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雲和山的彼端(七)
「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
耶律藍的神識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段又一段的字,他明白,這是老道在以念力的形式傳授饕餮**。
他從未想過,世間竟會有如此「不勞而獲」的功法!
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老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世上沒有不勞而獲之事,這饕餮**看似奪人真氣,據為己用,但這畢竟不是修行者依靠自身明悟的天地元氣形成,所以,如若長期無法融會貫通,則會遭受無盡的反噬之力,所吸的功法越多,受到的反噬之力越強。」
「只要能報仇,即便死了,又如何?」耶律藍冷冷的說道。
他的手臂在空中揮舞起來,打出一個又一個的手結,那些結拖著長長的虛影,在空中不停的穿梭,反覆的糾纏,最後,在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張血盆大口,那是一個怪獸的嘴巴,怪獸名曰,饕餮。
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從怪獸的嘴中穿透而出,瞬間便把老道那枯瘦的手掌緊緊吸附在了耶律藍那有些凹陷的左胸之上。
老道似乎早有預料,神情依然平靜,手掌中,無數看不見的透明的真氣,兇猛的湧進了耶律藍的身體。
耶律藍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那股真氣來的太過於猛烈,太過於磅礡,以至於即便他在心中做好了準備,也驚歎於這真氣的浩瀚。
難道,這就是傳說之中逍遙境的實力?
連他自己也不曾發覺,他的眼中貪婪之色漸現。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承受著這世人所難以承受的痛苦。如老道這樣傳說中的強者,即便快要死了,即便被禁制所封閉,卻哪怕只是一絲的真氣,也依然不是現在的他能夠輕鬆接受的饋贈。
此時此刻,耶律藍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灌了酒的皮囊,下一刻便要爆開,但他明白,他必須要忍受住這樣的痛苦,才能重生!
無數的真氣在他的體內四處遊走,這些真氣強橫卻又可怕,與他之前體內的真氣不停的碰撞,這些碰撞,使得他體內的五臟六腑不斷的被炸裂,然後又被修復。
他忍不住的大聲叫喊起來。
此時的老道,眼中劃過一絲寒意,這的確是饕餮**沒錯,這功法也沒有錯,錯的是,他從未想過要把自己的真氣傳給耶律藍,或者說,就算他給予了耶律藍的真氣,也不是所謂的饋贈。
因為,他想要的,是耶律藍的身體。
幾百年前,他的身體早已被那位無上的強者所摧毀,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就在他心生絕望之時,第一次,從山崖上,墜落了一個活人。
這是他的機會,他唯一的機會。
他並非自己所展示的那般強大,他已經是強弩之末。所以,他必須要奪舍,只有奪舍,才能夠讓他的生命得到延續,才能讓他的**得到延續,才能衝出這片樊籠,回到那本該屬於自己的天地之中。
被吸附在耶律藍左胸的手掌忽然翻轉朝下,這是老道的另一門功法,奪舍。
所謂奪舍,最為關鍵的便是,需讓自身的真氣控制住被奪舍之人的幽府,然後,將神識烙印於被奪舍之人的元嬰之中,繼而控制被奪舍之人的本尊。
隨著老道的動作,數倍於之前的真氣再一次從他的手掌之中噴薄而出,盡數的灌向耶律藍左胸的幽府之處。
「沒想到吧,小子!你的身體借給老夫用用,你放心,你的仇,本道人會幫你打理。」
他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但片刻之後,他笑聲頓止。
因為,他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真氣並未到達耶律藍的幽府。
「這不可能!」老道有些瘋狂的喊道,感覺著自己的真氣正被對方一點點的吸走,他的眼眸裡湧現出無窮震驚和不可思議的情緒。
「沒有什麼不可能。」耶律藍緩緩睜開了眼睛,隨著體內真氣的洗擬,他的境界變得強大了很多,曾經遙不可及的坐忘境在剛才的那一瞬間便輕易的被突破,但還沒完,他的氣息還在上升,很快便突破了坐忘上境,坐忘中境。
他抬起一隻手,握住按在自己左胸上的老道的手臂,猛烈的往自己身體之處一拉,只聽得喀喇數聲脆響,他左胸的肋骨連斷數根。
「明白了嗎?」耶律藍淡然說道。
老道看著那肋骨斷裂之處空蕩的地方,若有所悟的說道,「你的…幽府.在右邊?」
耶律藍的胸口有一個洞,老道的手掌伸進了這個洞裡,他想把手拔出來,但他無法做到。因為在他的前後左右,有數個「耶律藍」束縛著他的身體。
這是耶律藍的分身,他已經是坐忘境巔峰的強者。
「可惜,您知道的太遲了。」耶律藍冷冷的說道,數個饕餮的身影出現在了洞府之中,它們張著貪婪的大口,使勁的吸收著老道身上的真氣。那些分身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強大,儼然已經與耶律藍的本尊無異。老道只覺得自己的真氣在以一種極為可怕的速度在流失,同樣在流失的,還有他那本就不多的血肉。
那個洞,那個可怕的黑洞,耶律藍左胸上的那個洞。
就像是一個泥潭,泥潭裡面有無數丈深的淤泥,老道覺得自己此時正在這片泥潭裡掙扎,片刻後,他的身體便要被這片黑色的泥潭所吞噬。
「你太……
貪了…….」老道有些驚恐的說道,「你難道不怕反噬嗎?」
「既然是饕餮,能不貪婪嗎?」耶律藍望著胸前的黑洞,面無表情的說道,「既然上天讓我有了選擇,那麼,我第十八章 雲和山的彼端(七)
便會沿著這條路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不要這樣看著我。」耶律藍說道,「怪就怪你自己,如若你平靜等死,也不至於死的這般快,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這個黑洞,或許便是上天的指引。」
老道臉白如紙,歎息道,「罷了,或許,這便是命吧。」
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似乎馬上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對著耶律藍說道,「能幫我殺一個人嗎?」
「可以。」
「風雨樓,杜延慶。」老道一字一句的說道。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就是那個將你禁制於此的人?」
「沒錯。」
耶律藍沉默道,「那是逍遙境的強者,你,是要我去死?」
老道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來,只是他此時的一身修為已經快要盡數離散,笑聲顯得格外沙啞無力,「無論將來你能走到哪一步,讓你重獲新生的還是我的修為。」
耶律藍微笑說道,「的確如此,我,答應你。」
「那道禁制,對你,或許會有幫助…….」說完這句話,老道閉上了眼睛,他的手依然陷於耶律藍左胸的黑洞中,但他的人,已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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