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你回來,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你是個騙子,小騙子。」
顧月白擦乾眼淚,假裝不在乎,端著酒盤子不停地穿梭在天之閣的包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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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揚的日子過得很辛苦,一個人兼了三份職,有空還騎著摩托車去拉客,一心一意想著掙錢。懶
顧月白問他為什麼這麼拚命,他漠然不答,回到家,她好奇地問曉光,曉光偷偷地吐舌頭,乘哥哥不在場才悄悄地告訴她,「哥哥是在為我攢上大學的學費呢,還有……」曉光指了指左鄰右舍,「隔壁的王大哥前年就買房子娶媳婦了,王大嬸取笑哥哥沒學歷工作也沒個正經的,買不起房子娶不到老婆嘛,哥哥最討厭人家拿同情的眼光看待我們了,所以就……」
曉光黯然,說不下去了。
顧月白得知他們的父母在七年前一起車禍中雙雙離開了他們,那時候阿揚也才十七歲,正上高中,卻不得不輟學獨自撐起整個家,贍養奶奶,拉扯妹妹,由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年蛻變成獨當一面的頂樑柱,顧月白覺得,奶奶很幸運,曉光很幸運,阿揚很偉大。
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那麼多,而她也只是其中一個,尚若連自己都放棄自己,還指望誰來在乎你?
這個家,雖然中間少了一代人,在阿揚的努力下,卻也是溫馨美好的。蟲
顧月白開始動手燒飯給他們吃,還幫曉光補習功課,她看起來美麗純真,時常恬淡安靜地發呆,還會偷偷地流淚,每次她一流淚被曉光看見了,曉光便會衝進哥哥的房裡一副小大人樣子地訓斥,「你是不是又做什麼壞事惹姐姐生氣啦?姐姐這麼好,什麼都會做,你為什麼不好好對她啊?」
每當此時,阿揚便會不耐煩地用枕頭蓋住自己的臉,叫曉光快點滾,別吵他睡覺,也會惱怒顧月白,沒事傷春悲秋,一閒下來就默默偷著哭,不就是逼她打個臨時工還他三百塊錢嘛,至於這麼難麼。
在a市的第七個晚上,顧月白遇到了麻煩。
當她像往常一樣次第放好客人點的酒水正要轉身離去時,手腕卻被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客人抓住,那人把顧月白遮住眉眼的頭髮一撩,瞬間驚艷地呆住,而包廂裡其他幾位客人也驚鴻一瞥,怔在當地。
顧月白慌亂中直接拍開還停留在她額頭的手,轉身就往包廂外跑,卻被人一把扯住頭髮,疼得她下意識朝後踢了一腳,結果,那人慘叫一聲鬆手倒了下去。
那人吃了虧嗷嗷直叫,他的同伴也憤恨起來,紛紛追了出來。
顧月白徑直跑回阿揚身邊,他正在開放式的吧檯裡調酒,見顧月白驚惶地跑過來,不禁挑了挑眉。
顧月白指手畫腳跟他說了剛剛的事,他的臉色一緊,把顧月白扯到身後護著,那五個男人也追了過來。
「她是我女朋友,年紀小不懂事,剛剛冒犯了各位,還請海涵。」五個男人一站定,阿揚便揚聲道歉,果真一臉歉意的樣子。
顧月白覺得阿揚的內心是個非常自尊驕傲的人,此時此刻卻為了她不得不低頭,她想,這種**,沒有後台背景,無依無靠,掙點錢也是那麼的不容易,不但要看領導和客人的臉色,還要時不時忍受他們眾多的刁難和侮辱,素質好些的還好說,碰上難纏的客人,吃不了兜著走。
「你是什麼人?不就是個出來賣肉的嗎?要真是你女朋友,長得這麼漂亮還捨得讓她拋頭露面,別糊我們了,今天她踢了老子一腳,老子非嘗嘗她的肉不可。」被踢得中年大叔一臉橫肉,長得五大三粗,面目兇惡,一身西服穿在他身上有些不倫不類,氣憤地指著阿揚的鼻子噴口水,嘴裡髒話連篇。
其他幾個跟著附和,阿揚又是點頭服軟叫他們網開一面,還叫顧月白道歉,顧月白白著臉垂著頭說對不起,心裡卻難過的要死,她不是為自己難過,而是為阿揚難過。
想到他當初才十七歲,獨自挑起家庭的重擔,不知道嘗盡了人間多少冷暖,才讓他今天能面不改色地連聲道歉,還一臉真誠。
她雖然出生在那樣不堪的家庭,可至少不用為溫飽拚命,還有書念……忽而很心疼阿揚,尤其是他低頭折腰的模樣。
她忽而衝動地握住阿揚的手,抬頭直視著始終不依不饒的客人,「我只是個端盤子的,你要找女人可以去找專門的小姐,我不是賣肉的。」
「你還有理了啊~」橫肉男說著就上前扯顧月白,阿揚見這群人實在太過無賴,也不想息事寧人了,當下就跟對方動起手來。
五個人打一個,似乎還佔不到便宜。
阿揚也出來混這麼多年了,早學會了打架。橫肉男見居然撂不倒他,氣的眼睛都歪了,連忙掏出電話搬救兵,沒過五分鐘,橫衝直撞地來了一群地痞流氓,少說也有二三十個,頓時把大廳圍得水洩不通。
早驚動了天之閣當晚的負責人,無非是點頭哈腰叫阿揚和顧月白認錯,可人家死咬著不放,負責人一個頭兩個大,不敢得罪地頭蛇,只怏怏地勸說顧月白,叫她順了人家的意,一切萬事大吉。
顧月白自然不肯,阿揚也不同意,兩個人緊緊地手拉手,看起來倔強又勇敢地面對眾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手心裡全是冷汗。
「走~」阿揚想帶著顧月白衝出包圍圈,可他們哪裡走得了?剛動了一步,阿揚便被人拽住胳膊扭打起來,顧月白見他們人多勢眾,心裡一橫,也過去幫阿揚一起打,她苦練的跆拳道徹底地派上用場,四五個男人都近不了她的身。
奈何雙拳難敵四腳,兩個人渾身是汗,漸漸的有些體力不支,以二對三十,除非他們有傳說的絕世武功,或者有齊灼華季秋那樣的身手,否則別想逃脫今晚任人蹂.躪的命運。
阿揚一個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那些人打紅眼一樣,還死命拿腳去踹,臉上、胸口、小腹,毫不留情。
顧月白嘶啞地出聲阻止,叫他們住手,可她是砧板上待殺的魚,誰會聽她的?
「今晚陪老子出台,就饒了這小子,否則,哼……」橫肉男要挾,一臉淫.邪地看著顧月白因剛剛的對打而發紅的臉,兀自嘿嘿直笑,「老子就喜歡烈性子的,有味兒。」
顧月白的雙臂分別被兩個力氣大的男人控制住了,只剩雙腿還在空中亂踢,見橫肉男一步一步逼近,紅著眼朝他猛踢過去,卻被他抓住了腳踝,她怎麼掙也掙不開,驚恐地看著他肥大的手沿著她的小腿往上爬,「混蛋,放開我!」
有蛆蟲爬過小腿一樣,頓生噁心感,顧月白不可遏制地憤怒絕望,周圍黑壓壓的人群悶不吭聲地看著,阿揚的臉貼著地面,也在看著她,只是那眼眸裡有著深深的歉意和愧疚。
他不該把她帶到天之閣,害人害己。
當那只肥大的手就要爬到顧月白的大腿時,人群忽然有了騷動,中間奇怪地讓出了一條道,有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經過這邊正要往裡走,看排場,來頭不小。
走在中間穿著銀灰西服的身影……像極了一個人。
「季秋~」顧月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大喊,誰知……那人猛然間剎住步伐,不可思議地緩緩轉身,目光跳過眾人驚詫的臉落到她的身上。
眼神一緊,頃刻間已走至她的身邊,季秋什麼話也不說,一腳踢開抓住她大腿不放的橫肉男,視線挑釁地掃過眾人,親身理了理顧月白凌亂不堪的髮絲,「她是我妹妹,你們竟敢欺負她?」
顧月白猶如沉溺海中忽然抓住了一根救生的浮木,當即攥緊季秋的胳膊不放,身子瑟瑟發抖,季秋心疼地攬住她,眼神顯出凶狠。
眾人驚愕,季秋的名字近一年來在a市響噹噹的有威懾力,他開的保安公司發展迅猛,迅速佔了a市的半邊天,手下的弟兄少說也有千兒八百,而且身後還有高官撐著,誰敢跟他鬥?
橫肉男立刻雙腳發軟,一疊聲道歉,朝後示意趕快拉起阿揚,卑躬屈膝請求原諒,與剛剛的蠻橫判若兩人,原來是個欺軟怕硬色厲內荏的男人。
季秋默不出聲,帶著受驚的顧月白就要進休息室,顧月白卻回身走到阿揚身邊扶著他一起走,在顧月白沒看到的背後,季秋一個眼神,橫肉男那只摸顧月白的手便被廢了,就連那幾十個動手的都一併受到了教訓。
顧月白在天之閣一夜成名。
能在a市偶遇顧月白,季秋喜出望外,自然十分慇勤的照顧,因他在最危急的關頭救了她,又稱她為妹妹,顧月白心裡說不出的感激和輕鬆。
阿揚有傷在身,顧月白不讓他騎摩托回家,季秋執意送他們回去,小轎車進不了狹窄的巷子,只好停在外面稍微寬闊的馬路上。
季秋幫著顧月白一路扶著阿揚進了陳舊的老房子裡,曉光開了燈出來開門,見哥哥鼻青臉腫,滿嘴的血,忍不住問道:「姐姐,哥哥怎麼傷成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