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哨結束,回到了通訊室,直接躺倒了床上,腦子裡迴盪著跟她的相識相遇,感覺就像做夢一樣。
深夜無法入睡,有如深陷泥沼無法自拔,感情的事不是說擋就能擋的住的。
因為自己的身份特殊,每做一件事後果都是無法預料的,也許真是一種緣的安排,若即若離,卻始終離不開。
想著自己在事故現場救了那麼多人,偏偏那一次丟了衣服,又偏偏是她,而後我給的承諾,而後履行承諾……一切的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如果這是我們的緣分,就在這一刻開始,當她明白了一切後,永遠都不會怨我。
這個時候的夜,馬紅星睡著了,鼾聲如雷,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麼,沒心沒肺的人就是好,沾枕頭就睡。
撥通一個號碼,就那樣坐在床頭,等待著,或許我已經知道了結果,但這次我不是衝著聊天去的,所以我選擇了凌晨時分。
無人接聽已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也是我要的結果,這一天的開始,十八歲初戀的開始。
陳舒雲就像我的國家,當我的國家承認我的時候,我已經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履行我在國旗下的誓言。
回想起那些日子,從入伍時的混混到現在國旗下的誓言,每一天我都記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熬了過來。
按照自己的慣例是根本熬不過的,早在很久的時候就應該把班長打了,或者把宿舍燒了,但都沒有。
我就這樣被感化,被收服,心甘情願的守在這片疆土上,用一種信仰,一種榮譽堅守著。
不知道自己安的什麼心,也許是好心,但不一定她能接受,她只是一個女孩,跟我一樣不懂愛情的女孩。
不知道我們能熬到什麼時候,我熬的是這身衣服的沉重,而她熬的是穿著這身衣服的我。
就這樣躺著,對旁邊的鼾聲,我應該站起來給他一腳,讓他陪我看天花板。
睡衣漸濃,眼皮也越來越重,每天都是如此,等待著睡覺,等待著驚醒。
清晨的哨聲把我從睡夢中拉了出來,又是新的一天,不平常的一天。
這一天注定帶著一種不安的氣氛,從一開始便已經注定,工作的時候,我特地看了看對面的那個窗口。
看著她在收拾東西,心裡反覆在問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如此,對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不是不公平,是必須!現在的仁慈指不定是以後的殘忍,自從多了她以後,我便不再那麼武斷了,想什麼總是想很多遍。
她在我身邊的每一天必須學會等待一件事,我是軍人,隨時可能回不來的軍人,這點我很清楚。
也許我只要做好一個男人的本分,哄哄自己的女朋友,關鍵時刻逗她開心就行了。
但我還要做好一個軍人的本分,所有的苦累都不是因為愛情而承受的,而是一份對於國家的忠誠。
早在很久以前,我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個男人的身份,這也許會是支撐下去的理由。男人的身份遠不如軍人來的實際,男人只要愛一個人,但軍人要愛一群人。
就是為了愛這群人,有些我愛的人必須放在心裡,這是我的犧牲,所有陪伴我的人必須懂得。
幾個月不給家人打電話,他們總是在擔心,看著電視裡各種爆炸,各種坍塌,他們竟然在找我的身影。
聽到這的時候,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他們是我存活下去的希望,卻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新疆,哪裡在湖南。
想著自己的家,心再一次堅定下來了,即使今後她怨我我也無悔,我必須讓她懂得接受一切命運的安排,包括生離死別。
「報告!」
沉思中,一聲悅耳的女聲打斷了我,看著她。
「我進來了噢!」
門推開了一條縫,看著她躡手躡腳走進了的樣子,心裡在想著眼前的這個女孩以後會是什麼樣子,跟我一樣深沉?
我希望她永遠開心,有我沒我都一樣,生命不因為少了誰而失去光彩,也不因為多了誰而燦爛。
如果我想做一個男人,就得肩負起男人的責任,只要是對她好的就去做。如果我想做一名軍人,同樣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在大愛面前沒有兒女私情。
這個時候看著她卻多了一份沉重,希望她有一天會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怎麼了?有心事?昨天給我打電話什麼事?那麼晚不睡想哪個姑娘呢?」
我看了她一眼繼續著我的工作,感覺這個小妮子多了一份大膽,或者她一直都很大膽。
「跟你說話呢?你咋不理我?昨天打電話還好好的,今天這是咋啦?」
說著說著她揚起手來摸我額頭,被我一拍拍掉了,眼神裡多了一絲怒意。
「你有反應啊?我還以為你變木頭了呢!咋了?誰惹你生氣啦?幹嘛這個表情!耍酷啊?」
「請你出去!」
冷冰冰的一句,如果這個人跟我只是一般的朋友我不會這樣對她,但現在不是。
「你這是幹嘛?怎麼跟變了個人一樣?昨天不是好好的嗎?」
這就是我眼中的女孩,普通女孩,才剛開始接觸她把我當成了一個男人,卻忘了我還有一個身份。
「如果你不明白!請你出去想明白再進來!其他話我不多說!」
「你……!我得罪你了嗎?幹嘛對我這樣?有什麼不滿意你說啊!我到底什麼地方做的不好了!你告訴我!」
看著眼前的一幕,心稍微軟一下不是很難,但對於以後的她能接受到什麼程度我真沒把握。
現在心狠一點,以後對誰都有好處,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會用一個女孩的心去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溫柔,安慰,懷抱,而我只能給她一個聲音,一個我活著的聲音,僅此而已。
在血與火的洗禮中,我學會了放棄一些東西去換取一些東西。投身戰鬥中的時候,我不能去想家人,我能去想我是爸媽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
當那一刻來臨的時候,什麼都忘了,有的只是為了這身衣服去換取軍人的信仰,軍人的尊嚴。
關於「男人」這個身份,我只得暫時放棄,包括他承載的一切。
當我同時擁有這兩個身份的時候,我只能選擇當中的一個,一個是大家,一個是小家。
「男人」讓我在放下尊嚴接受磨練的同時得到「軍人」的尊嚴,這是譚進軍的原話。
她說什麼,我已經不知道了,或許是裝不知道,她說的每一句話都紮著我的心。
「到底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之間我感覺不認識你了!有什麼事你跟我說!每天這樣繃著臉做人你不覺得累嗎?像我一樣多好!」
「你覺得我有可能像你一樣嗎?你知道我心裡是什麼嗎?這一刻如果你感覺委屈,我想後面的你根本不需要知道了!」
聽著她帶著委屈的聲音,這只是第一步,如果她學不會堅強,以後我不知道會怎麼樣。
現在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如果多年以後我們還在一起,回憶起今天的一切,我相信會是一種獨特的感受。
但這一刻不是,對於兩個剛認識的人來說,很多東西需要磨合,至於是她變剛還是我變柔,一切都不得而知。
「對!你心裡想的什麼我確實不知道!但我知道是好的!因為我相信自己的感覺!」
「相信自己的感覺?那你能感覺到今天哪裡會有事?會有傷亡?感覺?我要是憑著感覺做事,早就不在這了!」
「我知道了!也許我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大學生!在這裡遍地都是!而你是一個軍人,沒有人的感情,你只有你的兄弟還有在這裡的人!」
「你可以出去了!今後如果你還想在這工作我不干涉你!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經歷你永遠不會懂得!」
轉過身去,其實我是不想她看到我的臉已經變了,在這樣下去我想她會把我的心軟化。
或許真的是自己多事了,也許我該放棄一切責任,放棄心裡的內疚把這當成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愛情,只管做不管後果。
但這不是我,不是我的作風,她是一個女孩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沒有,錯就錯在不對的時間不對的地方遇到對的人。
她不懂,不懂這身衣服到底意味著什麼,不懂我為這身衣服背負了什麼。
這不是一個平常人能懂的,像楊桂華說的,當我們要記住自己的責任和使命時,就必須注入痛楚,讓每一個細胞都記住。
身為軍人我無怨無悔,有生之年有這樣一番奇遇,時時刻刻挑戰著自己的極限,足夠了。
對國家的忠誠,對人民的忠誠不是喊兩句口號就能完成的,而是在喊口號的時候吞著自己的血。
「我可以走!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離開你的視線!但我不會離開這裡!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你在這呆多久,我就在這呆多久,我相信你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
「錯!我不是男人!我是軍人!記住一句話:在我的世界裡,不可以選擇去救誰,不可以選擇去愛誰,這是我的本能!承受的本能!」
「好!我記住了!今天你跟我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也許你說的對,不經歷一個人的生命,很難去說他是一個什麼人!從來沒人對我這樣,這是你第一次給我這樣的眼神,謝謝!」
說完這些話,她微笑著走了,留給我一個背影,讓我矗立在那,閉著眼睛。
第一次接觸愛情,沒想到留給我的感覺是苦澀的,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渴望得到愛情。
是我不知道珍惜還是時機不成熟?這些日子多了她,心裡永遠是亂的,這樣的環境很少這麼亂了。
這個時候該想什麼?越想越亂,帶著這樣一種心情去參加戰鬥,不知道是對自己不負責還是對他人不負責。
「嘟嘟嘟!」
「市中隊收到回答!」
「市中隊收到請講!」
「白銀谷商城發生火災,請速出動執勤力量處置!」
「市中隊明白!」
放下對講機的那一刻,剛才的心情煙消雲散,眼前只有工作著的打印機。
「市區火災!三車出動!」
拎著通訊包衝出房子的那一刻,忍不住的看了一眼大隊辦公室,就是那一雙眼睛讓我帶著牽掛。
希望這只是一場普通的火警,讓我出去放鬆一下,或者運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