我便自會去做到,倒不必你擔憂。說到幫著朝廷打王啟之事,咱們身為大雍子民,王啟同倭寇聯合劫掠內陸,從大義上,咱們也該出手幫著朝廷剿滅王啟。再說,你說是我遭來朝廷對付許家,我卻是不能苟同。朝廷對咱們家出手,理由乃是咱們家勾結過海寇,但是這也不過是個面上理由罷了,真正理由不過是咱們家同徐家走得太深,徐家成了兩廣土皇帝,皇上定然會對付他,咱們只不過是前面的犧牲者罷了。這又與我又有何關係,反倒是我帶人助朝廷打下王啟,朝廷之後會看在咱們家將功贖罪的份上,對咱們家網開一面才對。大哥,你那般無理詆毀我,是自己老糊塗了?還是把別人都當成了傻子?」
許老大正還要什麼,突然幾發子彈射了過去,要不是他身前護著他的死士將他撲倒得力,他恐怕就直接被射死了,雖如此,他前面的人也死了好幾個。
而許七郎躲在陰影裡,只聽得到他的聲音,他的人在哪裡都看不到。
許七郎不再和許老大多說,只道,「大哥,方纔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現在也同樣還給你,你要是按照父親的遺囑執行,我們以後還是好好的一家人,若是你執意如此,那我作為家主,你就不要怪我不顧念兄弟之情,定然要將你處置掉了。」
許老大被許七郎的手下打來的那幾槍嚇到了,人已經趕緊往人牆後面躲了,他說道,「叔叔和管事們都是支持我的,除了父親那老眼昏花只知偏心的,難道有人承認你這個家主,別說笑了。」
許七郎發狠道,「我是不是說笑,你試試就知道了。」
許七郎再不多說,直接下令讓後面跟上來的火銃隊上,這是季衡那裡經過改造的火銃,在溫州時,讓給裝備上的,火銃是很難得的玩意兒,即使能夠從弗朗機人那裡購買,但是一來太貴,二來子彈也少,故而許老大根本就沒有讓手下裝備,許七郎卻是毫不吝嗇地直接組建了兩隊火銃隊。
因許七郎這邊有火銃,本來許老大還趾高氣揚,覺得自己這邊人多,即使許七郎帶著人馬衝到了內院來也不是自己對手,到現在,他才知道了對方的厲害,於是就慌張了。
許七郎這邊火力太猛,許老大這邊只被打得抱頭鼠竄,在秦簡揚帶著人對他夾擊的時候,他才真正著慌了,只得保命要緊,帶著最後的人馬從一邊被他控制住的側門跑了出去。
許七郎帶著人就追了上去,幾個庶出叔叔和管事都還沒有離開這裡,全都住在不遠處的院子裡的,隔著樹林,也聽得到這邊的喊殺聲,他們已經被許老大交代過了,所以並不出去為許七郎主持公道,其原因,有人是站在許老大這一邊的,畢竟和許老大感情更深厚一些;有人是知道自己在他們動刀槍的時候沒有辦法調停,只能等他們打完了,出結果了才能出去,故而除了秦簡揚直接站在許七郎這邊幫他動武的,另外的人都在做縮頭烏龜。
許老大被逼得跑往了港口,在這個時候,那幾個庶出叔叔和管事派人出來打探消息,得知是許七郎勝了的這個消息,才趕緊出來主持公道來了,不讓許七郎對許老大趕盡殺絕,於是許老大上了船帶著一部分人就跑出了海去。
許七郎其實並不是要對許老大趕盡殺絕,畢竟是兄弟,所以他也就直接帶人回返了,當然,他也不怕許老大跑,宋惟的船隊在緊要地方等著他的。
這樣一通廝殺花了兩個時辰,東邊天空都開始露出一點魚肚白了。
許七郎趕回明靜堂去,這時候才得知許大舅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