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冬雨中的入院試(七)
慢慢的拾起掉在台中的磨刀,寧海晃晃悠悠的走下台去。
蘇長亭走上前來,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有你的啊,寧海。」
寧海有些苦笑的看了看她,「麻煩扶一下啊。」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在蘇長亭的攙扶之下,他走到了那顆樹下,坐到了一個人的旁邊,就著細雨,寧海洗了一把臉。然後,他對著那個清瘦的少年輕聲說道,「謝謝你。」
陽晨風自然明白他謝的是什麼。
主動示弱,誘敵深入,出其不意,致勝一擊,這分明就是自己的那場比試的翻版。
「你學的很快。」他的語氣很真誠,沒有半點的譏諷之意。
「不知下一輪比試誰先出場?」寧海微笑說道。
「還想學我?」陽晨風也笑了,他的臉輪廓明朗,眼睛裡好像是帶著份孩子般的天真和調皮。彼此對視之時,他們似乎讀懂了對方,他們本就是一類人。等待,已使他們學會了忍耐;忍耐,又使他們學會了如何等待。
這是兩個有趣的少年。
隨著時間的推移,第一輪的十六場比試漸漸進入了尾聲。不斷的有考生被院守送出院門,最終,觀星閣中只剩下了最後的十六人。
短暫的休息很快便結束了,場間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因為,第二輪的比試,是由排名靠前的考生選擇自己的對手。
第一位出場的,自然是莫離。他的視線在考生間緩慢的移動,面對著他的眼光,大部分考生微微低下了頭,有的考生則是勉強堆起了笑容,讓人看著心酸。
被莫離選中,便意味著被淘汰,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他的目光在寧海和陽晨風身上稍作停頓之後,繼續向前,最終,他選擇了一位排名靠後的藍衣少年作為了自己的對手。
有些感歎自己的運氣,藍衣少年顯得有些無奈,但他並沒有選擇放棄。兩人走上台去,因為第一輪對手的棄權,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在渡湖和過山中雙雙排名第一的長髮少年究竟強到什麼程度。
莫離,莫離,便是不要離別。離別通常是為了相聚,沒有離別,怎能有相聚。
他使得是劍。
一招,僅僅只是一招,墨水劍法第三式,血墨奔騰。半邊的天空似乎都被劍意染成了血墨色,就像一幅山水畫一般。
他的劍在歌唱,他的劍在輕吟,沒有華麗的劍招,他的劍似乎在訴說著一個故事,當他拔劍的時候,便已經有了劍意。
勝負已分。
莫離率先進入了前八強。
之後的比試中,排名靠前的選手基本都取得了比試的勝利。蘇長亭選擇了僅存的另外一個女考生。沒有耗費太多的精力,她也戰勝了對手,晉級到了八強。
很奇怪的是,一直沒有人選擇在樹下休息著的寧海和陽晨風。不選擇陽晨風,大概是因為千幻傘的緣故,但不選擇寧海,似乎很沒有道理。
時間在慢慢的過去,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只剩下了四人還未對戰。
「葉岸,請選擇你的對手。」於天對著場下的一個少年說道。
這是一個臉很清秀的少年,稚氣未脫,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個你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大男孩。
但他已經不是孩子。
為了能參加這一次的清韻院入院試,他每天修行十個時辰,手上的繭子磨破了又結,腳上的水泡刺破了又長。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他的境界再上一個台階,由心齋中境提升至了心齋上境。
隨後的一個月時間,他連續擊敗了三個人,三個在山莊裡和他一樣有資格參加入院試的人。這一切,只是為了替他那終身一事無成的父親爭口氣。在他走出山莊的時候,他在心底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再回來,他一定要考入清韻院,讓這門房也看看他的笑臉。
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目光掃過了剩下的三個人,寧海,陽晨風,夏至。
最終,他把手指向了寧海,「他。」
之所以選擇寧海,是因為,寧海用的是刀,他用的也是刀。所以,他想看看,寧海的刀法和他的刀法有什麼不同。
他的刀與普通的刀不太一樣,狹長而細,更像是一把劍。
他開始拔刀,他的動作流暢而自然,彷彿那不是一把刀,彷彿那把刀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隨著他的動作,那把細長的長刀出鞘,聲如龍吟。
「好刀。」寧海讚道。
他也拔出了自己的磨刀,不過,相比起葉岸手中的刀,他的這把在紅袖小院外的鐵匠鋪中買來的刀便遜色了很多。
葉岸只是輕輕的把拔出的刀往空氣中一劈,這是個極簡單的動作,但他練這個動作整整練了八年,從他摸刀的那一天起,他便在練這個動作。
他的父親不是刀客,他所在的山莊沒有人練刀,沒有人教他刀法,但他偏偏選擇了刀,所以,他的刀法便是沒有刀法。因為他只會一招,任何人都會的一招。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他的刀法,那便是「劈」。
劈在空中的長刀赫然發出了一股淡青色的刀意,隨後,虛空之中,一把長刀出現,這把刀與他手中的長刀無異,只是,要大很多,也要長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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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役刀。他竟然修煉成了役刀,如果說御劍是劍客的巔峰,那麼役刀便是刀客的聖堂。刀人合一,意化為刀。
「真是不錯的少年啊。」王風看著半空之中的由刀意凝結成的長刀說道。
汪夫子點了點頭,「心齋上境的修為,便能役刀,確實難得。」他有些擔心的看著擂台上的寧海,不知這一次這個少年還能帶第二十九章 冬雨中的入院試(七)
給他什麼樣的驚喜。
那半空中的長刀猛然朝寧海落下,還是那一招,劈。一股金色的真氣附著在長刀之上,讓長刀的威勢更增幾分,寧海咬了咬牙,雙手將手中的刀高高的舉起,迎上了那破空而來的刀影。
「鏗」的一聲巨響,兩把刀碰撞在了一起。
感受著那把長刀上的巨大的力量,寧海心中暗暗咋舌,從長刀上傳來的力道竟然堪比朝徹初境的勘大同,要知道,葉岸只是心齋上境。
真氣,刀意,再加上葉岸感悟的金元素,這三者相得益彰,讓本是心齋上境的葉岸打出了堪比朝徹初境的一刀。
寧海腳下的青石板在這股大力的壓迫之下轟然碎裂,他的身體也開始慢慢下沉,他的腳裸竟然漸漸沉入土中。若不是他的身體被星光洗髓,只怕已經敗於這一刀之下。
好強的刀意,好霸道的力量。
讓人驚歎的一刀,讓人驚歎的寧海。慢慢被長刀壓迫向下的少年並沒有被這一刀擊垮,在小腿沉入土中後,他終於將刀上的力道化解乾淨。
「原來,他一直在隱藏實力。」下面的一位考生說道。
只是他不知道,寧海並不知道自己的境界,因為,按照世人的修行方式,他連修行的門檻都只邁入了半步。沒有像常人一般引天地元氣入進體內,通過經脈洗髓身體,但他感悟的是神級元素。即便是受到氣海中禁制的影響,只有極少量的星光洗髓,那也是數倍於普通元素,加上他服用了神獸小白的內丹,食用了牡丹魚,這些神物在潛移默化之中都在默默的改造著他的身體。
他此時的身體強度,已經堪比心齋上境,無限接近於心齋巔峰;所以,在先前的比試中,他能夠抵擋住張三水的鐵拳;現在,他能憑借變態的身體化解葉岸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葉岸的攻擊並沒有停滯下來,刀意再現,刀光再現。
刀光如閃電,直向寧海背後打來。
寧海沒有閃避,沒有動,動的是他的磨刀!
「叮」的一響,火星四激,虛影的長刀和黝黑的磨刀再一次碰撞在一起。
一道刀光沖天而起,看來就像是已衝破雲層飛至天外。寧海的磨刀上出現了數道口子,他的虎口被這反震之力震的生痛,磨刀險些脫手。
不等他有喘息之機,葉岸的刀意再一次的劈來。
場中兩人,一人簡單的劈,一人簡單的擋,沒有任何的取巧。
兩人的真氣在這拉鋸之中都在漸漸的消耗,只是,由於氣海和經脈方面的優劣,葉岸的真氣儲備明顯多過寧海。
漸漸的,寧海感覺到有些真氣不足,體內的力氣就像是要被抽空了一般。他很難受,葉岸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他的攻勢更勝。
在台下觀戰的陽晨風和蘇長亭也是為寧海擔心不已,在他們看來,寧海目前的形勢已經岌岌可危,與上一場的比試不同,葉岸顯然是吸取了張三水的教訓,根本就沒有給寧海近身的機會,他只是遠遠的站著,依靠役刀與寧海交鋒。
在場中苦苦支撐的寧海已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他的肌肉很酸痛,彷彿撕裂一般,如果沒有別的辦法,注定了,他會輸掉這場比試。
論真氣的凝練程度和真元的數量,他都比不過葉岸。他所依仗的是真元的質量和變態的身體,然而,這樣的優勢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漸漸消失殆盡。
要怎樣才能贏?
刀,他還有刀,這場比試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拔刀,然後,他不停的在用刀抵擋葉岸的刀意。如果這樣,那還不如給他一個盾牌。
唯有刀才能破刀。
但他哪裡去找這樣的刀法。他身邊沒有人用刀,蘇長亭用的是弓,宋宸用的是擀面棒。冬雨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臉,夾雜著他的汗水順著他的背心流了下來。
雨?
他忽然想起,在酒樓的時候,那個酒鬼老人給過他一本筆記。那本筆記上的某一頁上,一個叫趙青的人記錄到,在那場春雨之中,他看見了一個人影在雨中舞刀。然後,在那一頁上,趙青用筆畫出了他所看到的一幕。
那是一個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拿著一把刀在春雨中揮動,他的動作有些怪異,讓人感覺他根本不像是在舞刀,而是在跳舞。
寧海是個很細心的少年,所以,他的記性向來很好。雖然這一頁他只是略略的瞟過,但那個動作他依稀還記得。
只是,那個動作,真的是刀法嗎?
葉岸繼續催動著刀意,一刀一刀的劈來,他已經看見勝利在向自己招手。
容不得寧海再猶豫下去。他咬了咬牙,用力的將壓住他的長刀頂開。然後他倒掠而退,模仿著那頁筆記上的動作開始舞刀。
他的動作有些滑稽,也有些彆扭。
他把自己的身體擰成了一道麻花,漸漸的,他似乎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召喚著他。他的動
動作越來越快,沒有人知道他要幹什麼。
然後,他劈出了一刀。
沒有刀意,沒有刀吟,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刀。但就是這不起眼的一刀,卻讓那半空中落下的雨水發出了如刀意一般的清鳴。
無數的雨滴竟然改變了下落的方向,它們猶如長針一般向葉岸疾射而去,然後在它們飛行的過程中,它們開始逐漸凝結,等到它們來到葉岸身前之時,已經凝結成了一把巨大的雨刀。
刀光閃現。
下一刻,葉岸已經被擊落至擂台之外。哇的一聲,他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實在想不到,這天下竟然有如此神妙的刀第二十九章 冬雨中的入院試(七)
法,在這一刻,他完全沉浸在了剛才那一刀中,以至於,被寧海擊敗的失落感也沖淡了不少。
「這是什麼刀法?」他問道。
「凝雨刀。」寧海想了想說道,筆記上並未記錄刀法的名字,但刀法不能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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