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突然搭上喬嫣的肩頭，她嚇了一跳。
「想什麼，這麼出神？」尉遲弘的手還停留在她的肩上，更確切地說，是摟住了她的肩。
喬嫣的臉又熱了起來，她微一側身，掙開了他的手，急匆匆向墓園走去。尉遲弘唇角揚起一抹笑，快步追上她。
兩人走進墓園，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照片上屍體所在的位置。
「躺下來。」尉遲弘用手指著被害人的照片，「按照上面的姿勢。」
「啊？你讓我模仿屍體？」喬嫣驚愕地喊。
尉遲弘很嚴肅地「嗯」了一聲。「我要好好分析這個姿勢，裡面大有章。」
喬嫣見他這麼鄭重其事，只好在地上躺了下來。
尉遲弘把照片拿到她眼前。喬嫣勉勉強強地伸出左手臂，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伸直，無名指和小指向內彎曲。她放不開，整個人畏縮僵硬。
尉遲弘看不過去了。「左手再往上一點。」他一面指導著，自己也半跪下來，左手按在喬嫣右側的地上，右手撐在喬嫣左側墓葬的石階上。
「不對，應該放這裡。」他俯身調整喬嫣的左手，整個人就對她壓了下來。
喬嫣稍稍側頭，尉遲弘正好也偏過臉，兩人的臉挨得那麼近，那姿勢，那動作，簡直就像是尉遲弘將喬嫣壓在身下，欲行不軌。
喬嫣緊張地別過臉去，尉遲弘卻伸手將她的頭扳回來，於是他們的眼睛對上了，他的眼光停在她的臉上，眼睛裡有一簇小火焰躍躍欲出的迫著她。她心中翻攪了起來，覺得嘴唇發乾，心跳加速。他那英俊的臉龐在她面前擴大，她的眼睛迷惑的凝視著他的。她以為他要吻她了，在這種鬼地方，在亡靈的注視下，這是多麼另類的浪漫！
但是，他突然仰頭，直起了身子。眼裡的火焰隨之熄滅，恢復了先前的暗沉。
喬嫣心頭繃緊的弦驟然鬆懈，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尉遲弘再度俯下身，調整她的腿的姿勢，左腿伸直，右腿彎曲。而她任由他擺弄成了「屍體」的造型。
尉遲弘滿意了，從口袋裡取出相機，要給喬嫣拍照。
「喂，別拍！」喬嫣驚得就要坐起身來，卻被尉遲弘喝令「躺好，別動！」
她只好又乖乖躺回去，嘴上卻不不甘願地念叨：「怎麼能拍這種模仿屍體姿勢的照片，太破壞我的形象了。」
尉遲弘彎了彎嘴角。「放心，我不會給別人看的。」
「你看也不行……」喬嫣話說一半又收住了，她知道反抗無效，反倒暴露了，她很在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臨終的感覺如何？」尉遲弘語帶調侃，「你能以這種姿勢死去嗎？」
喬嫣不滿地癟嘴。「不能，就算死也應該死得舒服一點，這樣太難受了。」
尉遲弘又看了一眼照片。「被害人被刺中肺部和肝臟兩處，也就是說沒有立即死亡，而是一點一點受折磨而死的。」
喬嫣思忖著，將身體側向一旁，蜷縮起來。「如果被刺的是肚子，自然而然會形成這個姿勢，像剛才那麼伸展的姿勢確實不合理。」
尉遲弘點點頭。「和第三個死者一樣，是死後被人調整了姿態。死者的手勢，像是指向某個地方。」他順著手勢的指向望去，不遠處有一排墓碑，他疾步而去，依次察看。
喬嫣也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走到尉遲弘身旁。
忽然間，尉遲弘的視線在一方墓碑上定格了。墓碑下方擺放著一束黃菊花，上面還沾著露珠，有人剛剛來過。墓碑上的照片，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龐，有種熟悉的感覺。再看上面的刻字，
「林子陽，生於1992年，卒於2010年。」
「林子陽，」他默念著這個名字，腦中瞬間有亮光閃過，「四年前的連環殺人案，其中一名被害者，就叫林子陽，我在案情資料裡看過他的照片，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喬嫣悚然而驚。「這麼說來，剛才來獻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了？」
尉遲弘從口袋裡掏出手套戴上，拿起那束花。「先把這束花帶回去化驗一下。兇手跟這個有沒有關係，現在還不好說。走，我們到第二個犯罪現場去。」
兩人並肩離開了墓園，他們沒有發現，在茂密的樹叢後面，有一雙陰鬱的眼睛正緊盯著他們。
第二個犯罪現場位於市區一塊公寓建築用地內，兩人途中隨便找個地方吃了午飯，就繼續驅車前往目的地。照片中的死者坐在建築用地上，背靠木架子。尉遲弘自己坐下來，像死者一樣靠在木架上。他盯著照片中死者的眼睛，死者的眼球是向右轉動的，他向右望去，隔著鐵絲網，不遠處有一片建築。他站起身來，凝目遠眺了好一陣子，突然向著那片建築快速奔跑而去。
「喂，你跑什麼！」喬嫣喊著，只好也跑步追上。
那片建築外面有個大鐵門，旁邊懸掛著牌子，上方的牌子寫有「海都市第二中學」幾個大字。裡面看起來空空蕩蕩，荒無人煙。
「這裡是廢棄的學校啊。」喬嫣也明白過來了，「兇手是想讓被害人看到這裡，才用粘合劑撐開他的眼皮？」
尉遲弘點頭認同。「第二中學前年才搬遷到了新校區，也就是說發生連環殺人案的時候，學校還沒有搬走。而且我記得，林子陽就是在第二中學上高三的時候被殺害。」
「又是和林子陽有關。」喬嫣思索片刻，「現在只剩下第三個犯罪現場了，如果也能找到和林子陽的關聯，就可以確認，兇手是為了給林子陽復仇。」
尉遲弘取出手機給段志明打電話，讓他分派任務，集中調查林子陽的親屬及其生前的人際關係。
遠處停著一輛黑色轎車，駕駛座上的男人手持望遠鏡，監視著尉遲弘和喬嫣的行動。他挽著袖子，露出肌肉發達的手臂。
兩個犯罪現場相距甚遠，尉遲弘和喬嫣離開建築用地時，天色已經黑了。他們回去時，不幸趕上全城大堵車。車子只能龜速挪行，原本半個小時的車程，至少花了兩個多小時。
喬嫣已經飢腸轆轆了，尉遲弘打開車載廣播，他經常收聽的是交通頻道，男主持人正在播報路況：「今天是西方的平安夜，我市晚高峰提前至下午4點，迎來節前擁堵日……」
「真沒想到，中國人也這麼熱衷於過平安夜。」喬嫣感歎。
「我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也沒興趣。」尉遲弘有些懊惱，如果知道，他肯定會避開高峰路段。自從干刑警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過節的概念了。
喬嫣暗自慶幸，沒有聽喬然的話，邀請他參加什麼平安夜繽紛音樂會，否則肯定自討沒趣。手機提示音忽然想起，她一看，是喬然發來的短信：姐，你現在有空嗎？
喬嫣不禁一笑，她們姐妹還真是心靈相通啊。她直接給喬然回了電話。
「姐，工作忙完啦？」喬然已經在教堂幫忙準備晚上的平安夜活動了，「還是說，你們領導也過平安夜去了，今天閒著？」
「怎麼可能。剛去看完犯罪現場回來，現在堵在路上無聊呢。」喬嫣很無奈。
喬然立馬打聽：「你和誰在一起呢？」
「這你別管。」喬嫣不好意思說出尉遲弘的名字，趕緊轉移話題，「找我什麼事？」
那頭喬然已經笑開了。「你不說我也猜到了。姐，這麼好的機會，趕緊把握呀。」
「廢話少說。」喬嫣偷掠了尉遲弘一眼，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目不斜視。看樣子也沒在意她和誰打電話。
「好好，我不說了。」喬然開始說所謂的正事，「我就是想問問，你晚上會不會和他一起去參加繽紛音樂會。如果去的話，就幫我買個限量版的hellokitty紀念品。我今晚要忙到很晚，再坐船過去很不方便。如果明天去，怕被人搶光了。」
「什麼紀念品？」喬嫣心中深藏的那點小女生情懷萌動了，這樣特殊的夜晚，這樣湧動的人潮，如果獨自一人去感受現場的熱鬧氣氛，也是不錯的選擇。
喬然說要hellokitty香水套裝，喬嫣答應盡量幫她買到。
「姐，你太好了。」喬然歡呼一聲，又話中有話地說，「祝你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喬嫣還未及反應，喬然已經掛斷了電話。她略帶惆悵地歎了口氣，妹妹是好意撮合他們，可惜那位尉遲先生令人捉摸不透，她不敢對他作任何表示，萬一遭到無情的拒絕，她的自信心將會嘩然崩塌。
音樂旋律將她震回神來，是尉遲弘的手機鈴聲。
「頭兒，」是呂斌的來電，他現在跟尉遲弘混熟了，不再稱呼他「支隊長」，直接喊「頭兒」。
「有什麼發現嗎？」尉遲弘知道他是來匯報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