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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打架 文 / 西子情

    大約是白日裡睡多了,晚上謝芳華睡不著了。

    她躺在床上聽著裡屋傳出均勻的呼吸聲,秦錚不僅睡得著,而且睡得熟,還睡得香。她心情十分不美好,故意很大動靜地翻身,攪得床板一個勁地響動。

    可是無論床板怎麼響動,裡屋的人就是睡得很沉,半絲動靜沒有,呼吸半絲不亂。

    謝芳華輾轉折騰到深夜,才幽幽沉沉地睡了去。

    可惜,她剛睡著,裡屋便傳出了動靜,床板與她早先的動作別無二致地響動了起來。

    謝芳華被吵醒,愣了片刻,才覺得秦錚早先一定沒睡著,如今這是在報復!心情頓時很好,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繼續睡。

    可惜,無論她怎麼想睡,裡屋的動靜越來越大,她即便躺著,能使得呼吸均勻,卻也再睡不著。心下不由氣悶,推開被子猛地坐起了身。

    裡屋這時忽然傳出一聲低低的咳嗽聲。

    謝芳華動作一僵,想起了什麼,忽然又猛地躺了回去。

    裡屋的人咳嗽片刻,床板又有規律地傳出響聲。

    謝芳華打了個哈欠,在響動中忽然困意濃濃,沉沉地睡了去。

    半個時辰後,裡屋的簾幕「嘩」地一聲被挑開,秦錚快步走了出來,幾步便來到了床前,一把挑開帷幔,滿面怒意地道,「起來!」

    謝芳華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睡得沉。

    秦錚瞪著她,片刻後,一把將她胳膊扯了起來,「你弄了半夜動靜,如今想睡?沒門!給我起來!」

    謝芳華甩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啪」地落下簾幕,又躺了回去。

    有本事他隨便鬧動靜,看她能不能睡著!她鬧動靜,他睡不著,是他沒本事!

    「今日你別想睡了!」秦錚踢了踢床板,發狠地道。

    謝芳華裹著被子,閉著眼睛,愈發覺得困意濃了。

    秦錚看著她又氣又笑,半響後,忽然眸光一轉,湊近她,低聲道,「你若是不起來,我就上床與你一起睡!」

    謝芳華激靈一下子,睡意頓時沒了,猛地睜開了眼睛。

    秦錚抱著肩膀得意地對她挑眉。

    謝芳華看了他片刻,又閉上了眼睛。

    「起來!」秦錚盯著她,危險地半瞇起眼睛,「爺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若是不信這個邪,你就儘管試試!」

    謝芳華躺著不動,不理他。

    秦錚扯開被子,身子轉眼間就上了床。

    謝芳華騰地坐了起來,對他猛地揮出了一掌。

    秦錚側身躲開,身子靈巧地進了床裡。

    謝芳華臉色一沉,掌風變幻,對準他的面門。秦錚立穩身子,出手迎接她的掌風。

    頃刻間,二人圍繞著床沿兩側對起招來。

    謝芳華招招狠辣,秦錚亦不遑多讓。

    開始的動靜小,不多時,動靜便大了,床榻砰砰的響動聲傳出了中屋。

    西偏房的聽言睡得正香,隱隱被正屋傳出的動靜吵醒,他愣神片刻,才激靈靈地爬起床,連外衣也顧不得穿便跑出了門,來到了正屋。

    落梅居極靜,襯得正屋的動靜愈發清晰,尤其是床板咯吱咯吱作響。

    聽言跑到門口,伸手敲門,「公子,聽音,你們怎麼了?」

    「沒你的事兒!滾!」秦錚沒好氣地對他吼了一句。

    聽言本來要破門而入,聞言手腳頓時僵住了,呆呆地站在了門口。

    謝芳華狠狠挖了秦錚一眼,傳遞給他一個眼神,意思是她不打了,和解!

    「你吵得我不能睡覺,如今你想自己睡?休想!」秦錚不買賬,見她有停手不打的勢頭,他卻出招更為凌厲。

    謝芳華暗暗罵了他一句,前半夜沒睡著的火氣被他激了起來,打就打,誰怕誰?

    轉瞬間,二人掌風掃到了帷幔,撕拉一聲,帷幔撕開,裂響清晰地傳出了門口。

    聽言又呆了呆。

    謝芳華見帷幔被扯撕了,手中正沒東西,於是拽過帷幔,當了兵器使。

    秦錚與她同等想法,也扯過帷幔,拿來當兵器。

    二人各佔據帷幔一角,拉鋸之下,帷幔再次撕裂開,裂響聲分外尖刺。

    聽言回過神,忽然伸手猛地一拍腦袋,「哎呦」一聲,紅著臉轉身跑了。他的身影極快,不多時,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關上了門,動作利索地上了床,將整個人蒙在了被子裡。尤其是一雙耳朵,還用雙手給摀住了。

    中屋的動靜持續了一個時辰才休止。

    秦錚到底被打下了床榻,謝芳華也沒比他好多少,跟著掉下了床榻。

    兩個人都坐在地上看著對方喘息,再沒有力氣繼續打。

    「每次練劍都不夠火候!今日才叫爽快!」秦錚靠在已經熄了火的爐子邊,渾身汗如雨下,明明看起來很凌亂狼狽,卻偏偏有一種光風霽月之感。

    謝芳華冷冷地哼了一聲,爽快?她剛剛那一招沒擰掉他的手是客氣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秦錚撿起火爐邊一塊乾柴對著謝芳華砸來。

    謝芳華偏頭躲過,那塊乾柴「啪」地掉到了地上。

    「你昨日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怪我何來?是你先吵得我睡不著覺的,如今我以牙還牙,是你活該!」秦錚不客氣地道。

    謝芳華抬腳將那塊乾柴對他猛地踢了過去。心中惱怒,若不是他睡前丟下那麼一句要娶忠勇侯府小姐的話,她就算白天睡再多的覺,也不會睡不著。

    秦錚揚起雙腳,夾住了謝芳華踢來的乾柴,慢慢地放下,看著她黑暗中惱怒的神色,眸光動了動,流過一抹華彩,忽然愉悅地勾起嘴角,神色清風朗月地道,「我知道了!」

    謝芳華看著他,知道什麼?

    秦錚緩緩站起身,拍拍衣袖,整理了一下散亂的衣袍,在謝芳華面前蹲下身,看著她。

    謝芳華也看著他,面無表情。

    秦錚伸手勾了勾她微微散亂的頭髮,纏繞了一縷在指尖,不等謝芳華揮手打開,他便隨意地鬆了手,對她神秘地一笑,溫聲道,「你喜歡上我了!」

    謝芳華麻木地瞅了他一眼,喜歡?這個詞她上輩子在忠勇侯府滅門的時候就扔了!

    秦錚似乎沒看到她麻木的表情,語調輕鬆地道,「我晚上說要娶忠勇侯府的小姐做你的主母,你夜裡便翻來覆去睡不著了,不是喜歡上了我是什麼?」

    謝芳華嗤笑一聲。

    秦錚揚了揚眉,「不是嗎?」

    謝芳華面色冷然,自然不是。他有什麼值得她喜歡的?肆意無忌?狂傲不羈?不拘世俗?霸道任性?喝醉酒後撒潑耍賴,裝瘋賣傻,都是缺點!喜歡他的女人眼睛都瞎了。

    秦錚揉揉額頭,輕歎一聲,「本來我也覺得你若是喜歡上我,對我來說有些麻煩。如今你不喜歡我,其實最好不過。」

    謝芳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東方已然見白,她站起身,準備睡覺。

    秦錚依然蹲在原地,追隨著她的腳步,逕自道,「我喜歡對女人專心一些,不會像我爹那麼花心,娶了一個又一個,側妃小妾排排坐。你若喜歡了我,我又如此寶貝你,自然很高興,就不好再去喜歡忠勇侯府的小姐了。」

    謝芳華走到床前,鋪好亂得不成樣子的床,直直地躺了上去。

    秦錚站起身,對她道,「要不你再仔細想想,你真不喜歡我嗎?距離宮宴還有幾日,我這幾日還見不到忠勇侯府的小姐。你若對我表明心意,我還是可以考慮不去找她的。屆時皇叔若是給我指婚,我也可以考慮不拉她出來給我擋劍。」

    謝芳華翻轉身,當沒聽見。

    「明日又得喊喜順叔來了!我娘不知道會不會高興。」秦錚掃了一眼因為打鬥而變得亂七八糟的房間,忽然笑了一聲,打了個哈欠,轉身進了屋。

    謝芳華惡毒地想著她屋中的物事兒被破壞了一半,價值怕是萬兒八千兩,英親王妃能高興才怪?明日知道後怕是會劈了他這個敗家的兒子。

    大約是架打得累了,不多時,二人都很快地入了睡,裡屋中屋再無動靜。

    聽言卻是自回屋之後就失眠了,腦袋悶在被窩裡,一會兒笑,一會兒愁的,直到天亮,他爬起被窩,穿戴妥當,悄悄推開了房間的門。

    正屋一片安靜。

    聽言站在門口琢磨了半響,躡手躡腳地出了落梅居,往正院英親王妃處走去。

    如今距離過年不過十來日,府中已經開始打掃屋脊房舍迴廊院落,佈置年畫彩釉等裝飾。所以,清晨裡,英親王府各個院落的下人們便熱熱鬧鬧地忙活了起來。

    喜順正指揮著下人幹活,看到聽言表情怪異地從落梅居出來,心下奇怪,上前喊住他,「聽言,二公子如今不用去上書房上課,在府中養傷,難道還起這麼早?這是差你去王妃那裡辦事兒?」

    聽言搖搖頭,「不是!」

    喜順看著他,低聲道,「我昨日半夜聽到落梅居有動靜,難道是公子半夜又起來練劍了?落梅居的梅花都謝了?」

    聽言又搖搖頭,若是公子半夜練劍還好了,他哪至於後半夜沒有覺睡?

    「怎麼了?你這副樣子,可是二公子出了什麼事兒了?」喜順謹慎小心地低聲問。

    聽言點點頭,又搖搖頭,須臾,擺擺手,沒好氣地道,「沒有!」

    喜順更加疑惑,盯著他不放。

    聽言瞪了喜順一眼,頗有氣勢地道,「喜順叔,你瞎打聽什麼?被我家公子知道你打聽他的事兒,你就完了!」

    喜順一噎,連忙後退了一步,四下看了一眼,見下人們都忙著,無人看這邊,他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哪裡是我想打聽二公子的事兒,實在是你今日表情不對,叔還不是關心你?怕你出什麼事情!」

    聽言垂下頭。

    喜順看著他的樣子,推了他一把,「算了,算了,我不問了,你小子若是找王妃趕緊去找。晚了的話,王妃就和王爺出府了。小心你撲個空。」

    聽言立即抬起頭,「王妃要和王爺出府?王爺帶王妃玩去?」

    喜順照聽言腦袋捶了一下,哼道,「玩?你的小腦袋瓜子裡就知道玩!你這麼不激靈,不知道二公子怎麼容了你這麼些年。」話落,他壓低聲音道,「昨日裡王爺和大公子去左

    相府商議妥當了,今日王爺和王妃帶著媒婆和大公子前去左相府過納彩之禮。」

    「納彩?」聽言奇怪地道,「今日?」

    「是啊,就今日!」喜順感歎道,「要說咱們王妃,可真是端莊賢淑大度。前兩日劉側妃把著王爺來找王妃商議禮單,王妃沒難為不說,還痛痛快快地給多添加了些禮。雖然前日裡為了二公子被撞了腦袋一事兒,和王爺起了爭執,生了氣。但第二日就將那一頁揭過去了,和王爺依舊和好如初,不拿這事兒難為王爺。這不,昨日將去左相府納彩準備的禮都辦妥當了,王爺和大公子找左相議了今日的日子,回來跟王妃一說,王妃便同意了。」

    聽言扁了扁嘴角,問道,「那大公子呢?他去嗎?」

    「這是大公子的喜事兒,他怎麼能不去?」喜順立即道,「大公子天還沒亮就出城去抓活雁了。這個時候該是快回來了。只要大公子回來,王爺和王妃定然趕緊就會去左相府。」

    「那我得趕緊去找王妃!」聽言瞅了一眼天色,立即撥開腿往正院跑。

    喜順見聽言轉眼就跑得沒了影,回頭往落梅居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著大公子的婚事兒定了,該輪到二公子了。兩位公子都是要娶貴女的人,怕是用不了多久,這王府就會換個樣子。他這個大管家雖然忠於王爺王妃,但是有些事情也是不好做啊。

    聽言來到正院,逕直往正屋闖。

    春蘭正從正屋出來,差點兒被聽言撞倒,立即伸手拽住他,訓斥道,「做什麼這麼急?愈發沒規矩了!王爺在屋裡呢。」

    聽言脖子一縮,往裡屋看了一眼,後退了一步。

    春蘭立即將他拖到一旁,低聲問,「可是二公子那裡有什麼急事兒差你過來?」

    聽言搖搖頭,「沒有!」

    「那你這麼心急火燎地跑來做什麼麼?」春蘭豎起眉毛。

    聽言搓了搓手,吶吶半響,在春蘭緊盯著的目光下才低聲道,「昨日晚上,那個……公子和聽音……」頓住不說了。

    「公子和聽音怎麼了?」春蘭看著他,「又練劍了?落梅居的梅花都毀了?」

    「沒有!」聽言連忙搖頭。

    春蘭鬆了一口氣,「只要落梅居的梅花沒毀就好,到底是什麼事兒,你快說,沒看到我正忙著嗎?稍後大公子回來,王妃要和王爺去左相府,我也得陪著去過採納之禮。」

    聽言看著她,又往裡屋瞅了一眼,忽然道,「沒事兒了。」往外走去。

    春蘭哪裡肯讓他走,一把拽住他胳膊,瞪眼睛,「說清楚!你定然是有事兒前來。」

    聽言只能停住腳步。

    春蘭的聲音有些大,驚動了裡屋的英親王和王妃,二人一起向外望了一眼,英親王妃從裡屋喊,「聽言,可是錚兒有什麼事兒?你進來說!」

    聽言立即道,「沒事兒!」

    「進來!」英親王妃低喝了一聲。

    聽言身子一顫,乖乖地進了屋。

    畫堂內,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對坐,正在用早膳。

    「說吧!」英親王妃和藹地瞅了聽言一眼,幫英親王盛了一勺湯。

    英親王看了聽言一眼,端起湯來喝。

    聽言躊躇半響,才鼓起勇氣,用蚊子似地聲音道,「昨日夜裡,公子他和聽音……」

    英親王妃立即丟開了湯勺,看著聽言。

    英親王喝湯的動作猛地一頓。

    聽言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地描述自己聽到的事實,「半夜的時候,我聽到中屋有動靜,就趕緊跑了出去,便聽到聽言的屋子裡傳出床板咯吱咯吱的響聲,還有東西砸落的聲音……我以為出了什麼事兒,喊公子,公子讓我滾……不多時,我聽到了那個……撕扯衣服的聲音……後來我回了屋……」

    英親王妃一雙美目睜大。

    英親王「啪嗒」一聲放下了湯碗。

    春蘭也呆了片刻,回過神,立即湊近聽言問,「你說的是真的?」

    「哎呀,千真萬確!蘭姨,我雖然傻乎乎,但也不會說謊話啊。」聽言立即道。

    「昨日半夜的時候你怎麼不來告訴?」春蘭立即質問。

    聽言臉騰地一紅,細若蚊蠅地道,「那個……大半夜的……我……我沒想起來……」

    春蘭看向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回過神,看向英親王。

    英親王頓時一拍桌子,怒道,「胡鬧!」

    聽言嚇了一跳,身子縮後了兩步。

    「二公子過了年馬上就十七了,也不小了。一般人家,通房早就有了。咱們二公子不愛這個,落梅居才一直半點兒脂粉顏色不沾,清清靜靜。如今聽音是二公子自己要到身邊的,這事兒是早晚的事兒。」春蘭連忙對英親王妃笑著道,「王妃早先不是還擔心二公子過於冷情,不近女色,怕出了事兒嗎?如今這般,豈不是更好?」

    「好是好,可是……」英親王妃一時還有些愣神,不太相信地看著聽言,「當真錚兒將聽音……千真萬確?你沒弄錯?」

    聽言搖搖頭,「沒錯啊!公子要我滾……」

    英親王妃聞言立即站起身,對英親王道,「王爺,我去落梅居

    一趟!」

    「我也跟你去!」英親王也坐不住了,站起身。

    二人一前一後快步出了屋。

    春蘭推了一把呆愣的聽言,低低訓道,「還不快跟上!」

    聽言回過神,立即拽住春蘭,有些緊張地道,「蘭姨,王爺和王妃會不會責怪公子和聽音?」

    「王妃不會責怪!王爺就不知道了,反正聽音已經是二公子的人了,這種事情是早晚的事兒,也沒什麼。」春蘭丟下一句話,快步跟出了屋。

    聽言點點頭,也立即跟上了春蘭。

    剛走出幽蘭苑不遠,秦浩提著一對活雁回了府,迎頭碰上英親王和英親王妃,連忙見禮,「父王,母妃!」

    英親王點點頭,對他道,「你先去用膳,梳洗換衣,回頭去左相府。」

    秦浩頷首,見二人神色不對,試探地問,「可是出了什麼事情?父王和母妃這是要去哪裡?」

    英親王抿了抿唇,對秦浩擺擺手,沒說話。

    英親王妃掃了秦浩一眼,忽然笑了,「昨日夜裡,你弟弟和聽音鬧出了些動靜,我和你父王過去看看。」話落,見秦浩一怔,她又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耽誤不了多少時候,你收拾妥當,在門口等著我們就行。」

    秦浩收斂心神,立即垂首點頭。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向落梅居走去。

    二人走遠,秦浩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落梅居的方向。英親王妃說得雖然隱晦,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瞬間就聽出了這裡面的味道。也就是說昨日秦錚將聽音拖上了床?他冷笑一聲,他自詡看不上小妾通房,連他的娘劉側妃也看不上,如今卻做了和父王一樣的事兒,他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納妾?

    「大公子,劉側妃知道您回來了,請您趕緊過去!她今日雖然不能跟您去左相府採納,但是也私自備了禮物給盧小姐。」一個婢女急急走來,對秦浩低聲道。

    秦浩點點頭,將活雁交給了隨從,抬步向劉側妃的院子裡走去。

    英親王和王妃不多時便來到了落梅居。

    落梅居一如聽言離開時一般地安靜。門窗緊閉,片絲聲音不聞。

    英親王來到門口停住腳步,看向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伸手推門,門根本沒從裡面插著,而是虛掩著,她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門,抬步往裡面進去。

    「王妃,公子和聽音還在睡著呢!」聽言立即攔住英親王妃。

    「睡著也是我兒子!我怕什麼?」英親王妃瞪了聽言一眼。

    聽言縮了縮脖子,後退一步,讓開了道。

    英親王妃走到中屋,挑開簾幕,入眼處,一片雜亂,地上扔了好幾樣摔碎的瓷器,桌椅掀翻,茶壺茶杯滾在地上,最醒目的是一片片帷幔碎片散亂地扔在各處。她呆了一下,看向大床的方向,只見謝芳華躺在床上,眉頭緊鎖,沉沉地睡著。除了她一個,沒見到秦錚。

    「咦?」春蘭在英親王妃身後露出訝異的表情。

    英親王妃回過神,邁步進了屋,來到床前,看了一眼,又轉身去了裡屋。

    挑開裡屋的簾幕,只見裡屋完好無損,秦錚四仰扒拉地躺在床上,被子一半蓋在身子上,另一半耷拉在床頭,他睡得極香。

    「咦?」春蘭又奇怪地呆了一下。

    英親王妃來到床前,伸手拍秦錚的臉,用的力道不小,半絲不客氣,「錚兒,醒醒!」

    秦錚被吵醒,揮手推開英親王妃的手,不睜眼睛累卷地道,「娘,別吵我,困著呢。」

    「都什麼時辰了?你還困?」英親王妃伸手擰他的臉,「給我起來!」

    秦錚臉上一疼,「絲」地抽了口冷氣,困難地睜開了眼睛。不滿地看著英親王妃,「您讓我在家養病,我乖乖養病,沒糟蹋您的梅樹和您的花,您這是幹什麼?」

    「你是沒糟蹋我的梅樹和花!」英親王妃收回手,對外面一指,「我問你,昨日夜裡是怎麼回事兒?聽音的屋子裡遭了打劫的了嗎?」

    秦錚往外屋看了一眼,眨眨眼睛,揮走睡意,忽然笑了,「兒子的院落是誰想打劫就能打劫的?」

    「那是怎麼回事兒?糟蹋成那個樣子!」英親王妃對他瞪眼。

    秦錚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抻了抻腰,不甚在意地道,「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兒。」

    「哪回事兒?」英親王妃豎起耳朵。

    秦錚掃了一眼院中門口站著沒進屋的英親王,用驚訝的眼神看著她,「娘,您不會不懂吧!屋子裡就我和她,自然是打架了。」

    「打架?」英親王妃盯著他,「你給我好好說!」

    秦錚不耐煩地道,「就是打架了,從床上打到了地上。有什麼好說的!」

    英親王妃一噎。

    院中英親王氣息沉了沉。

    秦錚閉上眼睛,揮揮手,「您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我剛睡著一會兒,如今正困著呢。」話落,見英親王妃站在床前不走,他伸手推她,「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問聽音去!」話落,不滿地惱道,「憑什麼她睡得香呼呼的,我就該被您吵醒。要吵您吵她去!」

    英親王妃被推離了床前,站穩腳後,見秦錚

    翻了個身,扯過被子,蒙上了腦袋,繼續睡去,她無言了片刻,轉身出了裡屋。

    中屋內,謝芳華依然沉沉地睡著,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她來。

    英親王妃對春蘭吩咐,「去喊醒她!」

    春蘭點點頭,走到床前,伸手去推謝芳華,「聽音姑娘,醒醒!」

    謝芳華「唔」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沉沉睡去。蓋著的被子隨著她翻身的動作掀起半邊,身下錯開的床褥上一片深紅。

    春蘭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紅色,「呀」了一聲。

    「怎麼了?」英親王妃走過來。

    春蘭側身讓開床邊,伸手指了指謝芳華被褥上那片深紅。

    英親王妃也呆了一瞬,忽然又笑了,親手扯過被子,幫謝芳華蓋在身上,對春蘭道,「讓她睡吧,別吵她了。我們出去!」

    春蘭意會,點點頭。

    二人出了中屋。

    英親王看著英親王妃,見她臉色愉悅,他臉色卻極其不好,忍不住道,「錚兒過了年也不過十七,男女之事你急什麼?就算他喜歡這個聽音,也要等著議婚之後再抬舉。如今這事兒若是傳出去……」

    「傳出去怕什麼?我還怕傳不出去呢!」英親王妃不滿地嗔了英親王一眼,「試問這南秦京城,如錚兒這般年紀的孩子,哪家的公子不是十五六就抬舉了丫頭?如今除了忠勇侯府的世子謝墨含和右相府的公子李沐清是個例外,燕亭身邊可是都有個侍候的小丫頭呢。大公子抬舉依夢的時候才十六。這些年錚兒在外面沒少招惹閒言啐語,都說他不近女色,怕是身子有問題,聽音沒來的時候,我日夜著急,跟個猴子似的,就恨不得他拖了這府中的一個丫鬟拐進屋子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著急?如今他如了我的願,我這心也就放回了肚子裡,你又擔的是哪門子的心!」

    英親王頓時失了聲。

    「走吧!我們先去左相府辦大公子的納彩之事,回頭錚兒的事兒,再另外理會。」英親王妃輕鬆地招呼英親王。

    英親王看著屋子裡,總覺得這事兒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半響後,歎了口氣,跟著英親王妃出了落梅居。

    英親王妃走到落梅居門口,忽然停住腳步,對春蘭吩咐,「你今日就留在這裡吧!讓翠荷幾個大丫頭跟著我去左相府就行了。你去吩咐大廚房,給聽音做些好吃的,今日你在這裡看著,等他們醒了,你告訴錚兒,這兩日都不准他欺負聽音下廚做菜了。」

    春蘭有些猶豫,建議道,「王妃,聽音不過是二公子的一個婢女,您這樣重視她,未免抬舉得太高了。這將來……」

    「就是!你這樣安排簡直胡鬧!一個婢女而已,錚兒今日抬舉她是給了她臉面。你如今這樣關照,傳出去的話,屆時他還如何娶妻?」英親王聞言再度不滿。

    「聽音可不同於別的婢女!」英親王妃向院裡看了一眼,隱晦地道,「我這樣對她,必是有我的道理。」話落,對春蘭吩咐,「就按照我說的辦!」

    「是!」春蘭畢竟跟隨英親王妃久了,聞言立即領會頷首。

    英親王聞言也想起了什麼,目光變幻了一番,不再言語。

    二人離開了落梅居。

    春蘭待英親王和王妃身影走遠,回頭對聽言吩咐,「你去打掃院子,燒熱水,我去大廚房吩咐廚子燉補品。動作小點兒,別吵到二公子和聽音姑娘。」

    聽言點點頭,低聲問,「蘭姨,二公子和聽音如今那個什麼了……過兩日,會不會聽音就有別的身份了?」

    春蘭搖搖頭,「二公子的事情向來都是自己做主,二公子若是給聽音別的身份,那麼她就有別的身份,二公子若是不給別飛身份,她就沒有別的身份。」

    「公子沒娶妻之前,不是不准許抬舉姨娘的嗎?應該是不給吧!」聽言道。

    「貴裔府邸裡的慣例是這樣,但是我們二公子何曾遵照過慣例?他說抬舉,就抬舉了又如何?這事兒你瞎琢磨什麼?好好做事兒就行了。」春蘭道。

    聽言有些傷感地道,「以後我估計不能和聽音一起說笑了。」

    「你的嘴是該謹慎些!」春蘭戮了戮他額頭,往外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過神,對他低聲道,「清河崔氏又來信了,二老爺有意讓你年後回去。王妃說要問你的意思。」

    「不回去!」聽言斷然道。

    「你不同於我,我是清河崔氏的家生子,生下來就是為奴為婢的,跟隨在小姐跟前長大,隨著她來到英親王府。一晃也這麼多年了。小姐就是我的根,她在哪裡我在哪裡。」春蘭歎息地道,「而你不同,你出身在清河崔氏,是二房嫡出正兒八經的嫡子。只不過當初二夫人生你難產,早早去了,二老爺續娶了二房,二房偏偏沒兩年又生了個續嫡子。王妃顧念你娘當初在娘家時作為嫂子對待她不錯的情誼,才將你要來做二公子的陪讀。說是陪讀,其實也就是想護你不被欺負。若不是二公子性情怪癖,身邊不要侍候的人,拿你當了個徹底的小廝,你這個陪讀也是公子哥的待遇。你可想好了,回清河去,你就是正經的嫡子。將來娶的是高門貴女,可是一直留在二公子身邊的話,你只是個小廝。」

    「那又如何?我這個小廝活得比公子們還要舒服。」聽言擺擺手。

    「算了!我也不說你了。要說二公子這些年雖然讓人看著是奴役你,可是將你養成了這個性情,那是半點兒沒虧了你。清河崔氏的嫡出公子雖然金貴,但是要我說,也的確不如你這般跟在二公

    子身邊舒服。擱我身上,沒準也不會回去。」春蘭丟下一句話,去了大廚房。

    聽言向牆外清河的方向看了片刻,便丟開此事,轉身回院子拿了掃把打掃院落。掃了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嘿嘿笑了起來。

    兩個時辰後,秦錚睡醒了,穿戴妥當,出了房間。

    謝芳華依然沉沉地躺在床上,眉峰擰緊,睡得沉且氣息濁。

    秦錚站在門口看了她片刻,見她臉色比往常潮紅,氣息也不對,這才疑惑地走到床前,伸手推了推她,「喂,別懶著了,就算昨日欠缺了覺,如今睡了大半日,也該起床了!」

    謝芳華隨著他推動晃了晃身子,困難地睜開眼睛,又眼皮極沉地闔上。

    秦錚感覺手碰到她身體滾燙,怔了怔,將手放在她額頭上,額頭烙鐵一般地燙。他縮回手,立即推她,「喂,醒醒!」

    謝芳華掙扎片刻,才睜開眼睛,眼睛如蒙了一層霧,迷濛蒙的。

    「你發熱了!」秦錚對她道。

    謝芳華點點頭,想起身,卻是渾身疼,胳膊腿都酸軟得難受,掙扎半響,也沒起來。

    秦錚好心地伸手扶起她,但他剛鬆手她又倒下,他立即扶住她對外面喊,「聽言!」

    「來了!」聽言立即跑進屋。

    「去請孫太醫!」秦錚吩咐。

    聽言一呆,透過簾幕縫隙,見秦錚扶著謝芳華的模樣唏噓一聲,立即怯懦地道,「公子,那個什麼……這種事情,不用請太醫來吧!蘭姨已經讓大廚房燉補品了,聽音休息兩日就好了。」

    「哪種事情?」秦錚回頭看向門口。

    「就是這種事情唄!聽音是被您累的。」聽言狀似很懂地給秦錚解釋,「您昨日鬧了那麼大的動靜,聽音本來就瘦弱,怎麼受得了?孫太醫來了也就開些補品而已,不管用……」

    秦錚忽然笑了,瞪了他一眼,「滾!」

    聽言頓時委屈,「公子,您有了聽音,當成是寶貝,也不能不要我啊,總讓我滾……」

    「趕快給我去請孫太醫,請不來唯你試問!」秦錚板起臉吩咐。

    聽言歎了口氣,應諾了一聲,轉身跑出了落梅居。

    他剛到落梅居門口,春蘭端著雞湯等補品正巧來到,見到他急沖沖的,立即詢問。

    「公子讓我去給聽音請孫太醫!」聽言道。

    春蘭頓時笑了,擺擺手,「既然二公子吩咐了,你趕快去吧!我將補品端進屋去。」

    聽言應了一聲,不敢耽誤,跑出了英親王府。

    春蘭進了屋,將雞湯等補品放下,來到中屋門口,喊了一聲,「二公子!」

    「蘭姨啊,進來吧!」秦錚隨意地道。

    春蘭進了屋,一眼便看到謝芳華渾渾噩噩,秦錚扶著她靠在他身上的模樣,笑意便怎麼也攏不住了,走到床前,對秦錚道,「二公子,這女兒家最是嬌貴,您再怎麼疼寵聽音,以後還是要克制一些,別把人給折騰得病了。」

    秦錚扭開頭,咳嗽了一聲,「我再不與她半夜打架就是了!誰知道她這麼不禁折騰。」

    春蘭抿著嘴笑,低聲道,「半夜打架到也沒事兒,只是別過度,著了涼就會惹病了。」

    秦錚眸光閃了閃,「嗯」了一聲,「我聽蘭姨的。」

    春蘭笑意滿滿地伸出手去扶謝芳華,口中笑道,「二公子,您剛起床,快去梳洗吧!聽音這裡我侍候,王妃和王爺去左相府之前,吩咐我守在這裡,大廚房燉了補品,我侍候聽音,稍後給她喝了,她也就能精神了。」

    秦錚點點頭,順勢將謝芳華推給春蘭,自己出了中屋。

    謝芳華雖然將二人說的話都聽得清楚,但是腦子渾噩,不能深思,只覺得這副身體被她拿藥物調理著,一根弦緊繃著,多年沒鬧毛病,連個感冒也少有,如今這怕是徹底發作出來了。才會這麼來勢洶洶,讓她連起床的力氣也沒了,沉沉的難受,只能聽之任之。

    「哎呦,怎麼這麼熱!」春蘭扶住謝芳華,才感覺她身體虛弱得厲害,而且隔著衣料溫度也是燙手,駭了一跳,早先輕鬆的笑意立即收起,穩穩地扶住她靠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責怪,二公子從沒碰過女子,如今到底是年少輕狂,初次便孟浪了些。聽音到底是小女兒,雖然有武功,但這種事情上,也是柔弱不禁風雨,這場病來得烈,不請太醫還真不行。

    謝芳華「唔」了一聲,用力打起精神,卻覺得身子重如千金。

    「我先侍候你簡單洗漱穿衣,稍後孫太醫來了,趕緊開方子。」春蘭對謝芳華道。

    謝芳華點點頭。

    春蘭拿過靠枕,讓她半躺下,連忙走出裡屋打了熱水,沾濕了帕子,給謝芳華擦臉。

    秦錚收拾完自己,精神地走進中屋,來到床邊,看了謝芳華一眼,對春蘭道,「蘭姨,將帕子給我。」

    春蘭手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帕子遞給了他。

    秦錚輕輕拿了帕子,給謝芳華擦臉,須臾,又勾開了她衣領一個紐扣,給她擦脖子。

    春蘭清晰地看到了謝芳華脖子上有一道細微的手指劃出的紅痕,她立即撇開頭,感歎道,「二公子長大了,想當年,您出生的時候,王妃和我也是這樣給您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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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秦錚笑了笑。

    「瞧您,如今都會侍候人了。」春蘭語氣頗有深意地道,「不知道將來誰有福氣嫁給您,這南秦京城多了去的高門府邸裡,公子哥們無數,但怕是也就您會親自伸手侍候女人。別人家的公子哥兒都金貴著了,貴手從不輕易拿出來侍候人,連自己的事兒都不做一點兒。」

    秦錚直起身子,對春蘭道,「蘭姨,人無貴賤,有的不過是門第之見。」

    春蘭一怔,笑著點點頭,「二公子您的性子天生來便與別人不同,能說出這個話來也不奇怪。人雖無貴賤,但到底門第之見也不可小視。」

    秦錚沉默不再言語。

    「聽音遇到二公子您,是個有福氣的,但到底身份有別。」春蘭打量秦錚臉色,見他神色不動,她意有所指,「將來不知哪個女子有福氣嫁給您做妻子。」

    秦錚聞言伸手一指謝芳華,「就她吧!」

    春蘭笑意一僵。

    秦錚放下帕子,動作隨意地點了謝芳華渾噩的額頭一下,面色輕鬆,語氣自如地嘲笑道,「昨夜你不是不服氣嗎?有本事如今起來再和我打架!」

    謝芳華即便渾身難受,但也是不服氣,聞言氣悶地冷哼了一聲,說風涼話,怎麼不閃了他的舌頭!

    「蘭姨,你去盛雞湯吧!我看她還是有力氣喝下的。」秦錚吩咐春蘭。

    春蘭回過神,見秦錚姿態隨意閒適,剛剛「就她吧」那三個字就如隨口說出來的玩笑一樣,讓人既摸不著頭腦,又覺得這話裡話外都有音,不甚簡單。她覺得腦袋一時不夠尋思,只能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秦錚坐在床頭,端詳著謝芳華,忽然笑道,「到底是女人,往日厲害也不過是表面。不過是晚上打了一架,便如此受不住了。看來我以後真該對你溫柔些。」

    謝芳華沒力氣搭理他。

    春蘭端著雞湯走近來,對秦錚道,「今日這雞湯香著呢,溫而不熱,正好喝。」

    「給我吧!」秦錚對春蘭伸出手。

    春蘭將雞湯遞給秦錚。

    秦錚用勺子攪拌片刻,舀了一勺湯遞到謝芳華嘴邊。

    謝芳華腦袋沉沉地抿著嘴,問道雞湯的香味,困難地睜開眼皮看秦錚。

    秦錚對她挑眉,「爺可不是輕易侍候人的,你不喝了它,稍後孫太醫來你連看診的力氣都沒有。」

    謝芳華閉上眼睛,張開嘴,將一勺湯吞下了肚。

    秦錚又舀了一勺湯遞給她,她照樣張嘴喝了,緊接著,一勺一勺地下了肚。

    春蘭站在床邊看著二人,想著她一直覺得英親王對王妃很好,可是如今和二公子比起來,還真是差得遠了。這麼些年,王妃每年都會病上幾次,二公子時常給王妃餵藥,如今這個活才如此熟練,不讓湯水灑哪兒都是。當年德慈太后病的時候,王爺也侍奉母親湯藥,對於餵人喝藥,也是能做到滴水不露。可是會是一回事兒,做又是一回事兒了。這麼些年,王爺可從來沒給王妃餵過一回藥。

    一碗雞湯見了底,秦錚將空碗遞給春蘭。

    春蘭立即接過,問道,「再盛一碗?」

    「病了就要多吃清淡的食物,這個湯補一補力氣就夠了,不能喝多。」秦錚道。

    「燉了一鍋呢!」春蘭覺得沒人喝豈不是可惜了。

    「一會兒我都幫她喝了。」秦錚站起身。

    春蘭忍不住笑了,沒聽說過喝補湯還有代替喝的。見謝芳華又垂下眼皮,她笑著走出了中屋。

    秦錚果然跟出去喝湯了。

    謝芳華只聽得外屋畫堂碗勺輕輕碰撞,她混沌的腦袋連罵人都覺得費力。

    半個時辰後,聽言氣喘吁吁地拖了同樣氣喘吁吁的孫太醫來到了落梅居。

    春蘭立即迎了出去,將孫太醫請進屋。

    秦錚吃飽喝足,對孫太醫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吩咐春蘭、聽言在外面等著,不必跟進去,自己則帶著孫太醫進了中屋。

    聽言不甘心地往中屋翹腳看,用很小的聲音和春蘭嘀咕,「蘭姨,這落梅居總共才幾個人,公子擋了我們在外面不讓去聽孫太醫問診,什麼意思?」

    春蘭低聲對他道,「二公子的面皮子也是薄的,定然有話要私自囑咐孫太醫。你我幫不上忙,跟著進去攙和什麼?等著就是了。」

    聽言只能閉了嘴,乖覺地等在外面。

    中屋內,孫太醫給謝芳華把脈,照舊老習慣,她的手腕上蓋了一方秦錚的帕子。

    秦錚站在床前盯著孫太醫的手。

    片刻後,孫太醫放下手,對秦錚道,「二公子,聽音姑娘是受了寒涼,突然發熱,來得雖然兇猛,但是沒有大礙,我開幾副方子,她吃了就能好。」

    秦錚點頭,「她身體可還有別的症狀?平時看著挺好的,怎麼小小的著涼就發了熱?」

    孫太醫捋了捋鬍子,看著謝芳華,謹慎地道,「老夫的醫術有限,聽音的姑娘脈象一直奇異,老夫也探不太準,但是隱約估摸,聽音姑娘的身體像是長期服用很多藥物控制,要知道,是藥三分毒,藥穿腸而過,無論怎麼清除,都要有些痕跡留下,時日一長,便成了害處。雖然百毒不侵,但偶然一個小風寒,也能引起大的發作。就是這個理兒。看著強硬,實則也是

    脆弱。」

    秦錚皺起眉頭,「百毒不侵?」

    孫太醫點點頭,斟酌地道,「聽音姑娘這副身子,據我估摸,該是百毒不侵的。」

    「長期用藥?」秦錚臉色忽然難看地看了一眼謝芳華。

    謝芳華靠在軟枕上,雞湯大約起了些作用,除了頭腦昏沉外,讓她有了些力氣。想著宮廷的太醫院裡也不是沒有能人,孫太醫醫術雖然不是絕頂,但也能算上七八分火候。

    這些年,她為了在無名山活下去,鑽研了很多東西,不止是謀術,權術,武術,還學了醫術和毒術。萬物相生相剋,她要學如何生存,就要學會讓她生存的剋星。

    八年來,她的身體就是下毒再解毒的過程,殘留藥物是一定的。

    否則為何沒讓孫太醫診斷出她裝的啞巴?否則孫太醫開的藥她為什麼敢毫不猶豫地喝下去,那是因為她吃了自備的啞藥,壓制住了咽喉和脈象,令醫者看起來就是啞了,又因為她不怕任何藥,無論是毒藥,還是治病的藥。

    她的身體,早已經被自己調理成了藥體。

    「老夫的醫術,查探像是長期用藥。」孫太醫微帶幾分保留地道,「當然也可能會出錯,錚二公子要知道,作為大夫,老夫也不敢十拿九穩說成定數。」

    秦錚沉著臉點點頭。

    孫太醫走到桌前開方子,寫了一半,忽然又道,「聽音姑娘葵水初至,也是引發她身體虛弱,受了寒氣,發病的一個原因。最近些日子,要謹記不能讓她著涼,尤其是洗衣物,碰涼水,喝涼茶,吃涼飯,都是要不得的。」

    秦錚愣了愣。

    孫太醫看著他,意識到他還年少,也許還不懂女兒家的事兒,這二年秦錚行事太過狂傲霸道,讓他幾乎忘記他還是個少年,連忙又解釋道,「二公子可能不懂,女子和男子不同,葵水是女子每個月都要經歷的,長則七日,短則三日。初次可能會長一些。聽音姑娘大約這些年一直用藥,所以,導致葵水來得晚。一般女子十二三歲左右就來了。聽音姑娘看起來該是過了及笄的年齡了,這麼晚來,定然跟她用藥有關。」

    秦錚反應過來,臉頓時騰地紅了,咳嗽了一聲,「我知道了。」

    孫太醫不再多言,繼續開藥方。

    不多時,一張方子開好,孫太醫遞給秦錚,對他囑咐,「老夫前些日子開的治啞症的藥就別讓聽音姑娘喝了,先喝這個藥。這個藥只需三副就見好。」

    秦錚點點頭,接過藥方子,送孫太醫出門。

    聽言早已經準備了診金,遞給孫太醫,孫太醫也不推脫,接過離開了落梅居。

    秦錚將藥方子遞給聽言,「去抓藥,趕緊煎來。」

    聽言連忙點頭,拿了藥方子跑了出去。

    春蘭打量秦錚臉色,見他眉宇間頗顯沉鬱的黑色,不由開口試探地問,「可是聽音姑娘的病很重?」

    「有點兒,不過沒事兒!」秦錚擺擺手,沒什麼好心情地道,「蘭姨,你回去吧!不用待在這裡。」

    「王妃去左相府給大公子過納彩之禮,囑咐我留在這裡,我回去也是無事。」春蘭道。

    「那您就去找喜順叔,讓他幫忙收拾聽音的屋子,將破壞的東西都補齊它。」秦錚道。

    春蘭見秦錚是真不願意自己留在這裡侍候聽音,點點頭,出了落梅居。

    秦錚轉身回了房間,見謝芳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他走到床前,一把拽起了她,怒道,「喝了這次的藥,你好了之後,以後沒什麼事兒再不准給我亂喝藥!」

    謝芳華被秦錚吼醒,抬起沉重的眼皮掃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她如今若不是生病,或者被他逼迫著看啞症的話,哪裡用得著喝苦藥湯子,那個東西誰願意喝?

    秦錚冷哼一聲,鬆開她的手,任她跌回了床上,砸得床板響了一聲。

    謝芳華「絲」了一口氣,渾身疼得厲害。

    秦錚看著她皺眉,忽然想起了什麼,耳根子再度紅了,眸光湧動半響,忽然低聲問,「喂,剛剛孫太醫說你葵水來了,你……」

    謝芳華猛地一個激靈,昏沉的頭腦清醒了幾分。她葵水來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你自己不知道?」秦錚看著謝芳華,對她的神色莫名其妙。

    謝芳華緩緩伸手去摸身下,須臾,身子猛地僵住。身下濕濕的,潮潮的,黏黏的,不是血是什麼?前一世她被養得金嬌玉貴,十三歲的時候就來了葵水,那時候福嬸帶著人裡裡外外小心翼翼地侍候她,怕她落下什麼病根。這一世,奔波去了無名山,故意把自己的身體特徵掩藏,忽視是女子的身份,到頭來,卻也忽視了這葵水。

    「喂!你不會真不懂這個女人才有的東西吧?」秦錚試探地戮戮她的臉。

    「出去!」謝芳華低叱了一聲。

    秦錚手一僵,眸光定在她嘴上,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終於會說話了!」

    謝芳華有些難堪,這樣的事兒她雖然前一世經歷過,但女兒家的事兒,都是被捂著藏著,連兄長爺爺都是不能說的,可是偏偏讓秦錚就這麼當著她的面說了出來。她雖然早已經丟了很多禮儀閨儀顧忌,但是還沒衝破底線。如今秦錚這是挑破了她的底線,一時間只覺得被火燒了起來,眼前黑沉沉的,窘迫不已,哪裡再顧忌什麼是啞巴的事兒。

    秦錚看著她,眸光緊緊鎖

    著她的臉,欣賞著她臉色變幻,片刻後,笑盈盈地湊近她道,「聲音真難聽,沙沙啞啞的,怪不得你會哼了也不開口說話,若是我,有這樣的破嗓子,寧願啞一輩子也不說話。」

    「滾!」謝芳華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扯了枕頭對著秦錚砸了過去。

    秦錚輕鬆地接過枕頭,對她微笑,有些邪惡地道,「你最好別亂動,孫太醫不是說了嗎?你初次來葵水,需要好好地養著身子。」

    謝芳華潮紅的臉頓時燒黑了,氣怒地瞪著他。

    秦錚慢慢地放下枕頭,將她身子擺正放平穩地躺在床上,忽視她的臉色,對她低聲問,「那個……你……是不是需要些東西墊著?」

    謝芳華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抽死他,可是被他輕輕按住半絲力氣沒有,於是,死死地閉上了眼睛,當聽不見。

    秦錚低低一笑,「我也不是太懂,就是知道每個月蘭姨都給我娘縫製些布包,裡面包了棉花。我曾經好奇,問了一句,我娘說那是女人才能用的,讓我別問,我想該是來葵水的時候用的。」

    謝芳華扭開頭,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錚笑吟吟地問,「你需要嗎?你若是需要,我稍後讓蘭姨給你去拿幾個來用?」

    謝芳華不答話,感覺耳朵被他的話刺激得嗡嗡作響。

    「你這副樣子,如今起床都困難,抬胳膊都費力,若是讓你自己縫製的話,恐怕根本不可能。而咱們落梅居從沒有過女人,所以沒有那個。」秦錚直起身,「算了,我還是吩咐蘭姨去給你拿吧!雖然我一個男子幫你要那個東西有些難為情,但誰叫你是我的人呢。我便忍忍,大不了被蘭姨嘲笑兩句,也就過去了。」

    謝芳華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就如一根魚刺生生地卡在了那。

    秦錚轉身向外走去。

    謝芳華一把扯過他衣袖,將他腳步成功地拖了回來。

    秦錚扭頭看著她。

    謝芳華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你不准去找人要。」

    秦錚無辜地看著她,「那怎麼辦?你如今又縫製不來,我也不會給女人縫製那東西。」

    謝芳華臉上火辣辣的,咬牙低聲道,「你悄悄去王妃那裡幫我拿幾個,別讓人發現。」

    「你讓我去偷?」秦錚睜大眼睛。

    謝芳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顧不得女兒家的矜持臉面閨儀顧忌了,在他面前,她早就臉皮練厚了。漲紅著臉道,「誰讓你去偷了,就是去拿。」

    「只不過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拿是嗎?」秦錚問。

    謝芳華鬆開手,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說話。

    秦錚看著謝芳華,眸光染上滿滿的笑意,嘴角勾起,弧度扯開,片刻後,愉悅地道,「好吧!聽你的,我去拿!爭取不讓我娘和蘭姨知道。」話落,他歎了口氣,「幸好我娘的私物都有固定的地方,這些年我都知道放在哪裡,否則你就算讓我去拿,我也找不著擱在哪裡。算你命好!」話落,他腳步輕鬆地走出了門。

    謝芳華暗暗磨牙,她命好?若是命好怎麼今日趕上了這個事兒?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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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擴散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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