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立刻尖叫聲四起,叫著他一個熟悉一個不熟悉的名字,「lunar……moon……」
雪花下,舞台上,搖曳生姿地走出風情萬種的模特兒,有男的,有女的。
「哇……lunar出場了,啊啊啊啊啊~他後面那個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moon?天哪,太冷艷了,那眼神…….勾魂攝魄……」懶
齊灼華站在人群後面,朦朧中,目光遙遙望向舞台,剎那間,卻彷彿看見她,孑然一身,迎著紛飛的白雪飄然而來。
時間仿若凝滯不前,他千百次的回望,千百次的輾轉,千百次的心傷,她只一回眸,便迅速淡去所有的責怪和惆悵。
台上,moon熟練地邁著步子,有一道冰冷又熾熱的深沉目光瞬間穿透雪花迷濛的夜,落在她的身上,她不驚不慌地在台前站定,擺一個隨意卻透出千嬌百媚的姿勢,顧盼生輝的目光回望過去,於萬千男男女女的尖叫聲中,輕易地尋到他孤單佇立的身影,立於蒼穹間,好似從亙古的遠方穿透時間的雲層不期而來,然……他滿身風華卻尋不到一絲記憶中繾綣溫柔的痕跡。
一個英俊的男子和一個婉約的女子,於紅塵萬象中,於萬千的時光流轉中驀然相遇,四目相對,悸動暗送,相互驚艷於瞬間。
一切的景物聲音都淡去。蟲
moon緩緩揚高下顎,一雙如水剪眸望向洋溢著潔淨芬芳的天空,慢慢展開十指,指尖輕觸潔白的雪花,心如止水卻又心潮澎湃,這裡……是b市,有他的城市,她想大聲宣佈,她回來了,她要回到他的身邊,哪怕再苦再難,她也願意一力承擔。
齊灼華驀然回首,多少次夜涼似水,他站在潤白潔淨的白玉蘭陰影下,隔著空寂淒清的夜晚呢喃她的名字,總有白玉蘭精緻的花瓣伴著溫柔的歎息,輕輕滑過他的頰邊,那晶瑩剔透的色澤透出隱隱淡淡的清香,所有的思念被碎成層層的漣漪,在暗夜裡蕩漾開來,輕輕攫住他的心。
此刻,她踏雪而來,就在他熄滅所有對她的想念,冰封她給的所有溫暖之後,當真從天而降。大雪似乎更大了,她的輪廓從清晰到模糊,有種無奈,有種撕扯,讓他身心疲憊,滿目蕭條。
她被lunar輕輕擁住,在千萬雙目光的注目下轉身走了回去,而他————也默默離開,心,卻在泣血,有種痛徹心扉之感。
後台,moon一把推開lunar,轉身欲離開,卻被他扯住,挑眉詢問怎麼回事?
「我剛剛看到他了,我想去見他。」moon的聲音急切,難以按捺住心中的激盪之情,分別數月,每一分每一秒的努力都是為了今天的相見。
lunar不以為然地皺眉,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美到極致的女人,沉聲提醒,「顧小月我知道你現在見夫心切,可是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現在是moon,現在正是工作時間,隨意地丟下工作不管?這就是我lunar帶出來的moon?而且你剛剛站在台上失態了你知道嗎?」
顧月白一窒,有些左右為難地看著有點兒發火的齊南天。
「你別忘了,這是你在b市的第一場走秀,是為以後能在b市打響名號站穩腳跟的奠基,是贏得支持的絕佳機會,是你能取得更高成績的開始,顧小月,你還沒大牌到可以隨便退場,去吧,快去換衣服,別讓我失望,更別讓別人小看你。」
顧月白被他說得臉色白一陣紅一陣,默默挑簾走進臨時建起來的換衣室,動作麻利地脫下穿上,重新調整心情,以最佳的姿態上台。
齊南天望著台上婀娜翩然的背影,心口忽而酸酸漲漲的難受,是誰?曾從他的青春裡走過,留下了至真至純的笑靨?是誰,曾從他的花季裡停留,溫暖了想念?是誰?從他的雨季裡消失,徒留一絲牽掛?
他與她是否真的只能是彼此的路過?
「lunar,想什麼呢?」不知何時,助理阿信扭著小腰靠過來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驚回神,立刻浪蕩不羈地微笑,「我在想moon的名頭似乎要蓋過我了。」
聞言,阿信瞄一眼場上空前熱情的觀眾,撇嘴,「女的多哇,基本都是衝著你的面子來的,她長得太美,恐怕反而遭妒,贏不來女粉絲,男的呢多衝著美.色,又有幾個好東西,我看哪,玄乎~」
lunar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不得不為她考慮深思,又聽阿信說,「做模特兒注定要世界各地的跑,而她外形那麼好,又是你大哥的老婆,你覺得她適合長期做這一行嗎?」
lunar輕輕一笑,「她自己也沒打算長期做這一行,只不過想自提身價好留在b市轉去拍廣告,或是從事其他傳媒業。」
阿信一呆,不由得望著剛剛下台走至他們身邊的顧月白喃喃自語,「原來你野心挺大的。」
顧月白不明所以,經過齊南天身邊時,淡笑不語,卻聽他忽而哼了哼,「還不是為了那個男人。」
心中微漾,是啊,不就是為了能順風順水地回到他的身邊麼。
走秀結束,顧月白執意不肯跟齊南天一起回酒店。
說來,齊南天這人也很奇怪,明明可以回雍景灣或者齊家其他的別墅公寓,他偏偏只住酒店,而且無論到哪絕不通知熟人,比如上次去倫敦,聽阿信說都經過他家門口了他連眉都不抬一下,不打電話給父母,也不回去看一下,只當自己是個過客。
看他的外表尋不出一絲冷漠的氣息,可偏偏行為做事冷漠到無情的地步。就是名副其實的,頂著一副溫和的皮囊,內裡卻全是冰冷無情,似乎跟……他的大哥齊灼華相反。
齊南天和阿信還有一干模特以及工作人員叫嚷著要去吃年夜飯,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於是,很快離開,而一票觀眾已心滿意足地回去團圓守夜,熱鬧的金河廣場一下子沉寂下來。
顧月白走在咯吱作響的白雪上,心中恍然,竟不知要走回哪裡去?
回家嗎?他還要她嗎?她剛剛遍尋不到他的身影,應該是早已離去了,滿心期盼落了個空。
孤身一人沿著被雪光照亮的廣場走著走著,那積滿雪花的青石板凳上卻巍然不動地坐著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頭微低,眉目低垂。
顧月白猛然走過去,手指伸出,喉嚨澀然滾動,「你……」指尖還未碰到他的肌膚,卻感覺到有一股異乎尋常的熱流自他身上緩緩冒出,灼人的燙。
他忽然抬頭看她,雪光中看見了一張日思夜想的潔淨臉龐,在眼前不停晃動,似真實似夢幻,不禁夢囈似的開口,「月~」
顧月白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抱住他的頭顱放在懷裡,一遍遍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來了,回來了。」
對不起,在你失去至親之人時,沒能在你身邊陪伴。
對不起,不告而別。
對不起,曾允諾過的不離開你。
最最對不起,是你的相濡以沫。
他以為身在夢中,下意識抱緊她再抱緊她,她的手摸上他的臉,卻驚覺一片熱燙,他……在發燒,而且還燒得很厲害。
捧起他的臉頰不禁叱問,「生病發燒了,天寒地凍的為什麼坐在雪上,你瘋了?」
他喃喃自語不理她,只是叫著她的名字,她氣得想拉起他去醫院,可高大的身子紋絲不動,氣的她心裡好難過好難過。
「你合作一點好不好?我們要去醫院,醫院,你燒得很厲害。」她發難,搖著他的肩膀,希望他清醒一點。
他眼睛發花,眼前的臉忽明忽暗,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他忽然害怕,一把緊緊抱住她,「月,別離開我,別走~」
她一怔,使勁抓住他的胳膊,說他愛聽的話,「老公,我不離開你,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們去醫院好不好?我,月兒生病了,心口疼需要看醫生。」
說著,把他的手摁在自己酸澀的胸口,他果然立刻站了起來,身子不穩地搖了幾下,「月兒寶貝生病了?我要送她去看醫生,看醫生~」顧月白連忙撐住他帶著他往不遠處的醫院走去,他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她的身上,沉重無比,可心卻踏實地跳著,跳著。
偌大的醫院只有幾個值班的,幸好有位醫生,顧月白扶著齊灼華進病房,量體溫的時候他不肯配合,嚷嚷著是月兒生病了要看大夫,不是他,都燒迷糊了。
醫生說幸好送來醫院,這病怕是拖了不止半個月了,都引起肺炎了,這麼壯的身子化驗出來居然營養不良,血糖偏低……聽得顧月白心裡一陣陣發涼,愧疚。
她離開的這半年裡,到底是怎麼折騰自己的?
夜寒涼,把暖氣打開,給他掖好被子,坐在床邊,握住他汗濕的手癡癡凝望他入睡時依然擰緊的眉心,一次次地伸手撫平,待到他輸液完了,臉埋進他的掌心,撐不住睏倦沉沉進入夢鄉。
天光大亮,齊灼華瞬地睜開眼,四面皆是白牆,垂眸,眼睛猛地睜大,他的臂彎裡正睡著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纖長彎曲的睫毛合在一起,陰影下,竟是甜蜜笑意。
心裡一刺,把手臂往回一縮,她忽被驚醒過來,四目相對,一個冰寒冷漠,一個熱切慇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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