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隱於官道上的馬車
過完了小年,天氣不再那麼嚴寒,風吹在臉上,也不再像刀刮一般生疼。
風刮向天邊。
阿曲彷彿是從天邊來的,她沿著四方街,慢慢地走了過來,走向溪崇巷中唯一的一家酒樓。這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酒館,進來這裡的都是些過往的客商和形色匆匆的路人。
見著穿著貴氣的阿曲進到店中,夥計極慇勤的上前打起了招呼。
「這位姑娘,是來吃飯的嗎?」
阿曲微微一笑,說道,「我來找人。」夥計聞言,微微有些失望,但偏生這姑娘的一笑讓人如沐春風。
「請問您找誰?」
「二樓,地字房。」
「那可是聞大人的包房。」夥計好心的提醒道。
「我知道。」阿曲說完,沿著扶梯向樓上走去。不大一會,她便來到了地字房的門口。
透過門簾,可以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嘴中哼著也不知是哪個年代的調子,極有滋味的品著小酒,還不時的從身前的盤子中夾起炒花生放入口中。
「聞大人,真是好興致。」阿曲的聲音響起。
正在喝酒的老人微微一怔,望向門口,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阿曲姑娘,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聞一草是鹽鐵使,平日裡負責的是這寧朝的稅收,自然與阿曲這個寧朝的納稅大戶熟絡。他招呼夥計添置了一雙新的碗筷和酒杯,倒上了一杯酒,看著阿曲說道,「不建議和我這個老頭喝杯酒吧。」
阿曲拿起酒杯,笑吟吟的看著聞一草,說道,「和大人喝酒,是我的榮幸。」
他們兩人也不多話,一口氣喝了三杯酒。
阿曲面色有些怪異,幽幽說到,「沒想到大人喜好這麼烈的酒。」
聞一草說道,「人老了,再不喝點烈酒就真的老了。」他瞇著眼睛,看著阿曲,伸了個懶腰說道,「阿曲姑娘,找我何事?」
「有件小事需要大人幫忙?」不知是否因為烈酒下肚,阿曲白皙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關稅之事?」聞一草說道。
「大人睿智。」
聞一草雙眼微閉,伸出手指頭搖了搖,「這事我還真幫不上忙,雖然紅袖莊這些年來納稅不少,但這事,是陛下定的。」
阿曲歎道,「大人可知,這會讓我紅袖莊少賺多少銀子?」
「沒有一百萬,只怕也有八十萬。」聞一草捏著酒杯,有些慵懶的說道。
「事成之後,紅袖莊給大人二十萬兩銀子。」阿曲眨著一雙大眼睛,似笑非笑的說道。
「阿曲姑娘當我是什麼人了!」聞一草正色道。
「三十萬!」
聞一草微微的挑眉,「阿曲姑娘,這不是錢的問題。」
「四十萬!」阿曲面不改色的說道。
「也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
阿曲瞥了一眼他,發現這位鹽鐵史雖嘴上說的正氣凜然,但那滴溜打轉的眼睛似乎已經出賣了他,阿曲說道:「大人出身權貴,十幾年前便深得陛下信任,風生水起,這一生仕途無礙,大人剛才問我,大人是什麼人,我便告訴大人,大人是一個愛財之人。」
聞一草聞言,陰沉著聲音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曲平靜說道,「大人做過些什麼,是否如自己所說般清正廉明,自然心中有數。」
「我不懂。」
「景平八年,淮城救災款項,八萬兩;景平十一年,江南糧款,六萬五千兩。」阿曲看著這個臉上佈滿皺紋的老人,緩聲道,「景平十三年…….」
「夠了。」聞一草抑著怒意,打斷了她,「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凡事都講求個證據。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狀。」
「大人。」阿曲冷笑道,「既然我能道出來,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賭一賭。只是,我擔心,大人……您…….輸不起!」
聞一草望著阿曲,儘管對方的年數比他要小很多,但他從她的眼睛裡,看不出任何的膽怯或者是心虛。
在這一刻,他似乎覺得自己又蒼老了不少。歎息一聲後,他喝了一口酒,說道,「你想要什麼?」
阿曲聞言,知道面前這個老人已經認輸,微笑道嗎「大人請放心,阿曲也不會讓大人難做。我需要從關外運送一批貨,到渭城。希望,這批貨,能打上軍用物資的旗號。」
「軍用物資?」聞一草思索道。
「沒錯。」阿曲說道,「希望我們紅袖莊商隊的運貨車便能貼上軍隊的封條,以軍用物資的名義過境!」
聞一草眼睛一亮,讚歎道,「以軍用物資過境,便不用繳納關稅,阿曲姑娘好算計。」然後,他有些擔心的問道,「只是,這跑的趟數多了,難免惹人懷疑。」
「大人不必擔心,只此一次。」阿曲說道。
聞一草顯得有些為難,「阿曲姑娘,這沿途的城守不在我的管轄之內,雖然我有權特批軍用物資,但這上上下下的關係,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事情。」
「我知道,大人會有辦法。」阿曲看著聞一草說道。
「辦法倒是有,只不過……」聞一草歎道。
「大人,請開個價。」阿曲說道。
「阿曲姑娘,剛才說的那些老夫的往事?」聞一草瞇著眼睛看著阿曲低聲說道。
「大人請放心,明日我便把那些賬本送到大人府上。至於這件事,我和大人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不會傻到把自己往火坑裡推。」阿曲笑道,「至於酬勞,五十萬兩,大人是否滿意?」
聞第十一章 隱於官道上的馬車
一草睜開眼睛,眸子裡已歸平淡清明,微笑道:「如此甚好。」
…….
清韻院的學生們結束了自己的春假,紛紛回到了院中。於是,這座寧朝的修道學院開始漸漸的熱鬧起來。
只是,依然不見汪夫子的聲影。
於天有些神情凝重的望著遠處的那一座高樓,他總覺得,自己的老師就在那座高樓之內。他,只知道,那座高樓,名曰「風雨樓。」那座樓的歷史,比清韻院都還要老,在清韻院建成之前,那座樓便矗立在那裡。只是,他一直都未曾看透,他知道,是因為,他還不夠強大。
…….
這是寧海和蘇長亭在清韻院的第一個學年。
課堂上,給他們講課的老師,赫然便是剛進入清韻院內門的六師弟,宋宸。
「元嬰,由真氣凝結而成,匯於氣海之間,坐忘,坐而忘之,行諸竅而散諸體外,與身周天地之息相感,便能元嬰分神……」
「都在努力攀爬啊。」寧海默默說道,望著教室裡坐著的一群年輕而神情倔強不甘屈服的同窗,微笑著捏緊了拳頭。
「我一定要早日修到坐忘境。」他在心裡暗自說道。
就在人們為了新的一年開始打拼,就在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即將到來之際,誰也不曾留意到,這些天,天剛濛濛亮,渭城城門洞開,便有十數輛顏色極低調的馬車依次魚貫而入,這些馬車的顏色,和官道一樣,都是那種灰撲撲的色調,馬也是灰色的,遠遠的從官道而來,依稀和官道融為了一體。
這些馬車上,都有很多的大箱子。
這些大箱子有一處想通,那便是在箱子的右上角極隱蔽的地方,貼著一個「軍」字,不仔細看,根本便瞧不出異樣。
這些馬車,入城之後,往著不同的方向奔走,但如果有人去稍稍跟蹤這些馬車,便會發現,這些馬車最終都不約而同的先後到達了一處地方,那便是位於城西的紅袖莊的庫房。
馬車的車伕顯得很是疲憊。
但在卸貨之後,又馬不停蹄的大聲招呼著同樣疲憊的馬匹往城外趕去。
不知這一次的旅途上他又要幾天幾夜的不睡覺。
又要過幾道關,又要累死幾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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