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將木桶搬去裡屋回來,見謝芳華在幫他,嘻嘻一笑,「謝謝聽音姑娘了,您和何晏師傅學了多日,一定比我強,以後我多和您學學。」
「別學,我分不清糖和鹽。」謝芳華道。
「我能分得清!」林七說完,又將大鍋裡剩下的水舀了裝進木桶裡,提著去正屋了。
不多時,他走回來,對謝芳華道,「聽音姑娘,您快進屋吧!二公子喊您呢!」
「他不是沐浴嗎?喊我做什麼?」謝芳華揮著鏟子問。
林七走到她身邊,伸手奪過鏟子,搖搖頭,「不知道,大約是讓您幫他沐浴吧!您快去吧!」話落,見謝芳華不動,他催促,「哎呀,反正您早晚也會是二公子的人,還害羞什麼?」
誰說她早晚都會是秦錚的人了?謝芳華挖了林七一眼,劈手奪回鏟子,繼續做菜。
林七一怔,「聽音姑娘,您不進屋伺候二公子啊!」
「不去!」謝芳華道。
「不行啊,二公子讓我傳話,您若是不去,他以為我話沒傳到,該怪我了。」林七苦下臉,又去奪謝芳華手裡的鏟子。
謝芳華揮起鏟子直接來到他鼻樑處,警告道,「你再多話,信不信我讓你沒鼻子!」
林七嚇得退後了一步,立即住了嘴。
謝芳華不再理他,扭頭繼續做菜。
林七悄悄打量謝芳華神色,見她真沒有要進屋的打算,躊躇片刻,轉身出了小廚房進正屋告訴秦錚了。
秦錚已經進了自己的裡屋,在木桶裡沐浴。
林七不敢進裡屋,來到畫堂門口,對裡屋悄聲道,「二公子,聽音姑娘不進來。」
秦錚「嗯?」了一聲,懶洋洋地問,「她為什麼不進來?」
林七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應該是女兒家面皮子薄,不好意思侍候您沐浴!若不然小人侍候您?」
林七想起走時的小鳳祥,就算泡在水裡,渾身的疙瘩也褪不去,他惱怒地道,「誰用你?你滾出去!讓她進來。」
林七嚇得一哆嗦,但還是大著膽子道,「聽音姑娘將小人的鏟子都給搶了,在做菜,小人勸說了兩句,她就發了脾氣,說我再多話,就讓我沒鼻子。二公子,小人不敢回去啊。」
秦錚聞言被氣笑了,「你去告訴她,她想伺候爺沐浴爺還不用呢!就是讓她回來幫我將衣服找出來,我剛沐浴得急,忘了拿衣服了。」
林七聞言鬆了一口氣,小聲埋怨道,「原來是這樣,那您早說啊。」
「爺現在說也不晚,趕緊滾去告訴她。」秦錚趕人。
林七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言聲,出了畫堂,跑回小廚房。
謝芳華聽了林七傳的話,撇撇嘴,依然沒理會。
「姑奶奶,我求您了,您快去吧!您和公子這是怎麼了?您二人若是打起來,小人遭殃啊。」林七見謝芳華還不動,就差給她跪下了。
謝芳華翻了個白眼,她不吃硬的,但是軟的就受不住了。將鏟子還給林七,對他道,「這盤菜我似乎又放錯糖了,你看著辦吧!」話落,出了小廚房。
林七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出門,嘴角動了動,半天吱不出聲。
聽音姑娘如此聰明,怎麼就糖和鹽分不清呢?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還沒入喉,就給吐了出來。然後簌了口,看著好好一盤色香俱全的菜偏偏味道太甜,真是糟蹋了,一時間犯愁起來。
謝芳華回到房間,進了畫堂,便聽到裡屋傳來嘩嘩水響。
她挑開簾幕,進了中屋,轉了一圈,才恍然想起這屋放的衣櫃裝的全是她的衣服,秦錚的衣櫃在他自己的裡屋,她停住腳步,對裡屋道,「中屋沒有衣服,在你的裡屋衣櫃裡,自己找。」
「爺渾身是水,你讓我怎麼出去找?」秦錚懶懶地問。
「那你自己不想著提前拿出來?自己想辦法!」謝芳華道。
「你這女人,嘴上說的冠冕堂皇,還以為你臉皮練得多厚了呢!原來到頭來是縮頭烏龜,爺就算脫光了,你也真不敢看。」秦錚哼了一聲。
謝芳華憋住氣,反唇相譏,「我想了想,也不覺得您有什麼好看頭,不看也罷!」
秦錚嗤笑,「自己不敢吧?至於找這麼多借口?你若是不敢,就痛痛快快說一句不敢,爺也不會笑話你。如今遮遮掩掩,可真是個女人!」
謝芳華一噎,「我本來就是女人!」
「你是女人就承認臉皮子薄,就別再爺面前耍嘴皮子,裝模作樣了。」秦錚輕哼。
謝芳華瞪眼,隔著裡屋的簾幕,見一隻大桶擺在正當地,水汽濃郁,秦錚懶散地躺在木桶裡,那姿態是要多愜意有多愜意,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絲邪惡,一點兒也看不慣他如此愜意,就想要打破他的愜意,於是,她一言不發地快走兩步,來到裡屋門口,嘩地挑開了簾幕。
秦錚還真沒想到她敢進裡屋,霎時愣住。
謝芳華挑著簾幕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爺,您可看清了?我是敢還是不敢?」
秦錚身子微微僵硬,面上瞬間染上一抹不自然,沒說話。
謝芳華放下簾幕,走進屋,沒有去衣
櫃,反而向著他沐浴的大桶走來。
秦錚臉色攸地紅了,頓時對她低喝,「你要幹什麼?」
謝芳華笑吟吟地看著他,「伺候您沐浴啊!我是您的婢女,侍候爺沐浴不是應該的嗎?」
秦錚撇開臉,似乎想要動動僵硬的身子,奈何卻總感覺活動不自如,他掙扎半響,遂放棄,對緩步走近的謝芳華紅著俊顏低叱,「我讓你幫我拿衣服,又沒讓你侍候我沐浴。」
謝芳華無辜地看著他,「您怕了?」
「誰會怕?笑話!」秦錚立即揚起脖子。
謝芳華在距離木桶一步的距離止住腳步,看著被水汽蒸騰在裡面紅著臉的秦錚感慨。同樣是人,也同樣是男人,差別怎麼就這麼大?清俊的貴公子就算泡在水裡,也是不失清俊。這副氤氳霧氣中神色微醺不自染的妖孽模樣,若是任何一個女子見了,怕是會立馬跳進木桶去和他一起沐浴。可惜,她只能欣賞,情之事,欲之事,她還真是給丟了。
找怕是都找不回來了。
況且她也不想費心思去找!
謝芳華看了秦錚片刻,見他也看著她,隔著水汽,她不知道自己臉色是否一貫沉靜清淡,但是秦錚的臉色哪怕是隔著水汽她也能看得清楚。
濃霧瀰漫萬重山。
謝芳華撇開頭,轉身去了衣櫃。
秦錚看著她離開,抿了抿唇,低頭看著她剛才腳步站著的地方,距離木桶一步之遙。他方才看著她走近時,腦中在想了什麼?他自詡記憶極好,可是如今也記不得了?是希望她走過那一步?還是希望她走過一步之後再做些什麼?
他怎麼能對這個女人產生希望?
他啞然失笑,收回視線,垂下頭,洩了全身力氣,軟軟地靠著桶沿閉上了眼睛。
謝芳華忽然回頭瞅了秦錚一眼,氤氳水汽中,他清俊的臉色褪去紅暈現出一抹失望和慘淡,她轉回頭,腳步頓了頓,走到衣櫃前,為他找衣物。
裡衣、中衣、外衣,依次找出,她猶豫了一下,走到木桶旁,將衣服搭在了木桶旁的架子上,對他道,「你快洗,要吃早膳了。」
秦錚「嗯」了一聲。
謝芳華抬步走出了裡屋。
秦錚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謝芳華給他找出的衣物,輕軟的春袍,這件是她縫製的。袍腳處勾了金線,繡了一朵枯枝梅花。他忽然勾了勾嘴角,某些情緒化去,悠悠地笑了。
到底還算是有些良心!
謝芳華出了裡屋後,在中屋站了片刻,又走出畫堂,邁出門檻,看著滿院的落梅,輕輕吐了一口濁氣。
林七從小廚房探出頭,看著謝芳華,對她悄聲詢問,「聽音姑娘,二公子沐浴好了嗎?可以端飯菜進去了嗎?」
謝芳華看著他,「快了!進來吧!」
林七應了一聲,頭探了回去,不多時,端了一個大托盤從小廚房出來,來到屋門口。
謝芳華看著他托盤裡盛了一盆湯,但那湯像是她做的那道菜,怔了一下,問道,「你給重新做成了湯?」
林七看了一眼,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您這道菜太甜了,小人怕倒掉浪費,就給重新做成湯了。」
「挺好!」謝芳華笑著點頭,讓開門口。
林七端著托盤進了屋,將飯菜一一擺放好,走出門口,又對謝芳華道,「您的藥我也熱了,這就去給您端來。」
謝芳華點頭。
林七又去了小廚房,不多時,端了一碗藥出來。
這時,秦錚也從裡屋沐浴出來,換了一身春袍的他如芝蘭玉樹,沐浴後,菱角分明,容顏更是俊逸,連林七都看呆了眼。
謝芳華想起走時的小鳳祥,不由笑出聲。
「你再這樣看著爺不懷好意的笑,爺就封了你的嘴!」秦錚似乎看透她剛剛在想什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道。
謝芳華收起笑意,噤聲,坐在了桌前。
「林七,念在你表現不錯,以後就一起坐下來吃吧!」秦錚法外開恩地對林七道。
林七連連搖頭,「二公子,奴才可不敢。」
「再說不敢就跺了你的手腳。」秦錚瞥了他一眼,拿起筷子。
林七頓時苦下臉,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指了指空著的座位,對他道,「以前聽言也是這般一起用膳的。」
「可是奴才怎麼能和聽言一樣?他是清河崔氏的大公子啊。」林七叫苦不已。
「來了這裡只有一個主子,就是我。」秦錚哼了一聲,「你若是不吃,就滾出去自己去斷手腳,以後也別在爺跟前礙眼。」
林七手腳頓時疼起來,搓了搓手,跺了跺腳,感覺還在,於是,一咬牙,乖覺地坐下了。
這一頓飯吃得極其安靜,林七自然不敢多話,秦錚也沒有要說話的打算,謝芳華更是安靜地吃著飯菜喝著湯。
飯後,林七利落地收拾了剩菜殘羹去了小廚房,到了小廚房後,才大口大口地喘氣。
謝芳華喝完藥,懶洋洋地靠著椅背不想動。今日一早上,雖然沒做什麼,但是卻也做了很多事兒,讓她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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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子裡坐著幹什麼?走,出去曬太陽!」秦錚看了她一眼,站起身。
「不想動!」謝芳華搖頭,沒有起身的打算。
秦錚盯著她蹙眉,看了片刻,逕自去了中屋,只聽裡屋傳出一陣動靜,不多時,他搬著一件物事兒從裡屋走了出來。
謝芳華睜開眼睛,見他搬著美人靠往外走,又閉上了眼睛。
不多時,秦錚出了房門,似乎將美人靠放在了窗下,然後他又進了中屋,須臾,又搬了一個物事兒走了出來。
謝芳華好奇地再睜開眼睛,見他這回又搬了一張貴妃椅,她忍不住開口,「公子爺,您這是要幫我搬家嗎?」
秦錚不答話,出了房門,將貴妃椅也放在窗下,又將美人靠和貴妃椅並列地放在一起擺正。然後,他滿意地走進屋,來到謝芳華面前,一把拽起她,「走,曬太陽去!」
謝芳華被他拽起,倒也沒有不情願,跟著他出了房門。
美人靠和貴妃椅並排地躺在窗下,陽光打在上面,暖融融的,讓人見了就想躺上去。
「你可真會享受!」謝芳華嘟囔了一聲,甩開秦錚,軟軟地將身子躺在了貴妃椅上。
「還不是為了你?倒打一耙!」秦錚嗤笑一聲,然後,身子也軟軟地挨著謝芳華躺在了美人靠上。
二人剛一躺下,頓時就感覺被陽光籠罩,全身都暖融融的。
「有一本書就好了,可以遮上臉。」謝芳華伸手摀住眼睛,「爺,好人做到底,去書房取一本書吧!」
秦錚失笑,伸手敲了她額頭一下,「你可真是會指使爺,爺難道這麼好指使不需要銀兩嗎?」
謝芳華揉揉額頭,「我還為你找衣服了,這難道不是勞作?」
「嘴這麼硬不饒人!不討喜!」秦錚坐起身,丟下一句話,去了小書房。
謝芳華無聲地笑了笑,南秦京城裡,多少閨閣小姐的嘴討喜?秦錚你怎麼就不喜歡呢!
不多時,秦錚從小書房拿了兩本書出來,來到窗下,一本遞給謝芳華,一本自己用。
謝芳華接過,從書的中間翻開,正巧蓋住了她的臉,刺眼的陽光頓時被擋住。
秦錚看著她一張笑臉被整本書蓋了個嚴實,彎了彎眉眼,也學著她的樣子,躺下身,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小廚房裡,林七悄悄探出頭看了並排躺在窗下的二人一眼,又縮了回去。在他看來,二公子和聽音姑娘可真是般配!不是容貌,而是脾性上,也極為一致。
「二公子,劉側妃剛剛去給王妃請安,不知道說了什麼,王妃大怒,將她趕出了正院,且對她下了禁足令。」一名黑衣人現身,恭敬地稟告。
謝芳華想拿開書看看這每次事無鉅細地第一時間向秦錚稟告的隱衛,但想了想,還是忍著沒翻開書。
秦錚「嗯?」了一聲,慢慢地問,「劉側妃那個女人怎麼惹了我娘了?」
「王妃正院的事情向來不好窺探,屬下猜測,大約是因為昨日王爺來落梅居用膳之事,讓劉側妃恐慌了,今日早上便找了個由頭去難為王妃了,王妃怒了,關了她禁足。」黑衣人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秦錚擺擺手,沒發表意見,也未做什麼吩咐。
謝芳華想著主母些年,依照昨日那情形看來,英親王是想通了什麼。劉側妃和秦浩一直得英親王寵信,劉側妃這些年一直引以為傲,在英親王妃面前也是有底氣幾分。如今英親王對秦錚態度轉變,那麼對誰最不利?自然是秦浩,所以,她坐不住了也是應該。
但劉側妃能為英親王誕下庶長子,且平安地在英親王府這麼多年,也不是個沒心機的。她怎麼會找由頭去這時候惹王妃發怒呢?
「你在想什麼?」秦錚忽然拿開她臉上的書本。
陽光頓時射在臉上,謝芳華的頭忍不住偏了偏,劈手奪回書,重新蓋在臉上,對她道,「想你娘!」
「我娘麼?」秦錚輕輕一笑,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道,「她就是個婦人!婦人之仁!」
謝芳華隔著書本翻了翻眼皮,對他涼涼地道,「若是沒有這個婦人,你哪裡能如此逍遙,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婦人之仁又怎麼了?至少讓你活得好好的,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事兒,沒讓你被誰欺負死了!」
秦錚轉回頭,拿開自己臉上的書本,斜睨著眼瞅謝芳華,「我怎麼覺得比起我來,你更喜歡我娘?」
謝芳華忍不住忿笑,「是啊,公子爺,我不喜歡您,就喜歡王妃。」
秦錚伸手勾住她一縷青絲,攥在手裡,對她貼過來。
謝芳華猛地打掉他的手,身子向後躲的同時書本掉在地上,她盯著他,警告道,「你若是再敢做什麼,我就讓你的胳膊徹底廢掉。你信不信?」
秦錚身子攸地停住,一雙眸子盯著他,色澤在那雙深潭似的星目中轉了轉,忽然綻開一抹愉悅的笑意,「那日在紫荊苑我對你,還有今日早上我對你……你……是否依舊記憶猶新?」
謝芳華臉色一僵,瞬間泛起紅色,須臾,她猛地轉開頭,要起身進屋。
秦錚一把拽住她,懶洋洋地道,「你惱什麼?爺不說了還不行嗎?」
謝芳華甩他的手,他攥得緊,怎麼也甩不開,她只能作罷,對他道,「你最好忘記,
若是我再聽到,或者你再做什麼?我就……」
「你就廢了我的胳膊,我知道。行了,別說了,趕緊躺下,你擋了我的陽光了。」秦錚輕輕用力,將她拽著躺在軟榻上。
謝芳華輕輕哼了一聲,順著他的手被他拽著重新躺在貴妃椅上。
秦錚見她躺下,同時也躺了下來,伸手幫她撿起書本,遞給她。
謝芳華接過書本,這回卻沒蓋在臉上,而是放在了一旁,暗暗想著,他若是再動手動腳,她就拿這本書砸死他。
秦錚偏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眉目安靜,他嘴角溢出深深的笑意。
林七在小廚房裡收拾妥當,探出頭看了一眼,又苦著臉縮回脖子,二公子和聽音這副樣子,讓他也不敢出去走動打擾,掙扎半響,還是留在了小廚房坐在矮凳上發起呆來。
落梅居梅花陣陣,幽香撲鼻,紫夜和白青可不像林七一般識趣,從窩裡跑出來,在院中嬉戲,輕風吹來,陽光灑下,梅樹的光影在鋪滿落梅的地面上斑斑駁駁地晃動。
風拂過謝芳華的臉,陽光似乎也懂得人心,不再那麼刺目,她閉著眼睛感受溫暖和靜謐。
無名山上從來就沒有這麼明媚的陽光和這樣寧靜的院落。
忠勇侯府高牆大院,門庭府閣,有一種金磚碧瓦的富貴壓抑,也不能有這樣的安寧。
「是不是感覺很好?」秦錚沉默半響,忽然扭頭問。
謝芳華輕輕「嗯」了一聲。
「以後我們經常這樣出來曬曬。」秦錚道。
「哪裡有那麼多的閒心!」謝芳華笑了笑。
「閒或忙,端看的是心境。」秦錚瞅著她。
「閒看落花,庭前賞月,也要頭頂上有一片藍天才是。」謝芳華聲音有些悠遠。
秦錚驀地輕笑,對她輕吐了一口氣,少年聲音清越低柔,「若是你乖乖地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就給你頭頂上一片藍天如何?」
謝芳華長長的睫毛動了動,揮手擋住他的視線,心思浮動片刻,搖搖頭,「錚二公子給的藍天太重,小女子人低微,受不住。」
秦錚輕笑轉為輕叱,哼了一聲,又撇過了頭去。
謝芳華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美人靠不及他身子修長,雙腳搭在地面上,側著臉,閉著眼睛,這樣看來,他安靜的樣子靜謐得如一副畫,她心裡腹徘一句「禍害」,重新閉上了眼睛。
秦錚雖然沒成為那一片藍天,到底目前也是一把大傘,遮住了她。
也許是太過安靜,不多時,秦錚均勻的呼吸聲傳出,睡著了。
謝芳華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意識漸漸飄遠,不多時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大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才驚醒了二人。
秦錚皺了皺眉,不滿地對來人用暗啞的聲音道,「喜順叔,你被狼攆屁股嗎?急匆匆的做什麼?吵到我睡覺了。」
喜順跑進落梅居,才發現秦錚和謝芳華在窗下躺著曬太陽,一男一女,一個清俊秀逸,一個柔軟致,二人似乎睡著,分外安靜,他也驚覺自己這樣急匆匆吵到二人了,剛放慢腳步,便聽到秦錚訓斥,立即歉然地道,「二公子,抱歉了,老奴是走得急了些。這不是有要事兒嗎?若不然哪能這麼急?」
他做了英親王府幾十年的管家,本身就謹慎小心,尤其是到了落梅居,往常更加十倍小心。但今日實在是情形特殊,也就顧不得了。
「什麼事兒?說吧!」秦錚雖然不滿,倒沒怪罪。
「皇上來咱們府了!」喜順道。
秦錚一怔,倒沒驚慌地坐起身,只是訝異地偏頭看向喜順問,「他來做什麼?」
喜順看著秦錚,想著到底是二公子,自小就不怕皇上,大公子剛剛得到消息,可是急匆匆地就去門口迎駕了。他搖搖頭,「皇上是微服出宮來咱們府的,沒驚動任何人,王爺和王妃這會兒才得到消息去接駕了,王爺吩咐老奴來知會您一聲。」
「知道了,你去吧!」秦錚尋思了一下,無趣地擺擺手。
喜順一愣,「您不去接駕?」
「接什麼?皇叔以前不是也時常來嗎?咱們府人多,少我一個接駕的也不算什麼?你去吧!」秦錚趕人,「順便告訴我娘,別讓人來落梅居打擾我睡覺。」
喜順聞言無語,二公子這是告訴王妃嗎?這明擺著是不想見皇上,也不想皇上來落梅居?
「還不快去!」秦錚見喜順不動,眉梢挑了挑。
喜順暗暗歎了口氣,點點頭,匆匆出了落梅居。
秦錚閉上眼睛繼續睡。
謝芳華既然醒了,也就睡不著了,身上被太陽烤得暖暖的,軟軟的,她想著若是再烤下去,沒準就化了,懶洋洋地坐起身。
「再睡一會兒!」秦錚伸手按她。
謝芳華打掉他的手,搖頭,「不睡了,要睡你自己睡。」
秦錚偏頭,不滿地道,「你不睡爺自己怎麼睡得著?」話落,他也坐起身,同樣懶洋洋的跟化了一樣。
「我覺得皇上若是想來落梅居的話,王妃大約也攔不住吧!」謝芳華看著他有些好笑。
秦錚無趣地輕哼,「他難
道要來自討沒趣?」
「他是皇上!」謝芳華道。
「都是你這個女人!要不是你,爺至於躲著他?」秦錚揉揉額頭。
謝芳華看著他,「爺,您其實不用躲著他,可以將賣身契給我,放我出府。」
「放你出府做什麼?找李沐清去?」秦錚豎起眉頭。
謝芳華嗤笑,「李公子至少是君子!」
秦錚冷冷地哼一聲,「君子?你才見他幾面?就知道他是君子了?」話落,他站起身,粗魯地拽起謝芳華,惡聲惡氣地道,「走,爺給你找個地方躲著去!」
謝芳華看著他,皇帝來了落梅居讓他撲個空嗎?這個王府就這麼大,躲哪裡去?難道躲出去?到也不是不行。
「東北角的佛堂後有一座梨花軒,鮮有人去。走,我們去梨花軒。」秦錚道。
謝芳華懶洋洋地道,「不怎麼想動!」
「難道你等著皇叔來了將你抓個正著,你可不要小看他的眼睛,毒著呢!」秦錚拖了她就走,走了兩步,忽然道,「我們就這樣去了乾坐著也沒意思,你採些梅花,我去拿酒和棋盤,我們一邊喝酒一邊下棋。」
「溫酒煮梅,你不是覺得暴殄天物嗎?」謝芳華斜眼瞅他。
秦錚笑了一聲,看著她渾身暖融融的模樣,眉眼彎了彎,「這話是爺什麼時候說的?怎麼就被你記住了?你若是以後都如這句話一般將我的所有話都仔細地記著才是道理。」
謝芳華撇撇嘴,打掉他的手,轉身回屋去拿花籃。
秦錚去了落梅居的酒窖。
不多時,謝芳華從屋中拿了一個小花籃出來,站在一株梅樹前輕輕摘鮮嫩的梅花。
秦錚拿著一大壇足足裝了十斤的酒從酒窖裡走出來,又進屋拿了棋盤,之後走到謝芳華身邊,站在她身後,伸手去夠梅枝。
比她高出一頭半的俊挺身子如青竹玉樹,清冽的氣息瞬間將她週身環繞。
謝芳華腦中忽然想起曾經一模一樣的某個場景,偏回頭去看他。
秦錚伸手將她的腦袋板正,若大的酒罈擱在了她的肩上,催促道,「看什麼?快點兒摘!」
謝芳華沒好氣地道,「你這樣我怎麼摘?」
「我打擾到你了?」秦錚低頭問。
謝芳華哼了一聲,還用說嗎?他自然是打擾到她了。
秦錚看著她纖細的身子有些許不自然和緊繃,他嘴角勾了勾,綻開一抹笑,聲音驀然壓低,幾乎湊近她耳邊問,「我怎麼就打擾到你了?你的手不是能夠得著梅枝嗎?」
「你這樣就是打擾到我了。」謝芳華有些微惱怒,伸手推他。
「別動,這一罈酒萬金,萬一摔了就敗家了。」秦錚道。
謝芳華伸手奪過他手中的酒罈,十斤的酒罈在手掌心輕飄飄地立著,不停他的話,將他推後了兩步,嘲笑地看著他道,「爺還懂得敗家兩個字?曾經是誰讓聽言扔了一壇上好的酒?」
「還不是因為你!」秦錚扭開臉,哼了一聲,「你是爺的人,爺靠近你躲什麼?」
謝芳華翻了個白眼,將花籃塞給他,「我拿著酒,你既然這麼願意摘梅花,自己摘!」
秦錚接過塞到他手裡的花籃,伸手惡劣地夠了一根花枝,猛地一抖,整條梅枝上的所有梅花都被他抖到了花籃裡,他掂了掂花籃,嘟囔了一句「不懂風情」,抬步向落梅居外走去。
謝芳華清楚地聽到他嘟囔的是什麼話,臉羞憤地紅了紅,腳尖用力地碾了碾地面,抱著酒罈抬步跟上了他。
在他們身後,一株簇簇花枝上有一根光禿禿的禿枝,地面上有一片被鞋底碾碎的梅花瓣。
------題外話------
昨天誰說沐浴後給票!來吧!
今日上牆兩位:wingakiko,lv3,童生:與其說錚二像雲錦,不如說他像以前的夜輕染,感覺應了南凌睿對淺月說的那句:「也許如今你在為他悲傷,奈何橋上他卻回首笑你,灑脫地喝了孟婆湯,來世他不做夜輕染,換了一副皮囊,如花美眷陪伴……」
所以他們是兩種不同類型的美男子,有不同的人生!」
朽木透骨,lv2,舉人:「剛剛看到評論區有人說錚二像夜輕染,我並不覺得。因為夜輕染少了點霸氣,多了點作為皇帝的擔當(就是皇帝的重擔壓在他身上的那種桎梏……)至於錚二更加自由灑脫,缺點……以後會出來的—_—
作者有話:紈褲當時寫到那句話時,我有一種幸福和傷感。今日再重新翻開,亦是這種感覺。秦錚當然不同於夜輕染!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