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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長情 文 / 西子情

    皇后看著皇帝,她一度已經心灰意冷,以為她的兒子回不來了,不成想,希望近在眼前。

    「她有兒子,朕也有兒子!」皇帝說完一句話,看著英親王妃離開的大門口忽然冷哼一聲,甩袖出了殿內。

    吳權連忙高喊,「皇上起駕回宮!」

    儀仗隊立即擺起陣仗,搭起龍輦。

    不多時,皇帝離開了鳳鸞宮。

    皇后一怔,喜悅瞬間被打了個對折,怔怔地看著皇帝離開的大門口。

    沈妃和柳妃整個大腦想的都是皇上剛剛對皇后說的關於四皇子回京安置的准話。一時間沒有心思聽皇帝又說了什麼,見皇帝離開,二人心裡分外沮喪,她們今日如此阻撓,還是讓皇后得逞了。比起皇后養傷,打理宮中事務的權利來說,還是兒子的皇位比較重要。

    「兩位妹妹,你們從昨日到今日,因了我受傷,好生操勞了一番。多謝了。」皇后回過神,有些疲憊乏力地看著沈妃和柳妃說道。

    沈妃和柳妃連忙搖頭,「姐姐就安心養傷,這是我們該做的。」

    「恐怕未來兩三個月裡還需要勞煩你們一起打理後宮的事情了。我這般樣子,是沒辦法再打理後宮大小事務的。」皇后道。

    沈妃和柳妃齊齊一怔,對看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訝異。剛剛他們還以為她得到了皇上的准話,等著兒子回來,宮中的中饋她是說什麼也不交了,他們為了兒子的皇位也不在意爭奪中饋了。沒想到她現在到是痛快叫出來了。這麼多年,皇后一直把持後宮,她們有心插手,卻屢屢武功而返,後宮的事務她從來不假手他人。如今卻突然放了權,什麼意思?

    「這麼些年,我也累了,如今受了傷,若再不好好養著,還操勞的話,我怎麼能等到我兒子從漠北回來。皇上剛剛雖然那樣說了,但一時半會兒鈺兒也回不來。我還是養身子打緊。」皇后偏頭看向林太妃,「太妃,你說是不是?」

    「對,沒錯!沒什麼比身體更打緊的。鈺小子若是回來看到你瘦成這樣,指不定怎麼傷心呢!」林太妃接口,對沈妃和柳妃道,「後宮除了我這個老太婆,就你們品級高了,你們不幫皇后,難道要我個老太婆操勞?」

    沈妃和柳妃聞言,齊齊恍然,原來皇后是為著四皇子要安心養傷了,看樣子不是要使什麼心機,這才放心地點頭,「既然姐姐看重,那我們二人就義不容辭了。」

    「理該這樣!」皇后笑著吩咐如意取出執掌宮中的鳳印,但是沒給二人,卻是交給了林太妃,「太妃,兩位妹妹是兩個人,但是鳳印只有一個,這個鳳印就勞煩你收著,兩位妹妹和氣地處理宮中事物,但凡有什麼意見相左的事情,就交由你出面主持公道,這樣也累不到你,你覺得可好?」

    沈妃和柳妃面色齊齊一僵。

    「好,就交由我老婆子看管著,你們凡事兒盡量處理,處理不了的再去找我,就別叨擾皇后養傷了。」林太妃接過鳳印。

    沈妃和柳妃恢復常色,勉強地笑著點點頭。

    皇后看著二人,笑得端莊貴氣和悅。

    沈妃和柳妃見皇后如此笑,心中都有些憋悶,皇帝又走了,她們也不想再在這裡待著了,對看一眼,遂齊齊站起身告辭。

    皇后笑著擺擺手。

    二人一起出了鳳鸞宮。

    二人走後,林太妃卻沒有走,依然坐在皇后的宮裡。

    皇后揮退了左右服侍,殿內除了林太妃再無一人的時候,她黯然地道,「太妃,你也見了,這麼些年了,皇上還是對她……」

    「當年啊,若非皇上是由呂貴人所生,位份低微,需要借助德慈皇后和英親王上位,也不至於拱手相讓。」林太妃歎息了一聲,拍拍皇后的手,勸慰道,「你是明白人,這情啊,只有得不到,才會住進心裡去長情。後宮三千粉黛,他念著個得不到的人,總比念著宮裡的人強。只有這樣,他才不為後宮的女人左了心,你這皇后的位置才能坐穩,你是四皇子的後盾,你穩,他才能穩。」

    皇后點點頭,林太妃說得對。

    她能穩坐中宮多年,各式各樣的女子她全都看遍,皇上更是覽遍群芳。嬌俏可人的,狐媚勾人的,端莊閒的,素顏傾城的,各宮各院,美人無數。昔日八皇子的母妃,從個平民女子,坐到了皇貴妃的位份,皇上寵到極致,但也未動搖她的根本,惹了后妃嫉妒,不曾用她出手,各宮各院的女人們暗中的排擠和手段便讓她在生八皇子的時候煙消雲散了。

    這麼多年,除了一個皇貴妃,再無人靠近她的皇后寶座。

    柳妃和沈妃也無非是靠了母族背景和哄著皇上的手段,才坐到如今二妃的位置。

    後宮女人甚至天下多少人都以為皇帝對她重情重義,可是背後又有幾人知道皇上對後宮的所有女人都不曾入心,他唯一念著的那個女人在宮外,是以,誰做他的皇后又有什麼區別?

    她初入宮闈,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後來知道後,也曾試圖去做過什麼,但是到頭來,終是讓她看清,一個男人的心若是實實在在地放了一個女人,將她壓在心底最深的位置,甚至是皇權寶座底下的位置時,是誰也不能碰觸的。

    就算碰觸,也是無用。無用的事情做得多了,她也累了。所以,多年前,便開始將一門心思放在她唯一的兒子身上。

    只要他兒子能做皇位,只要皇上能敬重他。那麼,她也是無憾的。

    「憐丫頭一直還不知道她被你抱進宮的初衷吧?」林太妃

    問。

    皇后搖搖頭,「不知。」

    「她不知就別讓她知道了。」林太妃溫聲道,「那丫頭自小不在親娘身邊,有親娘不能親近,有親哥哥不能親近,從小就懂事兒,顧著你的情緒,委屈不少。這皇宮裡,你我都是看了多年的人,背地裡的骯髒齷齪多了去了。雖然你看顧得緊,但總有沒看顧到的地方,她都自己抗下來了。活了這麼大。也是不易。你雖然不是她親娘,但多年來,也是娘了。」

    皇后點點頭,「太妃,不用你說,我心裡明白。當年我從她身邊奪了秦憐,也不全是為了鈺兒的皇位將英親王府栓到我身邊幫鈺兒。一半也是我有私心,氣不過有人什麼也不用做,卻栓了皇上的心。如今我早就看明白了。有些東西,爭是爭不過來的。而且憐兒的確乖巧懂事,雖然性子跳脫,但從來不做太出格的事情讓我憂心,這些年下來,我是真將她當女兒的。」

    「你能看明白就好!皇上心裡苦啊。」林太妃想起往事,低聲道,「當年你還沒進京城時,我在宮裡,他們那一幫子小子們和姑娘們的事兒我是看得最清楚。為了皇位,皇上捨棄了太多。他心底留一點兒執念也情有可原。這些年在皇位上他也累,怕是就靠那些執念支撐了。」

    皇后看著林太妃,「太妃,您與我說說當年的事兒吧!我這麼些年沒問過您,就胡亂猜,但到底也有猜錯的時候,當年鈺兒還小,我做錯可以有改的機會,現在鈺兒大了,又出了火燒宮闈的事兒,他被貶去了漠北,我差點兒就失去了兒子,是不能再錯一步了。」

    林太妃看著皇后,「你若是真要聽的話,那這話也就長了。」

    「天色還早。」皇后道。

    「哎,你為了鈺兒,是該知道那些事情。那我就長話短說。」林太妃點點頭,緩緩道,「當年啊,南秦有二美,都出身在崔氏。一個是博陵崔氏的崔玉婉,一個是清河崔氏的崔紫箐。兩家都是望族。南秦也有雙絕。但這雙絕說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一個就是當年的七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一個就是忠勇侯府當時的世子謝英。」

    皇后頷首,「這我知道。當年皇上和謝英才華冠絕,不相上下,是以並稱雙絕。」

    「當年,先皇對於各大名門望族用的還是古來的招撫啟用並且牽制的政策,這種政策最有效的辦法,自然就是聯姻。各大名門望族都有人在京中任職。大家族裡的長者會選最優秀的女兒來京尋求姻緣。就如如今的范陽盧氏盧雪妍一樣。」林太妃慢慢陳述道,「當年,清河崔氏來京的就是崔紫菁,博陵崔氏來京的就是崔玉婉,這二人因為同系崔氏,自小就認識,並沒有因為容貌和才學互相嫉妒要比出個高下來,相反,是一對極其要好的手帕交。她們乍一來到京中,立馬就吸引了各府的名門公子。」

    「當年皇上喜歡的人是崔紫菁,謝英喜歡的人是崔玉婉?因為謝英娶了崔玉婉。英親王呢?他喜歡誰?」皇后看著太妃,「這些年我見英親王對王妃愛重,但若說情深,怕是沒有。不過王兄向來含蓄,心思也深,不易窺探。」

    「謝英自然是喜歡崔玉婉的,自古來,忠勇侯府的人雖然因為富貴滔天克制己性,但也不會委屈了自己。否則他又怎麼會娶崔玉婉?至於崔玉婉嘛,她自然也是喜歡謝英的,清河崔氏的女兒因為自古受詩禮傳書的清貴門楣熏陶,都是有傲骨的,也不會委屈自己。」林太妃道。

    「難道崔紫菁不喜歡皇上,否則為何以她的傲骨嫁了英親王?」皇后疑惑。

    「這怕也是你多年來想不透的事情吧!」林太妃笑了,看著皇后,搖搖頭,「男人和男人不一樣,女人和女人自然也不一樣。崔氏的女兒更和旁人不一樣。當年,呂貴人位份低微,但心思頗深,生的兒子也是萬里挑一,聰穎才華樣樣出類拔萃。若他不做皇上,那麼誰做了皇上,都會先除了他。這很好理解,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誰也不想留著一個名聲才華比皇帝還高的兄弟在臥榻之側。」

    「我明白,忠勇侯府就在皇室的臥榻之側。」皇后點頭。

    林太妃歎了口氣,繼續道,「德慈太后得先皇愛重,可惜卻生下的兒子是個腳跛,不能繼承皇位,她剛強一生,卻也是輸給了命運,只能認命。當年,呂貴人和皇上求到了德慈太后面前,想要那個位置。德慈太后只一個條件,就是拿他們心裡重要的東西來換。呂貴人當時也是看中了崔紫菁,先皇也念二人郎才女貌,有心賜婚,另外皇上也心儀崔紫菁。清河崔氏望族,配皇室裡最有才華的皇子,雖然是庶出,但也是一門好親事兒。」

    皇后點點頭,不再插話。

    「可是,德慈太后就提了這麼個條件,當時對於正當年少,情竇初開的皇上來說,那的確是挖了他的心。」林太妃回憶往事,露出感慨,「當年,德慈太后和皇上商量英親王婚事兒的時候,我是在跟前著,親眼目睹,親耳聽到了這麼一樁事兒。先皇本來不同意,但是德慈太后說,皇室裡最傑出的皇子莫過於七皇子,但七皇子若是不能斷情決意心狠,也不能來做這個位置,一個對自己不心狠的人,是沒辦法掌控這南秦江山的。想想謝氏,想想各大名門望族。都需要有手段且雷厲風行的人來制衡。」

    「所以,先皇因此就答應了?」皇后問。

    「嗯!先皇答應了。德慈太后聰明絕頂,一生穩做鳳位,不是靠的家族,而是靠女人最驕傲的本事,拴住了先皇的心。無論後宮多少女人,先皇一生,最愛的是德慈太后。」林太妃有些黯然地道。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先皇和德慈太后彼此恩愛,為何不能成全當年的七皇子和崔紫菁?」皇后不解。

    「正因為這份愛重,才是這個結果。七皇子是最聰明最有才華的皇子,但不是他最愛的兒子。他最愛的女人是德慈太后,最愛的兒子是英親王,又牽扯了江山和英親王府

    的未來,他怎麼會不答應?」林太妃道。

    皇后恍然。

    「先皇當著皇后的面叫了七皇子和呂貴人選擇。若是選了崔紫菁,他就成全,但是不能要這江山。若是不選崔紫菁,那麼就給他皇位,這個皇位的繼承人,一定是他的。」林太妃道,「因為我無兒無女,又是德慈太后表妹,是以,我能見證這一樁除了我們當時幾人再也無人知道的秘密。」

    「皇上選擇了皇位?」皇后聲音有些輕顫。

    林太妃搖搖頭,「這麼多年,你還是不瞭解皇上,他當年選擇了崔紫菁。」

    皇后一怔,「那為何後來崔紫菁嫁了英親王……」

    「呂貴人當時得了不治之症,但是瞞了皇上,聽說她選擇崔紫菁,她一口血就吐了出來。吐出來的血當時是黑色的。皇上要吩咐人請太醫,呂貴人不讓,說她的病早就悄悄讓太醫看過了,無救。她為什麼想要七皇子要皇位,就是怕她死了,她的兒子被上位者不容。七皇子實在是太聰明了,太有才華了,若是不得到皇位,又沒有母族支撐,那麼必死無疑。是以,她雖然看重崔紫菁,還是最想保住兒子。」林太妃道。

    皇后想起她進京後第一次進宮看到的呂貴人,那時候她已經病重,絲毫看不出多麼有心機的一個女人,能生出皇上那樣聰明有才華的兒子,是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聰明的女子。

    「先皇見了當時情形,有些心軟,想成全七皇子。但德慈太后搖頭,說孝與命,情與恩,是相輔相成的。她不想讓七皇子覺得是英親王讓了江山。而必須是他用最心愛的女人換的江山。這樣,他不必以後覺得英親王府攜恩已報,也不會覺得無顏面。另外,用最重要的人換得的江山,他才能好好珍惜,以後也會好好地對待英親王。她和呂貴人,雖然一個是皇后,一個是貴人,但是在各自的兒子面前沒有不同,都是母親。先皇若想兄弟和睦,若想皇上看重江山,若想南秦江山能千秋萬載,一代代傳承下去。那麼,這一樁孝與命,情與恩的交換勢在必行。」林太妃道。

    皇后沉默片刻,低聲道,「德慈太后看得通透,的確令人敬佩,怪不得先皇愛重。」

    「是啊,有幾人能抵得上德慈太后?」林太妃點點頭,「後來,皇上為了母親呂貴人,為了能活著以後再看到心愛的人,為了心底那一絲想要的江山,便同意了。」

    皇后抿唇,不再言語。

    「所以,他如今坐的江山,包含了多少付出和艱辛以及心裡的苦。」林太妃道。

    皇后看著林太妃,猶豫了一下,問道,「可是,我記得,先皇仙逝了,德慈太后卻沒追隨而去,而是直到三年前才壽終正寢。按理說,先皇離開後,皇上就可以動手再爭奪了,為何他依然……」

    「你是說為何在先皇離去後,他依然敬重德慈太后,依然愛護英親王府?他既然惦記著崔紫菁,應該記得過往報回當年之仇?」林太妃問。

    皇后點頭。

    「有三點,足夠讓皇上就算多年不甘心,但也不會那麼做。一,就是君子重諾,君主更要重諾。二,德慈太后和英親王對皇上後來的扶持的確是沒得說,在呂貴人離開後,就算先皇默許,那麼多皇子,也需要皇后和英親王合力扶持,好生費了一番血腥,英親王還因他的皇位受傷了。他們的確是有兄弟之情。三,因為崔紫菁,那也是個看著溫婉,但其實傲骨剛強的女子。既然皇上當初選擇了,她就不會再允許皇上做傷害英親王府,報復德慈太后,傷害她兒子的事兒。」林太妃道。

    「本來是弟弟的姻緣,卻是後來嫁了兄長。英親王妃當年是怎麼想的?」皇后輕聲問。

    「這只有她知道了。據說聖旨賜婚英親王時,她臉上是笑著的。」林太妃道。

    「笑著的……」皇后喃喃品味這幾個字,半響後,抬起頭,剛要再說什麼,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她住了口,看向殿外。

    林太妃也看向殿外,見秦憐和八皇子跑了進來,她舒了一口氣,「他們總算平安回來了,否則我這心總也放不下。」

    皇后打住話,不再說,該知道的她已經知道了,剩下沒說出口的,到也沒必須再去探究了。於是,應和林太妃點點頭,「平安回來就好。」

    二人說話間,秦憐和秦傾來到門口。

    如意知道皇后和林太妃在內殿說私密的話,於是對裡面知會了一聲,「皇后,太妃,憐郡主和八皇子回來了。」

    「嗯,快讓他們進來!」林太妃應了一聲。

    秦憐和秦傾對於鳳鸞宮今日靜悄悄的沒有意外,畢竟皇后要養傷嘛,於是來到門口直接就進了內殿。見到二人,齊齊見禮。

    「看你們一副高興的樣子!宮外就那麼好玩?」林太妃問。

    「自然,好玩著呢!太妃,您身子骨利落,等上元節去法佛寺上香,順便多住些日子。宮外比宮內的天看著都要藍。」秦傾湊到林太妃身邊,笑嘻嘻地道。

    秦憐也湊到了皇后的身邊,抱著她胳膊,如親生女兒一般地撒嬌,「皇嬸,我出去半日,您想我了沒?」

    皇后頓時笑了,伸手點她額頭,「你看看你,人堆裡擠著來吧?跑的一腦門子的汗,回來衣服也不換,就往我身邊湊,臭烘烘的,我就算再想你,也被你的汗味熏的想不起來了。」

    秦憐頓時撤回手,抬起胳膊,用鼻子聞聞,皺眉,「還真的有汗味,都怪那些臭男人。」

    「你往男人堆裡擠?還怨得了別人?」秦傾是男人,聞言立即不滿了。

    「就是臭男人,臭男

    人,臭男人,我就說了,又怎樣?」秦憐瞪著秦傾。

    秦傾嘎嘎嘴,「不怎樣!」

    秦憐得意地挑眉。

    「你瞧瞧,這個惡霸的樣,可是像極了錚哥兒。」林太妃指著秦憐,笑起來。

    皇后也忍不住笑了,對秦憐道,「趕緊回你殿裡去,讓侍候的人給你放水沐浴。」

    「嗯!」秦憐應了一聲,站起身,一溜煙地出了皇后的殿內,去了她住的偏殿。

    「以前鈺兒沒離京時,憐兒在他身邊,也看不出來她性子這麼跳脫,我有時候竟覺得她學了鈺兒的性子穩妥,行事不緊不慢的性情。如今鈺兒不在京中了,她的本性就露出來了。」皇后揉揉額頭,看著秦憐笑道。

    「你也別太想四皇子,皇上剛剛不是給你了准話嗎?何時回京,他自有安置。」林太妃知道她是想極了四皇子,勸慰道。

    皇后點點頭,提起這個,就讓她覺得壓制了這麼長時間的心底輕鬆了些。扭頭問八皇子,「我聽皇上身邊的吳權來稟報,崢二公子的那個聽音贏了所有賭注?」

    提到此事,秦傾就興奮不已,連連點頭,「是啊,她贏了賭注,可是二十暗注呢!」

    「她贏了又不給你,你高興個什麼勁兒?」林太妃笑看著秦傾。

    「太妃,您不知道,她幫我和憐姐姐每人下了兩暗注,我們每人贏了三十萬兩呢。」秦傾得意地拍拍腰包,「上元節的時候,我用贏來的銀兩給您的宮裡掛滿花燈。」

    「你剛還說讓哀家上元節去法佛寺小住吃齋念佛,如今怎麼就要給我宮裡掛滿花燈了?就算你掛了花燈,我不是也看不到?」林太妃失笑。

    「那就過了上元節您再去上香,或者您提前去,上元節前就回來。若不然,我將花燈給您放寺廟去掛著看。」秦傾高興地想出了好幾個主意。

    「還是算了,惹佛門不清靜。」林太妃搖頭,「你給我一盞花燈就夠了,不用那麼多。」

    「好,就給您製作一盞最漂亮的。」秦傾頷首。

    「她既然幫你們下了兩注暗注,為何你們只贏了三十萬兩?不該是四十萬兩嗎?」皇后疑惑地看著秦傾。

    秦傾吐吐舌頭,「我和憐姐姐一人敲了她一注,下的是明注。我押的是三號,憐姐姐押的是五號。我們都輸了。就輸了十萬兩。」

    「原來是這樣!」皇后笑著點頭,「那個聽音,真是自己下的注?不是錚二公子吩咐她下的?」

    「不是!」秦傾搖頭,敬佩道,「她可聰明了。可不是一般婢女!」

    「不是一般婢女?怎麼個不一般?」皇后問。

    秦傾搖搖頭,撓撓腦袋,「我也說不出來,總之就是和別的婢女不一樣。不,不止是和別的婢女不一樣,就是這京中各府的小姐們在她面前,她也不輸於氣勢。就是那種……一點兒也不懼秦錚哥哥的婢女,比千金小姐還像千金小姐。」

    「這樣嗎?」皇后沉思,「能不怕錚二公子的婢女倒是少有。」

    「若是這樣說的話,那何止是少有?簡直是獨一份!試問這京中,哪個婢女會不怕那個小惡魔?還有,這京中各府的小姐們雖然大多都傾慕她,但也都擔了個怕字。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的。哪怕不觸他的?」林太妃接過話。

    「若是京中小姐們都怕他,那也有個例外的,就是忠勇侯府的謝芳華了。」皇后道。

    「謝氏和忠勇侯府的門楣擺在那裡,她又是那麼一副身子骨,弱不禁風的,病得厲害,與病魔抗爭多年,還哪會怕?皇上面前都不怕,自然也就不用怕他了。忠勇侯府的小姐不怕是理所應當。那個不算。」林太妃道。

    「也是!」皇后點頭,問秦傾,「今日謝芳華沒去嗎?」

    秦傾搖頭,「沒去,據說年節折騰住了,又病倒了。」

    皇后歎息一聲,「可憐了一副好樣貌和好門楣。」

    「自古紅顏薄命!忠勇侯府富貴尊貴比皇室有過之而無不及。上天不會虧待苦命的人,也不會將福氣全部都給一個好命的人。」林太妃想起自己和德慈太后,感慨道。

    皇后點點頭。

    「我看你也累了,休息吧!我和小八回去了。」林太妃站起身。

    皇后吩咐如意送林太妃。

    秦傾攙扶著林太妃出了鳳鸞宮。

    鳳鸞宮內安靜下來,如意送出林太妃後回轉,見皇后沒有要休息的意思,低聲道,「娘娘,您還在想四皇子嗎?既然皇上有那般話,四皇子距離回來就不遠了。」

    皇后歎了口氣,「就算有了皇上的話,鈺兒回京怕是也沒那麼容易。三皇子、五皇子忍了這麼久沒動手,如今若是聽說皇上有意放鈺兒近期回來,恐怕該動手了。」

    「咱們四皇子這些年又不是什麼作為都沒有?就算三皇子、五皇子聯手,咱們四皇子也不怕他們。」如意道。

    皇后搖搖頭,「京中形勢是越來越複雜了。明面上只是三皇子、五皇子,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雙手會阻止他回京呢。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就怕他應付不過來。」

    「還有皇上呢,皇上有心想四皇子回來,就一定會出手相幫。」如意道。

    「但願吧!」皇后情緒有些低迷。

    如意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皇后,只陪著皇后靜靜地坐

    著。

    秦傾扶著林太妃走在回瓊林苑的路上。四下無人處,他悄聲問,「太妃,剛剛我聽您和皇后娘娘說父皇有准話要四哥回來了?什麼時候?」

    林太妃看了他一眼,和藹地道,「皇上說,四皇子去漠北也有將近半年之數了,讓皇后寬心養傷,何時調他回京,他心裡有數。」

    秦傾眨眨眼睛,「父皇若是說了這樣的話,還真是給了准話。那麼四哥真是快回來了。」

    林太妃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是回來,恐怕也不容易,畢竟這天下皇上雖然是九五至尊,但也需要顧忌各方勢力,運用帝王之術來制衡。有些人是不想他回來的。」

    「也是!」秦傾皺眉。

    「小八,我問你,你有沒有想要皇位的心思?」林太妃忽然鄭重地問。

    秦傾一驚,連忙搖頭,駭然地道,「太妃,您怎麼這麼問?」

    「我就是問問你,你有沒有?」林太妃看著他,「皇權至高無上,皇位九五至尊。你難道不想要?」

    秦傾臉有些白,「太妃,想和要是不一樣的,我身為皇室裡的龍子,自然也有想過,但是我知道我沒那個命。所以,不要。」

    「這是你的真心話?」林太妃問。

    秦傾點點頭。

    林太妃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和聲道,「自古以來,皇子們都是龍身,也都有龍心,但有龍命的也只是那一個人。皇后對皇位勢在必得,四皇子不止有才華,還有心思。就衝他被貶到低谷,去了荒無人煙的漠北,風沙惡劣,漫天風雪,他依然安然地待在漠北軍營來說。這一份精魄便讓人另眼相看,也讓皇上稱讚。三皇子、五皇子都有母族支持。所以,未來風雲變幻,你連起點都輸了。輸在不是你不聰明,而是你年歲小,還沒有母族支持。我個老太婆老了,也不能幫你去爭位,你若是有心要那個位置,就是自取其害。」

    秦傾搖搖頭,「太妃,您放心,我以前是有想過,後來就認清了。我不是哥哥們的對手,而且自小四哥就對我多加照顧,若是他想要這個位置,從嫡出上說,名正言順,我就討個閒散王爺做做,就像是英親王伯伯,豈不是很好?」

    「英親王啊,他生來腳跛,雖然是嫡出,但是身體有殘,是以,從出生就注定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林太妃歎了口氣,「天下人都覺得英親王府固若金湯,可是,又有幾人知道,他的固若金湯不過是因為英親王府……」話要出口,她忽然醒過悶來,有些話到底是秘密,說與皇后也就罷了,在孩子們的面前是不能說的。搖搖頭,「罷了,你既然無心,就安心做個王爺吧!無論是你哪個哥哥或者兄弟想要那個位置,你也不能插手。」

    「那我四哥呢?」秦傾問,「他若是需要我相助呢?」

    「他也不行!」林太妃搖頭,頓了頓,又道,「他若是需要你相助的話,也要看什麼事兒。危險的事情,你自然不能去做。否則我白養你這麼大了。我還指望著你留著小命平平安安地在我身邊孝敬我呢。」

    「說白了太妃就是想我平安孝敬您嘛,那好說。」秦傾討趣地道,「我盡量不攙和哥哥們的事兒,一定平安地活著,好好地孝敬您,養您的老。等我夠了年歲,討了父皇的旨意,出宮立府,就將您接出皇宮去。」

    「好!我就等著。」林太妃老臉笑成了花一般,「這座宮牆啊,栓了我一輩子,沒兒沒女,我以為就這麼過了。沒想到討了個孫子,還能將我接出宮外養我的老。」

    秦傾嘻嘻地笑,不是祖孫卻勝似祖孫的二人向瓊林苑走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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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親愛的,你最後那句簡直了……真讓人憂傷你們的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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