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如果只是讓我們吃個饅頭就放過我們,那這就不是老湯的地盤了,他作為執法者,有必要讓我知道什麼是「不對」。
反正在我的記憶裡,來到這,犯過的錯事被收拾一遍之後就再也不犯第二遍了。
班長說,聰明的人會借鑒別人的錯誤作為自己的警鐘,而愚蠢的人會用行動去嘗試。
我們難過他們也難過,畢竟他們的壓力比我們大,要完成上級交付的任務,完不成他們是知道後果的。
軍令如山對我們有用,對他們同樣有用,而且更加嚴格,他們可不想因為我們而丟了烏紗帽,所以只得委屈我們。
各種理由,各種事端,只是為了讓我深刻記住「軍人」二字,說的坦白點就不屬於正常人範圍,所以不能用常人的邏輯想問題。
「這裡不是慈善中心,這是是魔鬼的天堂,我們需要的是戰士,而不是少爺公主。不管你們能不能接受,到了這,你就得接受,這是你們一輩子後悔來的地方。來了後悔兩年,不來後悔一輩子,這是我湯飛說的,你們現在需要的就是把饅頭給我吐出來!」
老湯的一次喊話宣告我們苦難的一天正式開始,接下來老兵要做的就是落實老湯的命令。
饅頭吐出來?怎麼吐出來?這老湯是腦子壞了,現在說話做事越來越搞笑了。
「一連聽令!目標操場,跑步走!」
跑在這隊伍裡,那樣的喊聲,一次次震撼著我,為什麼明知道當兵是那麼辛苦,為什麼還是有人會選擇當兵呢?因為我們不是常人。
「男兵交給各班班長,女兵越野五公里開始!」
一場練獄式的訓練開始了,目標就是為了讓我們把饅頭吐出來,給我們痛苦,是讓我們放棄或者承受。
「五班!全體都有!跨立!蹲下!」
每一動都展示著我們近期所學的軍人姿態,就算是臨刑,我們也毫無畏懼。老湯說的,死亡是解脫,活著就要承受痛苦。
兵貴神速,雷厲風行,作風優良,保障有力,思想過硬,政治合格這都是誰說的。
「目標足球場對面,跳!抓最後一名!」
作為一名青年的審視眼光,對我們仁慈的就是好,天天拉著臉罵我們的就是壞。
鄭偉黑的時候也黑,整人的手段很多都是我們沒有見過的,但是他整我們的時候,他心裡更難受。
「現在你們承受的將是痛苦,將來你們面臨的是一份責任。如果你們今天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明天你們就不知道自己的責任有多重。你們不知道什麼叫痛苦,明天就會輕易放棄軍人的榮譽,軍人的信仰!」
一群青蛙都在這上面跳著,很多都是不可造之材,被老湯一腳一個踢到一邊去了。
他就像一個魔鬼,說什麼人道,說什麼人情,只能在夢裡說,看著我們受罪是他最快樂的事。
現在,他需要將我們鍛造成鋼鐵般的戰士,首先要將我們熔化,再放進紀律的模型裡。
來來回回,不知道兄弟們都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態在這操場上跳著,哭天喊地。
那些最困難的時候,我總想起姐姐對我說的那句話,可我現在卻想吐血,這代價不是我能接受的。
「我弟弟是最棒的,我相信他!」
就這麼十幾個字,我卻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我想我可以是她的驕傲,家人的驕傲。
為了這一天,為了完成自己使命的這一天,我就這樣忍受著,機械般的跳著。
操場上的人都不多了,至少有幾十號人在跳著,其他的都跪倒在了地上。
突然間想起軍訓的日子,那時候是有多快樂,同樣是軍人,我們的教官為什麼那麼好。
一個重心不穩,一頭栽倒在了草坪上,站起來,繼續。五班的兄弟,一個都沒少,鄭偉面前,我們的兄弟永遠是同心的。
「下面進行折返跑!目標:足球場當中的三條線,來回十次!」
雙腿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一個勁的打著擺子。操場上零零星星的蹲著許多人,有些兄弟已經蹲在地上了。
「不想訓練的就站到旁邊,別妨礙訓練的同志訓練,以後你們的檔案裡會有什麼,自己清楚。」
剛才被老湯抓出來的人站到了旁邊,他們已經徹底放棄了,他們還知道疼,我們已經不知道了。
老湯說,這是鋼鐵中的雜質,必須提煉出來,而蹲在操場的人始終在承受著痛苦。
「準備就位!開始!」
「靠你老母!老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繼續不想,放棄不敢,老子就是一『人盡可夫』的孬兵」
不知道嘴裡在嘀咕什麼,只是告訴自己不會放棄,那麼多都承受,現在放棄在就放棄了。
一瘸一拐的走向那個罪惡的邊緣,也是痛苦的邊緣,希望天山雪崩一次,埋沒這裡,埋葬了自己。
當身體被老兵無人道的摧殘時,只能用一種不能想的意志支撐著自己。
「你們不喜歡是吧?看來你們都想在這復訓一段時間!」
「喜歡!我們喜歡!」
這跟拿著槍指著我們有什麼區別,簡直就是威脅,拿我們最致命的傷威脅。
天知道,我們在這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只是在倒數著,堅持著,過一天堅持一天。
「開始!抓最後一名!」
「衝啊!堅持!衝啊!兄弟們!」
剩下的只有這種方式來告訴自己,還要繼續下去,至於身體是誰的已經不重要了,被每個老黑都「蹂躪」過的,已經不在乎他多來幾次了。
「快!你們速度慢了!在跟我打疲勞戰嗎?速度!」
那雙眼睛如豹子一般盯著我們,閃閃的殺機,一雙陰狠毒辣的眼睛,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在這裡,已經沒人再說話了,只是百米來回奔跑著,一根線摸一次,來來回回。
老湯就跨立在那,沒想到他們想要的形象就是這樣被鍛造出來的,剛毅。
一趟下來,感覺自己心臟都快炸了,一個二個像行屍一般晃著走在這個操場上。
兩處鮮明的風景,老黑在那矗立著,而我們到處遊蕩著,這就是老兵與新兵的本質區別。
骨子裡沒把自己當成軍人,累了就要休息,這是老百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堅持,有時候那種痛苦深深的反問自己。
「一分鐘休整!開始!」
「啊!」
拳頭狠狠的砸在草地上,已經完全不聽自己使喚了,這幫人到底為什麼整我們。
兄弟如洩了氣的皮球,或者說成了一堆稀牛屎,軟在了地上。這樣的兵,正在被鍛造,有些直接廢了,永遠都成不了鋼。
這就是老兵們所謂的選人計劃,優勝劣汰,總是有些人注定要到那些「魔鬼地帶」去的。
像吐魯番,博州阿拉山口,這些地方,不適合人居住,但必須有人駐守。
精英們都被老黑選定了,他們已經成鋼,那些次鋼還得接受鍛造。這就是老黑們的「煉鋼」計劃,條件越是艱苦的地方,就越能鍛造人,哪怕是一塊廢鋼,也能發揮他的作用。
看著基地的五星紅旗,看著老黑的臂章,只能是它們給我們能量。自己那點微弱的力量意志已經被擊垮,之所以不放棄,是因為還有它們。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讓我回去吧!」
有一個被這苛刻所崩潰的年輕人,抓著自己的頭,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我知道這種痛苦,堅持了那麼多天,突然之間發現自己不是當兵的料,所有的防線在那一刻瓦解。
如果自己堅持了那麼久,就這樣放棄,我寧願選擇死,上對不起家人,下對不起自己。
「將他帶走,別在這污染風景!孬兵!沒用的東西!」
老黑似乎對這種狀況早就習慣了,冷冷的讓人懷疑他是怎樣一個人,應該說機器。沒有一點人的憐憫,沒有一點感情,還算是個人嗎?
「你們誰想跟他一樣!出列!馬上就能結束你們的痛苦!這裡是新疆,我只能告訴你們,這裡不是培養熊兵的地方!現在你們還知道痛,還知道累,因為你們還把自己當男人,當女人,軍人承受的範圍是沒有極限的。就算是死,也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我要做的就是清除你們的一切雜念,當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才會是戰士,新疆的戰士!」
這哪是戰士的練法,這分明是死士的練法,沒看見我們都面目猙獰了嗎?給我們一包炸藥包,我們就能在地圖上抹掉廣島。
新兵們沒有一個說話,平時呆在一起話就不多,不敢多,我們要做的就是絕對的服從。
最好每天都是一樣的表情,沒什麼會讓我們笑,沒什麼會讓我們哭,這是軍人的嚴謹。
老黑似乎對於我們的嬉皮笑臉很是反感,跟老湯一樣,認為我們訓練的太不夠狠。
一上午,一下午,這種沒有盡頭的苦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原來我們都已經漸漸的成為了一個兵,只要聽到命令,沒有誰會猶豫,沒有誰會埋怨,這是軍人的世界。
這樣的訓練,這樣的面孔,從一開始就給了我們軍人的嚴謹,不會疼,不會痛,只會執行。
看著星星盼太陽的日子老兵做到了,不管我們是罵還是吼,他們的目的就是將我們鍛造成戰士。
兩個月時間要消除我們所有的枯枝敗葉,留給我們新生,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家人知道我在這邊過著這樣的生活,他們會怎麼想,但我一直為他們堅持著。
這個時候似乎明白了他們當時的感受,心裡的愧疚一次次挫敗了我,如果能給我一次新生的機會,我願意承受一切。
記住自己來到這的目的是什麼,為了讓家人看到一個新的自己,用這麼點時間強化,應該接受。
但是這種痛苦卻不是自己能承受的,這種心理也不是自己能接受的,為了一個饅頭要將我們往死練,吐出來。
不是腦子不好使的人真想不出來,現在我們已經兩腿發軟了,就為了兩個饅頭。
心裡五味陳雜,不知道該不該一把火把這燒了,只是現在我已經熬不下去了。
但厄運不會因為我們的改變而改變,災難隨時在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