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完全黑了下來,高速路上並沒有其他照明設備,前車後車都打開了大燈,相距不到一百米,悄然無息地沿著沒有盡頭的路駛向前方,燈光照射在隔離帶的反光片上,醒目明亮,串成一條黃色的玉帶,纏繞在車身的周圍,無窮無盡,筆直綿延。
到了該吃飯的時間,前車駛進了高速服務區,雲動看到阿明與方向彪的那個馬仔下車為車子加了油,然後分作兩班去了公共廁所解決了生理問題,又在便利店購買了一些快餐食品和一些好像藥品紗布之類的東西,遠遠的看得不太真切。
當安德烈與方向彪下車的時候,雲動清楚的看到方向彪左手下垂,右手捂著左臂,腳步蹣跚,額頭冒著虛汗,嘴唇發抖,表情痛苦不堪,跟在安德烈的身後,亦步亦趨。的確他的傷勢非常的嚴重,安德烈出手非常的重,車門夾碎了他的左手臂骨,那些碎骨都嵌入了肉中,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他的手臂就需要截肢,而更危險的是,傷口正在開始發炎,如果不及時消毒,他就會有生命危險。
雲動沒有絲毫阻止他們的意思,而是和他們一樣,他們做什麼,自己這邊就做什麼。也是分班進行,始終把一個人待在車上,盯著他們的舉動。並且雲動已經認定,亞利桑德魯兄弟沒有一丁點想把自己甩掉的意思,甚至還在擔心自己不追上去。
現在這個階段雲動並不擔心施影的個人安全問題,因為他們的目標是自己,只要他們不認為她是他們搏殺自己道路上的障礙,他們就不會去動她,職業殺手不會無原則沒有目的的去傷害與他們不相關的人,這是一個行業的準則,並且他們身為四星殺手,業內的名聲還是要講究的,不會無妄的破壞它。所以真正需要警惕的是自己,因為自己不知道他們會選定什麼樣的環境、選擇什麼樣的地點、採取什麼樣的手段出手,他們應該在尋找時機,這有可能是任何時間與地點,在自己最沒有提防的情況下驟然出手,一擊必殺。
在車上,雲動仔細研究了他們可能制定的行駛路線,從滬海到滇南的邊防站有將近兩千九百多公里,而從滬海到桂西省的邊防站有一千九百多公里,多了將近一千公里,一千多公里按照他們目前的速度需要一天多的時間,全程算下來就需要將近三天多左右的時間,而到桂西就只需要兩天多的時間,現在還不能分辨出他們的行駛路線,如果他們在佈置安排幾個伏擊點,那麼他們就會拖延行程,這樣有利於精細安排;如果只安排一個伏擊點,那麼他們就加快速度,縮短行程,盡快結束。
想到這裡,雲動腦海裡突然閃現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身旁的施影經過一天緊張與顛簸,已經疲憊不堪,在那裡努力克制著瞌睡的侵擾,眼簾不時合上,然後又猛地驚醒,如此反覆。她也知道這接下來的追捕之路將是凶險無比的,她不想成為雲動的包袱,想為他多做點實事,就算是站崗盯梢也是好的,可是她畢竟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無法抗拒這疲憊的侵襲。
雲動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果然施影又被驚醒了,睜開朦朧的睡眼說道:「我又睡著了,我真沒用。」施影感到很自責,一臉的內疚。
雲動輕言安慰道:「沒事,我不睏,剛才我做了個決定,我們完全沒有必要跟著他們的步子走,我們在下一個服務區停車,等我們休息好了再出發,你就不用這樣辛苦了。」
「那怎麼行!那樣我們怎麼能追得上他們,他們早跑沒影了。」施影感到非常納悶,雲大哥怎麼會做這樣的決定,她瞪大眼睛疑惑地看著雲動。
雲動笑著搖了搖頭:「放心,他們跑不了。」
說完雲動突然加大了油門,三下兩下就趕超了前方的寶馬,然後打開了車子的右方向指示燈,進入服務區的岔道口,駛進了服務區。
這時耳麥中傳來李俠的聲音:「雲動,什麼情況?」
「沒什麼,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感到很累了,我們需要休息。」
「可是他們」李俠準備說的話應該就是施影剛問的問題。
「放心,他們跑不了。」雲動打斷了李俠接下來想說的話。
施影緊張地看著後面的寶馬車,可奇怪的事偏偏發生了,寶馬也開啟了轉向燈,很乖的跟著他們的車駛進了服務區。
看到這一幕,施影感到有點不可置信,後面的李俠也張大了嘴半天沒合上。
「咦,雲大哥,他們跟過來了,他們為什麼不乘機擺脫我們,什麼情況?」
雲動開心地笑了,這一切都證明了一件事,之前自己所有的判斷都是準確無誤的,有了這樣的判斷,自己就能掌握先機,把握好尺度,甚至能反過來牽著對方的鼻子走,完全不必以他們的意識為轉移,到了必要的時候,可以擺出一副放棄的姿態,躲開他們的伏擊,並激怒他們,進而掌握主動權。
進了服務區,雲動找了個車位停了下來,寶馬在距離他們將近一百多米的位置也停下了。他露出了一絲微笑,轉過臉告訴施影可以去洗漱間洗漱,叫她慢慢的,不用著急,今晚他們要在這裡休息,會停留一段時間。
施影現在對雲動愈發的驚奇與傾服,暗忖著這個人的腦子是怎麼長的,怎麼能判斷的這樣准!所以她依照雲動說的那樣,在公共衛生間慢條斯理的將自己打理一番。
出了公共衛生間,施影看到那輛寶馬就停車的不遠處,駕駛室的位置上,忽明忽暗的閃著一點火星,那是有人在吸煙。
施影返身上車,看到雲動一雙虎目也正盯著那邊,怔怔的出神,像似在思考者什麼。
見施影上了車,雲動轉過神對她說道:「現在我進去洗一洗,你盯著他們,把手機拿在手裡,把我的號碼放在重複撥號的第一個位置,如果有什麼特別的情況,就打我電話,等我出來,你就可以睡一會了。」說完,他將夜視鏡遞到施影的手中。
施影乖巧地點了點頭,一手拿出手機,一手舉著夜視鏡,死死地盯著前方的寶馬,注視著它的一舉一動。
等雲動進了公共衛生間,不一會,那邊有了動靜,車門打開,安德烈下了車,施影現在知道胖點的是哥哥,面相凶一些的是弟弟,看到有人下車,施影連忙撥打了雲動的手機,可是響了幾聲,就被掛斷了。
安德烈顯得狀態輕鬆的樣子向衛生間裡走去,施影生怕有什麼意外,再次撥打了雲動的手機,但這次掛斷的速度比剛才更快,施影確定他應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安德烈一手插在懷裡走進衛生間的門洞,馬上看見雲動正站在一個洗漱台前,面對著鏡子,一隻手摸著下顎才長出的鬍鬚,一隻手在水龍頭下接著水,很隨意的樣子,眼睛乜斜著,安德烈很清楚,那是在盯著鏡子中的自己,他馬上裝做沒事人一樣走向一個小便器,插在懷裡的手沒有動,另一隻手完成瞭解手的程序,但實際上兩人都處於神經高度戒備的狀態。衛生間裡來來回回有很多人走動,但是他們兩人像是靜止的一樣肅立不動,彼此眼中只有對方,沒有誰敢輕舉妄動,安德烈忌憚雲動高超的身手,擔心自己不是對手;雲動擔心的卻是其他無關人等的生命安全,一旦打起來,他有絕對的把握將安德烈格殺當場,但勢必會造成其他人的無辜死傷,這是雲動不想看到也不想發生的。
安德烈解完了手,拉上褲子拉鏈,緊了緊皮帶,拽了拽西服的領子和衣服的角邊,然後走向一個洗漱台,在走動之際,他看到雲動的雙手正都伸在水池中,洗著手,這一刻,安德烈有著強烈地拔槍的衝動,目光流轉間,他的眼睛看到鏡中雲動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四道目光經過鏡子的折射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濺,安德烈不禁低下了頭,目光躲閃了一下,避開了雲動眼神的直視,正是這目光的碰撞讓安德烈放棄了拔槍的想法,他被雲動的氣勢所壓倒,那只握著槍的手往懷裡伸了伸,但握的卻更緊,另一隻手打開了水龍頭,接了點水,手指互相搓動兩下,又擰上,完成這所有動作的過程中,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雲動,那隻手始終沒有從懷中抽出來,然後他又面對著雲動,警惕地倒退著走出了公共衛生間。
看到安德烈走了出去,雲動的雙手這才從水龍頭下收了回來,慢慢地舉起右手,食指與中指間露出微弱的一點金屬的光芒,那是一根鋼針夾在兩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