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張先生寫好了給季大人的信,很快就讓人加急送了出去。
皇帝這裡卻是得到了消息,季府有讓往江南送密信過去。
趙致禮才剛約見了季衡,季府就發出密信,這要讓皇帝如何想。
趙致禮將他提到的有關季大人的事情,直接告訴了季衡,所以季府才有所行動。
皇帝的確是想要借由趙致禮這樣來提點一下季府的。
因為他暫時還完全離不開季大人,季大人是擁護他的大功臣,他只能嘉獎他,不能給他難堪,即使他在江南的處事並不讓皇帝滿意。
所以反而不如讓人提點一下他家,讓季大人能夠明白厲害輕重,能夠做到讓他滿意。
而季大人之前若是已經有所不敬,中飽私囊,他則是可以當不知道,既往不咎的。
雖然皇帝打的就是這個算盤,但是趙致禮真將此事直接就告訴季衡了,他心裡又十分不爽快起來,覺得也許季衡同趙致禮的關係和同自己比起來,要更好得多。
這讓他心裡醋得很,但又找不到法子來調和一番這個酸味。
季衡回到內院,聽到許七郎的東屋裡傳出笑聲來,他就覺得詫異,先去了許七郎的房間裡。
許七郎正和穆真在玩五子連珠棋,兩人倒是關係好,邊玩邊說笑。
要說季府裡,也真是夠無趣的。
其一,是不許請戲班聽戲。
其二,是不許請歌姬舞姬和雜耍表演。
其三,是不許賭博。
其四,是不許玩斗蛐蛐兒和投壺之類。
其五,是不許看雜書。
……
季衡倒不覺得這有什麼,許七郎卻是經常被無聊壞了,其他都能忍住,但是看雜書卻是經常偷偷摸摸看。
許氏其實是知道的,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許七郎並沒有學壞,也就算了。
所以穆真來了季府,也沒什麼好玩的,只能和許七郎在一起下棋。
穆真的位置對著門,他先看到了季衡,就趕緊起了身,恭恭敬敬問了安,「大少爺,您來了!」
許七郎也轉過頭來看季衡,笑道,「你回來了,過來一起下棋吧。」
季衡道:「你們玩吧,我回去看會兒書。」
許七郎過來拉他,「你日日裡忙得腳不沾地,多沒意思,咱們來下棋,誰輸了誰鑽桌子。」
季衡愣了一下,「你這是胡鬧。」
許七郎卻不以為意,「這算什麼胡鬧。」
季衡道:「客人好不容易來了咱們家,你就和人賭輸贏,無論是你讓客人鑽桌子,還是你鑽桌子,都是沒教養,不是胡鬧是什麼。」
許七郎被季衡說得蔫了一下,因為無奈,於是直接將季衡拉過來箍在了胸前,將他按在椅子上,道,「你總說我胡鬧,那咱們要像你一樣像個小老頭才好了。」
季衡氣得紅了臉,「你說誰像小老頭。」
許七郎看季衡生氣了,就只好賠笑臉,說,「我像,是我像。」
因為他沒臉沒皮,本來被季衡說得很是忐忑而羞赧的穆真,都被他又逗笑了。
穆真是個面白如玉,眉目細緻的少年,和四姨娘有那麼些相像,是個漂亮人,這麼一笑,又露出了點羞答答的意味,讓季衡看得心裡寒了一下。
不過對方畢竟是客人,他就轉而對穆真說,「你來了,住幾日再回去吧。」
穆真趕緊道:「多謝大少爺盛情,今日來,只是來看看姑姑的,卻不敢多待,一會兒就得走了。」
季衡道,「這麼快就要回去嗎。用過晚膳後,讓府中馬車送也是一樣,說起來,西城門那邊也並不是特別遠。」
穆真笑了笑,說,「是怕太叨擾了。」
季衡說:「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客氣呢。」
穆真道:「說起來,前陣子父親又偷偷跑去賭坊裡賭錢,賭坊都不要他進門,說是有人吩咐了,以後再不招待他。而且父親欠下的賭債,也被還清了,我們家想來想去,也只想到大少爺您,母親說,讓看到您了,一定向你表達謝意。」
季衡倒有些羞愧,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那也只是解一時之問題,不算幫了大忙。真受不起你們的謝。」
穆真道:「大少爺您人太好,一定會有好報。」
許七郎站在季衡身後扶著他的肩膀,被兩人一番客氣話說得很無聊,「你們可真沒意思,就一直講這些。」
然後,他又朝穆真眨了一下眼睛,穆真有些臉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什麼,之後就怯怯對季衡提了一句,「大少爺,釋真其實是有個不情之請。」
季衡知道他想說什麼,而且看穆真不斷瞄他身後的許七郎,他就知道許七郎是在支持和提點穆真快說。
他說道,「你說吧。」
穆真道,「我之前是在社學裡上學,但那裡夫子教授實在不大好,要單獨請夫子,家中卻又窘迫,不知可否上你家裡來跟著學習。」
其實他母親的意思是讓他來四姨娘這裡,讓四姨娘給太太許氏說的,但這麼幾天過去了,四姨娘卻又沒有講。大約是四姨娘雖然一慣是在許氏跟前做助手,心氣卻還是高的,想要許氏幫這個忙,又一直沒有講出口。
而穆真反而和許七郎說了這事,許七郎一個人在家裡書房上學,十分寂寞,很想有個伴,就讓他直接來求季衡了。
季衡其實是無所謂的,只要許七郎願意就行,他說道,「這事好辦,我同母親和張先生說一聲也就是了。」
穆真趕緊跪下道謝,季衡要起身去扶他起來,沒想到許七郎緊緊地壓著他,讓他動彈不得,他抬頭瞪了許七郎一眼,許七郎卻嘻嘻笑著不以為意。
季衡知道許七郎的意思,這下穆真跪下行了大禮,自己不將此事上心也不行了。
之後穆真又去了四姨娘那裡,道了別之後,被季府的馬車送回去了。
季衡在許七郎的房裡說他,「你同這穆真也沒見幾次,關係倒是很好了。」
許七郎說,「也沒多好,只是覺得他既害羞又容易臉紅,挺有意思的。」
季衡蹙眉道,「你可別起什麼歪心思。」
許七郎不解道,「什麼歪心思。」
季衡說,「你說呢。」
許七郎被季衡黑亮的眼睛看著,心裡一瞬間明白了,他突然像是受到侮辱一般道,「衡弟,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是對他有龍陽之好嗎?」
季衡瞥著他說,「沒有最好。他是四姨娘的侄兒,是穆家的獨子,要是有什麼事,四姨娘恐怕是不會干休的。」
許七郎這下是真生氣了,對著季衡氣得滿臉通紅,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和季衡發火,最後只是一甩袖子,說,「你就沒在心裡將我往好處想過。」
說完,人就跑出去了。
季衡說完也覺得後悔了,其實他就是想要警告許七郎而已,在他眼裡,許七郎可不是他的表哥,而是他的小弟弟,管著許七郎,那是他的職責所在。
畢竟許氏雖然也會管許七郎,但她平常忙得很,在許七郎身上並沒有花太多時間,而這些內宅之事,前面夫子可不會管許七郎,這個責任也就落到了季衡的身上,季衡是這麼想的。
季衡看許七郎跑了,只好出門去找他,找了兩圈卻沒找到人了,問了家裡奴才們,竟然說沒看到。
季衡知道他恐怕又是躲起來了,想著讓許七郎靜一靜好好思索一下他自己的行徑也好,也就沒去找他。
等院中華燈光華璀璨之時,坐在晚膳桌上,許七郎依然不在,季衡才吃驚起來。
叫來許七郎的貼身大丫鬟鶯兒來問,「你主子呢?」
鶯兒也詫異了,「奴婢一直沒見著他,以為他在大少爺您房間裡呢。」
許氏本來在給季衡和許七郎親自舀湯,一聽就道:「這邊卻沒見著他,趕緊叫他來用飯,不然就得涼掉了。」
結果,到處找了依然沒找到。
許七郎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季衡一頓飯只吃了半碗米飯就吃不下了,他對許氏說,「我今兒下午把他得罪了,他恐怕在生我的氣,我去把他找回來。」
許氏說,「哎呀,這個孩子,到這個年紀,是最不好管的了。趕緊去找來吃飯。」
家裡到處找了,的確還是沒找到,後來鶯兒才打探到情況,來給季衡說,「我家少爺出門去了,還是騎馬出去的,馬廄裡的翔子說的他去騎了馬就走了,問他去哪裡,他誰也沒理,就風一般衝出去了。」
季衡臉黑到了底,心想這個孩子是欠揍了。
他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來,許七郎會是去找夏錦了嗎。
季衡讓準備了馬車,又去兌許氏說了,他要出去找許七郎回來。
許氏很擔心,就說,「讓下面人去找就是了,天早就黑了,你出門不好。」
季衡道:「母親,我是乘馬車出去,能有什麼事。再說,是我得罪了他,怕比人去,他還不會回來。」
許氏只好點頭應了,又說了一句,「把他接回來了,我得數落他幾句。這麼大個人了,到處亂跑。」
季衡對她笑了笑,「今日算是我的錯。」
許氏說:「你們兄弟兩,也都長大了,有些事我也是不好管的,但是總歸還是要和睦才行。」
季衡點頭應了,又讓許氏早點休息,這才去乘馬車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