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太后,老臣請皇上答應王爺的請求。」蘇鎮源沉穩地說道。
「為何?」這次問話的是老太婆。
「太后,老臣是有私心,蘇朵是老臣最小的女兒,難免溺愛了些,她素來是有些刁蠻任性。老臣剛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認為是小女的所作所為,所以即使王爺作出了休妻的決定老臣亦無話可說,歸根結底錯在老臣的溺愛。不過,老臣知道,若被休回家,小女的下半輩子就完了,雖然小女頑劣,但是為人父母者,最大的心願便是兒女的幸福。如今王爺願意給小女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老臣十分感謝王爺,也懇請皇上和太后看在老臣愛女心切的份上答應王爺的請求。」蘇鎮源的話音剛落,左邊的大美人立刻跪下了說道:「懇請皇上和太后答應。」
辛情偷偷攥緊了拳頭,愛女心切?蘇朵會信,可她是辛情。又抬頭看皇帝,發現他正看她,眼睛像是探照燈一樣。
「蘇朵,你覺得朕該答應嗎?」果然,皇帝問道。
「皇上。」這回辛情又跪下了——這樣方便掐自己的大腿而不被人看見,不過,真疼啊∼∼∼∼「皇上,若是一個月前皇上這樣問,蘇朵一定會感恩不已,可是皇上,就算皇上答應了王爺的請求,就算王爺真的會查明真相,對於蘇朵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分別了。」
「朵兒——」吃驚的聲音發自蘇朵的父親和姐姐。
「皇上,蘇朵自知行為蠻橫跋扈為所欲為,按七出之條也早就該被休了,王爺容忍了這麼多年,給過我無數次的機會,可是我卻依然如故。直到撞上柱子的那一刻我才終於明白,王爺的忍耐到極限了。醒來之後,沒有大夫來看我,我的貼身丫環因為替我辯護也被打得血肉模糊丟在下人房裡自生自滅。到了這個時候我知道,蘇朵不會再被原諒了。於是,我開始反省自己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為,我想明白了,對於王爺,蘇朵不只應該沒有怨恨,而且還應該有深深的歉意,就算被休了也是我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可是皇上,蘇朵的嫉妒、刁蠻、狠毒也不過是一個女人想要抓住丈夫的心罷了,即使被宣判了死刑,依然期盼著丈夫能夠瞭解自己的心。不過,蘇朵用錯了方法,還是讓一切都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其實,在這一月裡,我無時無刻都在期待著王爺會瞭解真相,會還我清白,可是我一直等到了今天~~~~∼∼」
「你也算是等到了。」皇帝說道。
辛情搖頭。又掐了一把大腿,眼淚接著奔流不息。
「皇上,就算是等到了,也不過是因為王爺顧全大局而已。可是,王爺做得到,蘇朵做不到。蘇朵也知道這樣做,不僅會讓自己被天下人恥笑,也會致父親和姐姐於不利的境地,可是蘇朵沒有辦法回頭了。」
「小妹,你那麼喜歡王爺,真的要放棄嗎?」蘇貴妃走到她身邊。
這姐姐知道人的軟肋在哪,看來在這宮裡沒白混。可惜了,誰讓你們不好好教導自家孩子走正路呢,蘇朵的罪她辛情可沒心情替她擔著。
「姐姐,還有父親,對不起,你們一直那麼疼我,我卻讓你們失望了。」辛情低著頭說道。
「小妹,只要你改過,王爺也會原諒你以前的。」蘇大美人說道。辛情抬頭看她良久,忽然問道:「姐姐,代替我的人選好了嗎?」
蘇大美人的表情明顯僵住了,不過她馬上說道:「小妹你胡說什麼?」
「父親和姐姐在意的真的是蘇朵的幸福嗎?在這一個月裡,父親和姐姐在忙什麼?」辛情的臉上帶著笑意,「只有二哥來看過我、安慰我。他說會帶我回家,卻沒有告訴我是誰讓他帶我回家,我想是他不忍心,因為他真的心疼我。姐姐,你告訴我,若我被休了,父親真的歡迎我回家嗎?還會像以前一樣疼我嗎?」
「當然。」蘇大美人說道。
「這樣就好了,起碼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拋棄了蘇朵。」辛情哽咽著說道,這哭戲也太長了∼∼∼
「皇上,蘇朵自請下堂。」辛情看著皇帝說道,很坦然。
「蘇朵,你應該知道這樣做的後果。」皇帝說道。
「是。所以蘇朵還有一個請求。」辛情說道。
「說。」
「皇上,蘇朵知道若是不想令蘇家蒙羞最好的解決之道是回去王府,其次是蘇朵自盡於朝堂之上。在王府裡,蘇朵已經死過一回了,現在想來仍心有餘悸,所以蘇朵不想再死一次。不過,蘇朵亦是為人子女,不希望給父母丟臉,所以蘇朵想請皇上在聖旨中寫上蘇朵自愧於君親所以自盡謝罪,以此來稍稍保全父親的顏面。至於蘇朵,從此以後會隱姓埋名,此生絕不踏入京城半步。」辛情說完,看看在場的大人物們都化成了雕像∼∼∼
「朵兒,為父的白養你了嗎?」蘇鎮源看過來,眼神冷冷的。
「養而不教,是誰之過呢?蘇朵有今天父親沒有責任嗎?若您傷心,就當從來沒有養過這樣一個女兒吧,或者當蘇朵真的死了。」辛情說道,其實蘇朵是真的死了,她是辛情。
「靳王,你意下如何?」皇帝問道。
「臣~~~~~~遵聖裁。」美男說道。
「蘇卿,你呢?」皇帝又問道。
「老臣慚愧,無話可說。」蘇鎮源氣的發抖。
「好!」皇帝說道,叫了一個小太監囑咐了幾句。那小太監便來到辛情旁邊,低聲說道:「王妃請進內說話。」
辛情想了想,抬頭看看皇帝,他面無表情,瞧不出什麼端倪,可是他總不至於真的殺了自己吧?因此便利落地起身,隨那小太監去了。
從後門出了大殿,辛情小跑步走到小太監身邊,問道:「這位公公,不知道您要帶我去哪兒。」
「王妃不必問,到時自會知道。」小太監說道,仍然快步疾行。辛情摸摸鼻子,只好跟上。
結果,小太監把她帶到了一處偏殿,不知道從哪裡拿了普通衣服來,讓她換上。辛情雖然不解,也知道這小太監的嘴跟無縫鋼管似的,所以什麼也不問,自顧自拿了衣服入內換了。又拔下首飾,用手帕小心包好放進懷裡。然後坐下來等。
可是直等到快太陽落山,也沒人來理她,那個小太監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門外只有侍衛。辛情餓了,早上吃的那一頓早消化沒了,這戲又演的驚險不斷,真是耗費心力和體力,所以也不能怪她餓。還好皇宮裡到處都有吃的東西,辛情便左手糕點,右手茶水開始祭五臟廟。正吃得高興,只聽一聲:「皇上駕到。」辛情的手一哆嗦,茶水撒了一桌,而自己也被嗆到了。鬧鬼了,忽然來一嗓子,連個提示都沒有。
「咳咳咳咳∼∼∼叩見皇上∼∼∼咳咳咳咳∼∼∼∼」辛情咳得臉通紅跪下。
「起來。」皇帝的靴子和半截袍子從她眼前晃過去了。辛情站起來,好不容易喘勻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皇帝問道。
「皇宮。」辛情回答道,不明白皇帝為什麼這麼問。自家的地方自己都不知道,她哪知道啊∼∼∼∼
「蘇朵,你知罪嗎?」皇帝問道,聲音在不遠的前方。
「蘇朵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辛情說道,知罪?她已經夠倒霉了,借屍還魂不算,一天好日子還沒過上呢就得流浪去了。
「不明白?這一切可是你設計的?」皇帝的聲音更近了,「這是欺君之罪。」
「唐漠風出手之前我是被別人設計的,我醒了之後不過是順他們的意繼續演下去罷了,蘇朵並不認為這是欺君。」辛情說道。她一向不跟強權者和聰明人對著幹,眼前這個人既有強權又聰明。
「戲演的不錯,靳王到今日才明白。」皇帝說道。
「皇上,不是蘇朵演的好,是靳王爺情願相信那是真的。」辛情說道。
「沒錯,不只他,朕也相信那是真的。」皇帝說道。
「既然如此,就更無欺君之說了。只是不知道,皇上要如何處置蘇朵。」辛情冷靜地問道。
「若朕殺了你,誰也不會知道。」皇帝已走到她面前。
「沒錯,不只誰也不會知道,恐怕除了蘇豫之外也不會有誰關心。」辛情笑著說道,不知道蘇豫能不能找到她。「不過,我猜您是不會殺我的。」
「為什麼?」皇帝問道。
「因為相國和貴妃的勢力似乎大了些。相信皇上不喜歡這一點。」辛情說道,「我雖然不是故意的,總算也小小地幫了您一個忙。」
「靳王妃還是姓蘇。」皇帝的聲音裡有點笑意。
「您幫了靳王,就算王妃還是姓蘇,但是靳王和蘇家卻是兩立了。靳王站在您這邊,蘇家也不能輕舉妄動,若不收斂,您可以找借口除掉他。」辛情平靜地說道。
「你真的不關心蘇家?」皇帝抬起她的下巴,眼睛冷冷的。
「基於報恩的立場,我可能會關心蘇豫。」辛情說道。
「你最後求朕保全蘇家的顏面?」皇帝問道。
「在我不想死又想離開這裡的情況下,順便而已。」辛情老實地說道。這是為了絕後患,萬一哪天唐漠風真的瘋了又拉她回來做王妃怎麼辦?
「你真的很自私。」皇帝居然笑了。
「有因才有果,既然您不會殺我,請問您打算什麼時候放我走?」辛情問道。
「這麼美麗的臉毀了,不在乎嗎?」皇帝的手在她傷口上輕撫。
「死過了就會知道,活著最重要。」辛情說道。
「朕忽然不想放你走了,怎麼辦?」皇帝輕聲問道。
辛情立刻後退兩步,瞪大眼睛看著皇帝,屋裡有些暗,不過還是可以看清皇帝的長相,怎麼說呢,除了是個美男子之外,這人長得有點邪惡,絕對有當昏君的潛質,不過,他的眼睛很深很深,即使他衝著你笑,你都不知道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我就留下來,等您膩了再走。」辛情說道,這種男人是不能刺激的,他屬於那種你越反抗他越有興致的極端變態類型。
「後宮的女人除了死是走不出去的,你不知道嗎?」皇帝仍舊笑著。
「我不要任何名分,做宮女就可以了。」辛情說道。
「若朕永遠都不膩呢?」皇帝居然輕撫她的臉,辛情沒動。
「那我就只能祈禱比您長壽了。」那就毒死你。哪有這種人,也太缺德了吧?辛情想到。
「哈哈哈哈哈哈~~~~~~難怪靳王會後悔~~~~~蘇朵,和朕做個約定怎麼樣?」皇帝問道。
「我不認為自己有說『不』的權利。」辛情瞪著他。
「好聰明!三年,三年之內你隨便去哪裡,隨便做什麼朕都不會干涉,如果三年之內你沒有嫁人便入宮為妃,如何?」皇帝說道。
「好!不過皇上,您所說的嫁人是不是只要拜過天地就可以了?至於之後我有沒有被休、他有沒有死掉,這些不在約定之內吧?」辛情問道。這皇帝腦袋短路了吧?這樣他必輸無疑。
「嗯。」皇帝點點頭。
「好,我答應。我還有一個問題,皇上,青樓女子可以入宮嗎?」辛情問道。
「你說呢?」皇帝又抓著她一綹頭髮。
「明白了。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辛情問道。這個人絕對是瘋子,所謂的祖宗規矩在他眼裡一定跟廢紙一樣。
「現在。」皇帝說道,「朕很期待三年之後你是什麼樣子。」
「我說過,不會踏進京城半步。再見。」辛情轉身走了,一個小太監早已等在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