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辛情也忙得很。拓跋元衡帶著大隊人馬又去祭天,後宮這幫女人和不男不女的人便都留給她料理。就算很忙,她仍是早早地帶著人去慈壽殿和顯陽殿拜了兩塊活牌位,然後才回到鳳凰殿坐鎮指揮。因為連日會有大宴,所以雖然早早就吩咐了御膳房準備,仍是不敢掉以輕心,這天又特意派了人去御膳房察看。
中午拓跋元衡在太極殿大宴群臣,後宮之中皇后為首侍宴慈壽殿,許多老太妃和失寵已久的妃子們都來給皇后和辛情問安,稱讚兩人此次懲治內庫的做法實在是大大的英明,皇后面上雖有笑意,眼角卻是冰冷。
午宴過後,辛情回了鳳凰殿歇一會兒,衣服換了一半就有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來說皇后娘娘心痛如絞快要昏厥了,辛情一面匆忙往顯陽殿去,一面吩咐將太醫院當值的太醫全部傳到顯陽殿,又派人去太華殿回奏。
到了顯陽殿,皇后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周圍是圍著的宮女太監,見辛情來了忙讓出路來並跪地行禮,太醫們早已在榻邊給皇后診治。
「怎麼回事?皇后娘娘好好的,怎麼會忽然昏厥?」辛情將太醫一個個掃過去,又一個個掃過宮女太監,「這些日子是誰給皇后診治?」
一個太醫跪倒她面前:「是微臣」。
「皇后的症狀往日可曾有過?」辛情問道。
「回娘娘,皇后這些日子一直有些頭暈目眩,偶爾心痛,不過經臣用藥已緩解了許多,按微臣的推算,娘娘這幾日本該好些了,卻不曾想~~~~」太醫說道,一頭冷汗。
「不曾想什麼?」一個帶著冷冷的聲音插了進來,包括辛情在內都忙給他請安。
「皇、皇上,微臣實在不知皇后娘娘何以忽然至此。請皇上明察。」太醫哆哆嗦嗦。
「來人,關起來。」拓跋元衡冷聲命令道。
「且慢!」一個微弱的聲音阻止了太監們的行動,「扶我起來!」宮女們忙七手八腳地扶著皇后坐了起來。
「皇后覺得如何?」拓跋元衡來到榻邊坐下。
「皇上,此事與溫太醫無關,請皇上饒了他。」皇后聲音微弱,身體軟綿綿的,但是仍勉力坐著。
「這麼說皇后知道原因了?」拓跋元衡問道。
「臣妾不知,只不過,前些日子臣妾病了許多日子不見起色,後來還是換了溫太醫才即刻有了好轉,此次復發也是溫太醫盡心竭力,所以臣妾認為就算事出有因也不該在溫太醫身上,還請皇上明察。」皇后聲音無力,嘴唇都咬白了。
她這話一說完,在場的人就偷偷看了看辛情。
「前些日子是誰為皇后診治?」拓跋元衡陰冷的眼神掃過太醫。
兩個太醫挪跪到他面前,哆嗦著說道:「是微臣。」
「為何你們診治時皇后纏綿病榻,溫太醫接手便立有起色?」拓跋元衡問道。
「皇上明察,微臣實在不知。」兩人更加哆嗦。
「不知?」拓跋元衡瞇了眼睛:「拖出去。」
「皇上,既然三位太醫都曾為皇后診治,太醫院中當存有三位太醫所開藥方,拿來比對一下就知道誰對誰錯!若是兩位有錯,致皇后鳳體不愈,皇上再治罪也不遲啊!」辛情說道,很在理的說法。
「去!」拓跋元衡揮手,馬上就有兩個太監飛奔而去。
滿殿鴉雀無聲,壓抑得很,大冬天的,三位太醫滿腦門的冷汗。
等兩個太監飛奔趕回來,呈上了三沓藥方給拓跋元衡,拓跋元衡讓其餘幾位太醫看了。
「怎麼樣?」拓跋元衡問道。
「啟奏皇上,從藥方上來看並無任何差錯,何太醫、齊太醫與溫太醫所開之方雖不相同,但生薑瀉心湯與甘草瀉心湯都是益氣和胃、消痞止嘔之良方,這藥方之上所用藥量也都與太醫院醫術記載相符,因此,依微臣所見,何、齊二位太醫並沒有用錯藥。」院判總結發言。
「既然藥方沒錯,為何皇后前次纏綿病榻良久?溫太醫接手便立見起色?」拓跋元衡冷聲問道,眼神掃了一圈:「把尚藥監負責皇后藥膳的都給朕傳來。」
忙有太監又飛奔著去了,這次帶回來的足足有十個人。殿內的氣氛就更加緊張。
拓跋元衡的龍威之下,這幾個小太監嚇得跪地直磕頭,忙秉明瞭情況。聽完了,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
按他們的說法,藥草需是三位兩位太醫一齊看過、稱過然後交給熬藥的太監,熬藥的太監是三人一組,不管何時至少兩人同在藥罐旁邊,而進藥的時候是兩位太監一組直接送到顯陽殿的。也就是說,除非兩個人合謀,否則一個人是無法在另一雙眼睛的注視下偷梁換柱或者加些東西進去的。這十個人全部都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沒有動過手腳。
「皇上,算了,反正臣妾也沒什麼了,今兒是過年,還是不要追究了。」皇后說道。
「皇后放心,朕會查個水落石出。」拓跋元衡安撫皇后。
「臣妾謝皇上,只不過,皇上,已過了這麼久查起來怕也難了。再說~~~」話還沒說完又一陣噁心,宮女們忙輕拍了她的背,端了水給她漱口。
忽然那個老頭子太醫問道:「微臣斗膽敢問娘娘中午吃了些什麼?」
「盧院判,哀家中午在慈壽殿侍宴,你不要胡說。」皇后的聲音大了點。
「皇上,娘娘,微臣不是說有人在食物中下毒,只是有的時候食物若相沖,人吃了也會中毒,所以微臣才有此一問。」盧太醫誠惶誠恐地說道。
「院判,屬下所開甘草瀉心湯已囑咐了宮人切不可給娘娘食用豬肉、魚類。」溫太醫忙說道。
「盧院判,哀家並沒有吃這些東西。」皇后說道。
「娘娘可曾記得還進了什麼?」太醫問道。
皇后搖頭:「哪裡會記得這許多。不過是午膳時右昭儀說小野雞子湯不錯,略略嘗了些,不過,大家都嘗了,應該不是這湯的事。」
「啟奏皇上,娘娘剛剛還進過兩塊右昭儀娘娘送來的山核桃糕。」馬上有人跟上稟告。
「娘娘,山核桃與野雞肉一個時辰之內不可同用。」盧院判說道。
拓跋元衡便看辛情,辛情微微一笑:「盧院判,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午膳已過了一個時辰了。再說,這山核桃糕是進貢的東西,各宮娘娘也得了吃了,還不是好好的?」
「如此,便是娘娘所進其他膳食相沖,不知娘娘還進了些什麼?」盧院判問道。
拓跋元衡叫了布菜太監宮女來問,都說記不清楚了,拓跋元衡的臉色便冷了幾分。
「皇上,微臣倒是有一法,只是對娘娘不敬。」盧院判說道。
「說!」拓跋元衡說道。
「皇上,若讓娘娘服用藜蘆散可致嘔吐,如此便可知娘娘午膳都進了些什麼。只是娘娘此時鳳體虛弱,怕是不適宜。」盧院判說道。
「盧院判,哀家受得住,若真如你所言,這些東西不吐出來怕是更不好。」皇后說道。
「如此,微臣得罪了。」盧院判忙叫了一個太醫院的小太監來吩咐他回去取些藜蘆散來。
等到藜蘆散取來,宮女們早準備了溫水伺候皇后服了,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皇后才吐了出來。辛情覺得噁心,轉過頭去了。
然後那一群太醫便在一邊細細察看,良久才過來回拓跋元衡的話。
拓跋元衡、皇后、辛情和一屋子的人都盯著太醫看。
「如何?」拓跋元衡冷冷地問道。
「回皇上,微臣等以為皇后娘娘是午膳誤進了膳食所致,並不關太醫的事。」盧院判說道。
「誤進了什麼這麼厲害?」拓跋元衡皺眉。
「皇上,醫理上南瓜和鹿肉同食易致中毒死亡,萬幸的是皇后娘娘近日胃口不濟進量較少,所以得以平安無事。」盧院判說道。
「鹿肉?」皇后微微皺眉。
「臣妾也吃了些鹿肉,太后說是嫩得很,大家都嘗了嘗,皇后娘娘忘了?」辛情說道。
「妹妹提醒,哀家倒是想起來了。」皇后看向皇帝:「這事是臣妾自己不小心,臣妾以後用膳多加小心就是了。」
「平日是誰伺候皇后用膳?」拓跋元衡冷掃一眼。
幾個太監宮女跪倒,「是奴才(婢)。」
「全部遣出顯陽殿。顯陽殿的總管一併撤掉。」拓跋元衡說道。
太極殿的大總管馬上吩咐人將這些人都帶了出去,至於如何發落就不知道了。
「皇后好好養著吧,後宮的事右昭儀你再受累一陣子。」拓跋元衡吩咐。
「是!」辛情恭敬。
「有勞妹妹了。」皇后端莊。
「出了這樣的事,皇后實在不必說『有勞』,臣妾擔不起。還好,總算水落石出了,也還好其他各位娘娘沒有同樣的情況,否則臣妾不只白出力,恐怕還要生受一個『心懷不軌』的罵名呢,以後還要多向娘娘請教。不過,您現在病著,還是等您好了再說吧!您先養著,臣妾就先告退了。」辛情說道。
辛情說不打擾皇后休息便出去了,迎面碰到許多來顯陽殿探視的女人,辛情說皇上和太醫都在,顯陽殿忙得很,各位還是稍後再去的好,於是女人們便都點頭回去了。下午又有許多的事情,所以直到「年夜飯」大宴都沒有女人們去看望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