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峰那突兀出現的宮殿,此刻是魔尊一步踏入。他慢慢地朝著大殿中央的位置走去,一步一步,極其緩慢。他的神色淡漠,嘴角沒有笑,那種陰沉的感覺彷彿瞬間便可令人陷入萬丈冰淵之中。
「魔尊,上仙君容本是您間接殺死的,而因此蕭鸞上仙才會魂飛魄散,她恨您,所以她不會留在您的身邊。」那時,胥蕭華依舊記得望婉然垂著眼簾,口中卻不停頓地說道。
「胥蕭華,已經夠了,他死了一次,我的心現在也死了一次。人死了說不定還可以復生,可是心死了就再難以重來了。況且,請不要說的那麼簡單,你難道從來都沒有想過,他的死就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那一刻,宿蕭鸞笑得淒哀,「你我從來都不同道,如果你不想和我為敵,那麼就離得我越遠越好。」
胥蕭華的確向宿蕭鸞解釋過,因為那逼得君容仙魄損毀的大陣並不是他命令開啟的。甚至他都查到,其中是妖尊於子默在其中作祟。因為君容是仙界的至上仙尊,他就像是仙界的臂膀,他的心裡念盡蒼生。如果除去他,或許對妖魔兩界來說,必定會是好的。
胥蕭華還記得他與於子默說時,對方的笑容妖異,還帶了些可笑的神色,他說:「魔尊,你何時也變得這樣天真了。本尊也勸你一句,別為了一個心裡沒你的上仙,而覆了整個魔界。」
所以,對於宿蕭鸞說的,他無力反駁,也不會去說錯。
現在看著自己手中的一團白色光暈,他怔怔地望著出神。許久,他突然眸中光芒一閃,左手一揮,便是有一座石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隨後,他的另一隻手慢慢引著宿蕭鸞魂魄的碎片停留在石台之上。一枚玉珮半空橫生,它靜靜地停留在那光暈邊上。
忽地,四面掀起一陣狂風,帶著大量的靈氣往光暈這裡凝聚。而胥蕭華只是在一旁幽幽地看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很快,一切便恢復了平靜,他的雙眸也在此刻凝神。
因為那石台之上,如今緩緩地浮現出了一個看似虛幻的身影,那身影穿著一襲白衣,風吹過時,她的衣擺甚至像是真實一般飄動。墨發如綢,面若清月。只是她的臉色卻異常的白,她緊閉著雙眼,就連這身影都是隱隱約約的,彷彿隨時可以支離破碎。
「蕭鸞……你還會醒嗎?」終是,縹緲之中落下一聲歎息,深深的,帶著半世的蕭瑟冰冷。
結界已施,佳人靜臥,風雪飄然,宮殿聳立。而一切,又將何時才有個終點?
「如果可以救仙尊,顏姬願意獻上千年修為。」那一日,譚顏姬笑得開心,溫柔地看著眼前躺在蕭雪殿,卻怎麼都像是不會清醒的白衫女子。
白千機渾身一陣,慢慢閉上了雙眼。
千年修為不易,她是用了多少的努力,才可以從一株還靈草化身成現在的模樣。可是,現在她為了一個自己最愛的仙尊,而放棄了她自己的為人。
「上仙君容,庇護犯下重罪者,本該同罪,但念有功,以此重入輪迴,再修人劫。」那一日,君容只是沉靜地聽著,僅僅莞爾一笑,便跳下了輪迴。
同年,因此事關係過於重大,惹得人心惶惶,仙帝設法使用禁術,將幾乎全部知情之人的記憶重新封鎖,只為一切能恢復到一個看似平靜的原點。
「上仙,您為何還不願渡入輪迴之中,何苦在此煎熬長長久久?」
忘川河旁,男子微微一笑,風華依舊,他說:「不過只是為了一個執念,我在等……」
等她醒,一等已是百年。
「今日還繼續等嗎?」引渡的人再問。
男子搖了搖頭,笑道:「不必了,是啊……她醒了。」
女子朦朧地揉了揉眼,睜開雙眸,詫異地看著面前身著華服但神情威嚴的人,緩緩開口道:「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男子揉了揉她的髮絲,難得收起威嚴,溫柔地道:「這裡是仙界,我是仙帝,而你……是我的女兒。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叫做——宿離。」
宿離半是懵懂地點了點頭,生澀地道了一句:「父王?」
從今以後的她,沒有過往的半點記憶,也沒有她沉睡了的百年的意識。她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仙帝,自己要遵從天意,學會包容天下。她沒有母親,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友人,她一心修仙,意為天下。
直到有一天,她走到了仙界的後山,她看到了一片開得正好的杏花林,而在那裡其中,還有一株花草極其得明顯嬌艷。她得知,原來那株花草的名字,原來叫做——還靈草。
她修煉的時候又經常地開始往那兒走動,因為她覺得,彷彿只要她來到它的身邊,心裡就感覺格外的溫暖澄淨。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告訴過自己,還靈草可以化身,自此以後,她偷偷地開始往那還靈草中灌輸自己的仙力,並幫它凝聚周圍的許多靈氣。
五十年,宿離已然靠著自己渡劫成仙,仙帝賜其宿君之名,而她也開始真真正正地成為了一界君王。
又是一次,她來到了那片杏花林,可卻再也見不到了那株還靈草。她的手微微握拳,也不知怎的從未有過任何情感的心裡竟也泛起了微微的波瀾。
「仙君……」
背後是好聽的女聲,宿蕭鸞猛然回頭,只見一個穿著墨綠色紗衣的秀麗女子正含笑看著她。
她笑盈盈地啟唇道:「仙君,我叫譚顏姬,謝謝您一直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