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和風的視線落在宿離的身上,眼中驀然一亮。面前的女子一襲簡單的白衫,墨發隨意地挽著,只有額前略是垂下幾縷,今日雖然不似那一天的打扮精細,卻看上去更為的致脫俗起來。光憑她眉眼間的神情,櫻唇露出的一絲笑意,便可堪為絕色佳人。
「落家千金是為絕美,果然是真的。」夏侯和風朗聲一笑,開口說道。右手中的一把玉白的扇子往左手輕敲,垂下的白色流蘇在半空中曳動了幾下。
宿離的眉眼微揚,眸中水波瀲灩,忽地她悠悠勾起了唇角,便說:「太子說笑,瀟湘受不起,不如靜柔公主的嬌柔美貌。」
「落姑娘客氣了,這怎能說是不如呢,要不玉四皇子又如何會對你傾心至此,連對靜柔公主可都是沒有看上幾眼。」於子默一身紅衣耀眼,此刻又是顯出了帶著俏笑的神情,可謂是個風流韻色的翩翩公子,就是太過艷了些。
他這話中分明就是含著看戲之意的,只不過是想逗弄宿離,她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夏侯靜柔在一邊坐著再無耐性,很快臉上便就沒了那種優的笑,接著浮現的就是滿容的無趣,「四皇子他不在嗎?」
其實夏侯靜柔根本不是別人想的那樣的溫爾,她的脾氣看來也是不小的。宿離微微搖了搖頭,說道:「疏伝有事出門了,估計今日不會很早回來。若是各位想要找他的話,瀟湘覺得還是改日再來為好。」
「不,落姑娘怕是弄錯了,和風今日前來,也不是就是想要看看傳聞甚好的四皇子所居之處有什麼特別的,也有點想與四皇子探討幾分。不過看來,今日是不行了。」夏侯和風很快便接口。
「皇兄,可是我想留在這裡等等。」夏侯靜柔拉了拉太子的衣袖,撒嬌道。
宿離眨了眨眸子,突然就是想到了那些在宴會上總是喜歡看著玉疏伝的女子,可現在的她又怎會去計較這些,也不是過去心思太死的宿蕭鸞了,最後她還是輕笑著開口說:「那麼,公主要不要隨瀟湘一起四處看看,瀟湘陪您,不過我也不清楚疏伝他會何時回來。如果真的想等的話,那便只有如此了。」
夏侯靜柔聽見宿離所言,便扭過頭來,一雙眸子裡露出的是得逞了什麼的神情,但也很快便一閃而過,「好啊。」
「既如此,那我也一起走走,落姑娘不會介意吧?」夏侯和風也站起了身,笑得深沉。
宿離點頭便說:「自然是無妨的。太子,公主,請……」話畢,宿離便長袖一擺,做出了個略帶恭敬地手勢,引他們出去。
唯有於子默緩緩走到了她的身旁,半是俯身,湊到了她的耳旁,唇角含笑道:「仙君殿下,您怎麼也不帶著本尊一起走走?莫不是有這麼討厭本尊。」
宿離本是不喜歡他這個動作的,於是身子一側,便避開了他的身邊,「若是太傅也有興致於這些,那也一起便好。」她面上笑著,可心中早已思緒萬千。於子默是妖界至尊,竟願成為凡界之人的太傅,於他而言根本不會在沒有利益的基礎上做這件事的,可是現在,他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呢?
「是麼?那子墨便不客氣了。」於子默眸中微光閃爍,目光直逼宿離的身上,忽然間他的笑容變得詭異了起來,「恩……你說,本尊該是叫你宿君好,還是——蕭鸞仙尊好呢?」
宿離眼神一凝,臉容上還是保持著淡然若水的模樣,只是出口便答:「妖尊怕是搞錯人了,宿君是宿君,蕭鸞上仙是蕭鸞上仙,而現在的我……是落瀟湘。」
於子默愣了愣,仍是瞇起眼,「落瀟湘,可惜,你也不會是。所以本尊也不明白,你的執著為什麼就會惹得那麼多人真因為為你傻著,瘋著。」說完,他便徑直往前走去。
「你和她說了什麼?」夏侯和風低聲笑問。
「是些挺煩人的事,而且她也挺麻煩的。」於子默嘲笑著道,顯然是知道現在的宿離早已失去了所有的仙力。
「其實我也是一直都很好奇你口中說的這個女子,不過你那天和我說她是宿仙的時候,也是讓我訝異了一陣。」夏侯一手撫在下顎之上,視線移過於子默,便看到後面女子帶著深意的眼神。
王子墨是妖尊於子默的化名,夏侯和風知道。因為很早之前,在他遇到於子默的時候,就是他替他換的名字。
河邊風輕悠揚,夏侯和風本是難得獨自閒適而走的,但見河邊一抹艷紅站在那裡,久久不離。
走近一看,那原來是一個男子,他的髮絲如墨,在微風之中飄動,一襲紅衫本是刺目,可穿在他的身上卻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彷彿他本該就是這樣的絕艷一般。他的神色平靜,實在是太靜了,靜得有些怖人。
「你是何人,怎會出現在此?」因為夏侯和風的命令,所以遠處也都有守衛把守著,不讓普通的人進來。但是現在在這裡卻有一個人就這樣立於此,就連他過來都沒有管顧,這怎不讓人心生疑慮,但是夏侯和風倒是又生出了一絲趣意,本是閒樂,有個人解悶也是不錯的。
紅衣男子沒有回頭,他站在那裡一聲不吭,直至又過了良久,就在夏侯和風快要失去耐性,失去興趣的時候,他卻開口了,那樣的聲音簡直就是讓人可以感受到地獄的陰冷似的,卻又彷彿帶了些苦澀之意,他說:「念白,我是不會去找你的。」
這是一句話的肯定,讓夏侯和風第一感覺這一定是個為情頗深的男子,可惜,在後來,他才知道,這個男子是他所想的恰恰相反的人。
「念白是你心上之人?」夏侯驀地挑眉開口道。
這次紅衣男子轉身了,他似是打量了夏侯和風許久的時間,接著突然嘴角勾
起了一個陰冷的笑意,可以讓幾乎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會感覺得到的那種置身於壓抑痛苦之中的氛圍。因為這種冷笑,是代表著徹底的冷酷無情,完全撕裂了剛才的全部平和。
「如果你對這個人那麼感興趣,不如便去冥界陪她罷。你說,本尊的這個主意如何?」於子默剛才就發現了這個凡人的靠近,本就是覺得他不會有任何的威脅,所以也懶得去管顧。不過,薛念白的死,確實於他的心中有一些波動。
誰知待於子默說完,對面之人卻似乎沒有生起太多他原本以為常人會有的恐懼,反倒是回過來朗聲一笑,「冥界?我可不想,只是感到頗有興致聽聽的。你是魔,還是妖?」
於子默揚眉,他是對這個凡人充滿了好奇,竟有凡人第一次沒有因為他的這種話而嚇退,反過來接著問自己的。他忽然覺得,自己開始不想殺他了,「本尊是妖是魔與你何干?」
「只是好奇罷了。」夏侯平靜地回應,絲毫不緊張。或許也就只有這樣的性格,才會讓一個妖尊提起一些興趣來。
「你和本尊認識的一個人倒是很像,只不過他比你更加表裡不一罷了。」於子默說到這裡,略是頓了一下,眼中出現了片刻的陰霾。
「是敵?」
「是敵,也是個很強的敵。」於子默肯定地道著,嘴角的笑意越發深邃,「只是,他也很脆弱,他敵不過一個很傻的詞。」
「很傻?」夏侯和風拂了拂有些褶皺的衣衫,語氣裡是平日的傲氣,「哦,我猜猜,不是情吧。」
於子默斜過頭,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是神色中帶有默認的意思。
那次,是於子默覺得這個凡人是個可以打發時間,閒聊幾句的人,所以才成了相識。
可是那一次,更是於子默兩百年來第一次踏出妖宮的日子。因為重傷如此之久,遲遲未好,更是讓他心中充滿了怒意。更是因為身邊那個人也被奪走了性命,讓他不知是否該惋惜。只是,他想,在這個世界上,對於他來說,是不會有情的。
後來,為了達到某一種目的,他成為了夏侯和風的太傅。而就是因為那時堆積的恨,才會讓他想要達到這個目的。
「君容?就是你以前告訴過我的那個癡情之人?」夏侯和風看著擬定的準備赴往煜華國,交給玉寧軒而寫的冊,幽幽地問道。
「是,不過本尊現今似乎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人。」於子默望著手中攤開的畫卷,提起陰惻一笑。
「是個女子?」夏侯疑惑道。
「沒錯,她是如今煜華國四皇子玉疏伝的正妃,也是丞相原本傳聞的傾國千金——落瀟湘。」
「四皇子?」夏侯聽聞這個稱呼微微皺了皺眉,「是玉疏伝。可是這個凡界女子又與你口中所說之人又有何相關?」
「不,你怕是弄錯了。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凡界之人,因為……她是仙,就是你們凡人很熟悉的一個名字,宿仙。」於子默勾起笑來,眼眸職中的波瀾四起,「不過,她以前並不是,本尊可是等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