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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願相換 文 / 輕風若水

    「仙君……」連簌簌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只吐露出了這兩個字。一時之間,她竟是不知自己究竟是要做出什麼舉動,才是最符合常理的。

    宿離身著一襲月白色望仙裙,長長的衣擺在身後鋪展開來,如雪般的顏色瞬間落在了整片殷綠色的草地上。她的眉眼清淡,眸光深暗,櫻唇緊抿。一頭青絲被幾支步搖給輕輕地挽起,耳邊腦後還垂下了不少。女子華服錦裳,氣若幽蘭,一點都不像是過去她在凡間時的那副僅僅只是大家千金的模樣。

    那是一個真正站在高位的尊者,享受著所有人的崇敬,感觸著天下蒼生對她的喜愛。

    可就是那樣一個美若尤物的女子,就是那樣一個應該被所有人寵著,可以高高興興地度過每一天的女子。在她的眼裡,現在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傷痛,痛得刺骨,痛得……心都冷了。

    「落……姑娘。」玉允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宿離,瞬間驚訝不止。

    但宿離似乎對這些都置若罔聞,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著玉疏伝那兒走了過去,眼眸之中驀地挑起了幾絲略帶嘲諷的味道。她的視線緊緊地落在那兒,緊緊地看著那個白衣優的人,看著那雙緊閉著的雙眼,似是會依舊勾人想起他平日裡的狡黠溫潤。

    倏忽,一個人擋在了宿離的面前,也擋住了她原本的視線。

    宿離的神色未變,只是口中冷道:「讓開。」

    白千機皺了皺眉,一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之上,「他已經死了。」

    「死了……他……死了……」宿離一下子停頓了下來,隨即眼中恢復了些許的清明,將目光放在了白千機的身上,語氣苦澀地喊道:「怎麼又是這樣?怎麼又是這樣……你們怎麼……又可以瞞著我?」

    溪冉在一旁看著實在是不忍,他也是才知道原來仙君在得知了真相之後竟是真的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他悶聲說道:「仙君,不是這樣的,只是我們怕仙君您……」

    「怕我什麼?是真的怕我傷心,還是怕我像當年一樣發了瘋的差些毀了三界?」宿離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不可置信的神情,彷彿是真的傷透了心,就連那些原本所謂的自稱也在頃刻之間全然不顧了。

    兩人被這一句話噎得無話可說,只是愣在那兒,望著女子越發悲傷的模樣。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要騙我?你告訴我啊,千機,白千機……為什麼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告訴我,又要把我瞞到這樣的地步?第二次了……千機你不是不知道我從當初至今最恨的是什麼,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像他們那樣?」宿離一把推開了白千機,看著他向後退了幾步,手就這麼僵在虛空,最後無力地垂下。宿離咬唇道:「你知道,簌簌知道,冉兒知道,父王也知道……可是你們怎麼就沒有一個人來告訴過我?是真的因為覺得我會太過的傷心還是什麼,你們自己的心裡難道不清楚嗎?」

    白千機無話可說,因為他的心裡從一開始或許就是這麼想的,害怕宿離重蹈覆轍,害怕宿離又一次地將自己逼入絕境。只是他還是緩緩地吁出了口氣,歎道:「可也不只是因為我們,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我是說,玉疏伝早就知道。」

    宿離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暈,裡面幾乎就快要成為了一片混沌,「是,我現在當然知道這些了。如果不是他不同意你們告訴我,那你們也不可能狠下心來真的能瞞我到現在。只是,你們都應該清楚的,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做了那麼多……就當我依然是抱著私心好了,就當我……依然是想要讓他可以……記著我更久一點,不要那麼容易再忘了我,這樣也——有錯麼……」宿離的語氣裡滿是涼意,就在這麼剎那間,似乎她週遭的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到這種瘆人的冰寒。

    白衫飄然若霧,唇邊苦澀笑顏越發濃厚,一雙眼眸之中亮芒閃爍,在漆黑之中點著不屬於平時的她的光華。其實她很清醒,清醒得有些令她自己都不能理解,不能接受。因為這樣就意味著她要承受更多清醒著的傷害,確確實實地去面對這個事實。

    「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嫁給胥蕭華還有什麼意義?」宿離喃喃著說道,意欲嘲諷,「如果說本身就是因為想要斷絕一切自己的念頭,不是為了天下,也不是為了蒼生才嫁的他,那現在……又還有什麼意義?」

    白千機微微抬眸,卻見女子的笑意裡透出的是蒼然的死寂,如深潭般幽冷,如寒冬落雪般冰涼刺骨。他的薄唇翕動,隨後淡淡的語氣從他的口中流露了出來,「如果說當初是抱著那樣的念頭,那你如今該抱著的就應該是蒼生。」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會說出了這麼一番冷漠的話來,初意是為了宿離好,但又發現似乎對她來說又有些過了。

    宿離勾了勾唇角,臉色蒼白,「天下……又是天下。我以為別人不懂我,他也不懂我,至少白千機你應該懂我的。」

    白千機眸光一閃,聽著宿離繼續往下說。

    「你早就知道,在我還是宿蕭鸞的時候,我就從來都沒有想要過什麼天下,也沒有想要包容過什麼蒼生。對我來說,我只是想要他一個。想要看著他可以寵溺地對我笑,用著那種溫柔的眼神看著我,教著我撫琴,望著我繪下錦繡江河。」宿離的眸瞳一亮,「不管他是君容也好,玉疏伝也罷,我依舊想要實現自己的承諾的。就算我知道當時玉疏伝靠近我,不認識我,只是為了利用我才娶得我,我也依舊心甘情願。因為我答應過他的,如果他希望,那我便幫他做實現一切可能。如果他想要,我便為他贏了天下。」

    如果他想要,我便為他贏了天下……

    天下入手於她而言何其簡單,只是現在,她卻發現自己竟會難以幫他做到這一點。

    「落姑娘,四哥他……」玉允試探性地開口,因為他發現其中好像並不像他想的那麼

    簡單,甚至他有種感覺,為何像是他的四哥已經與宿離認識了很久,也與這裡的有些人認識了很久,更甚者如同以前……便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宿離,似乎很深愛玉疏伝。

    宿離走過白千機,朝著玉疏伝那裡靠近。而這一次,白千機沒有攔住她。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沉睡容顏,依舊俊秀得如畫中美仙,如天邊雲月。可是,那雙原本溫潤如水的眸子好像是已經不會再睜開來看她一眼了。宿離不禁苦笑著俯下身子,屈身蹲在了他的面前,輕輕靠在了他的身上,一種微涼的感覺從玉疏伝的身上傳了過來,讓宿離很想哭。

    原本他明明用著那雙手,可以將所有的溫熱傳到她的手上。可是,現在她竟連想要讓他睜開眼睛看自己一眼這種事都做不到了。

    宿離的嘴角漾起了一抹笑,發雜至極,卻依舊奪目至極,她似是現在才想到了回應玉允的話,不緊不慢地說道:「玉允,他……不是你所謂真正的四哥……可他卻是,待你最好的,從你有意識起陪著你長大的四哥。你,明白嗎?」

    玉允似懂非懂,但心中猛然又有所頓悟。

    「蕭鸞,他的靈魄,似乎已經快要散了。」白千機低聲說道,似是希望宿離可以放下心了。

    可不料宿離卻是勾唇一笑,笑得透徹,讓人匪夷所思。接著便看到她在玉疏伝的額頭上面落下清淡一吻,若羽毛般輕柔掃過,似吻似無。

    「千機,他的靈魄——不會散的。」

    白千機聞言,立刻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不能明白宿離說的這番話背後的意思,「你……難道說……」

    宿離偏了偏頭,難得地嬌容之上顯出的是溫柔恬靜的模樣,對,就宛如當年的宿蕭鸞。她的笑意怏然,美目留戀地落在了玉疏伝的身上,遲遲不肯移開,「放心吧,千機,這一次我不會再犯當年的傻事了。也許你們都沒有告訴我,但是我自己心裡也約莫猜到了一二,君容上仙為什麼會墜入凡世,這不是一件很令人深思的事情嗎?」

    「我又怎麼會猜不到呢?明明就根本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明明都是我犯下的罪責,而最後我卻只是換了一個身份,繼續安穩地留在仙界,甚至有父王瞞天過海,對那麼多的人都施展了禁術。可是偏偏上仙君容卻是被罰,渡入了輪迴,甚至到現在還僅僅只是第一世,只是借了玉疏伝的身體,而不是真正地開始新的生活。魂也未換,心還未沉,又怎會有安穩的日子。」宿離淡淡地一笑,「我看啊,他一定是等了我百年吧……雖然嘴上說說是那麼狠心地把我親手逼上死路一條,但現在時間久了,我也能明白了,也不是過去的那個孩子了,他一定是想努力保全我的吧。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不惜放棄了自己原有的地位。」

    說到這裡,宿離對著白千機認真地言道:「既然如此,那麼這一次就換一換吧,也沒有什麼差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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