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人都驚呆了,就連皇帝臉上也現出訝色。
這一切本是他安排的,知道秦政有造反之心,派暗衛盯著他和祁天祐,料到他們近期會起事,便故意給他們製造了「皇帝彌留」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再作勢要傳位給秦攸,逼他們造反。
秦政計劃周祥,利用勤妃讓皇帝放鬆警惕、或收買或威逼朝中重臣、給皇帝下毒、調動禁軍……種種佈置,怎麼看都萬無一失,卻忽略了詹正庸是皇帝的人。
皇帝猜到秦政必會除去秦攸,於是故意讓付明悅上前護住他,她身上穿著軟甲,並帶有經御醫加了防凝藥物的血包。按照計劃,詹正庸假裝將付明悅刺到重傷,付明悅「臨死前」用匕首直刺詹正庸要害,製造同歸於盡的假象。為了謹慎起見,秦政必定上前查看,詹正庸再趁機制住他。
誰知中途生變,秦牧秦放先後出手,將皇帝的計劃全盤打亂。付明悅怕皇帝遷怒秦牧,不顧自身安危,鋌而走險刺殺秦政。她是練武之人,對人體的經脈穴位十分熟悉,匕首剛好刺在秦政的大腿動脈上,要是不及時施救,他很快便會因失血過多而休克。
她一出手,詹正庸立刻反應過來。秦政叫人傳太醫的話音剛落,他便走上前去扶住了他。秦政臉色煞白,看起來比受傷已久的秦牧要嚴重得多。
眼見眾人都傻站著不動,秦政正要發火,突然眼前白光一閃,一炳寒氣逼人的寶劍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詹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怒道。
詹正庸望著祁天祐:「祁將軍,將你的虎符交出來,否則大皇子只有死路一條。」
祁天祐還未答話,祁貴妃已經撲了過來,想救下自己的兒子。秦放和付明悅雙雙上前,一左一右拖住了她。
形勢急轉,別說現在秦政被詹正庸制住,光是他大腿的傷,再拖延片刻,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祁貴妃轉頭惡狠狠的看著勤妃:「賤.人,你與你哥一早便投靠了皇上,對不對?敢背叛本宮,本宮詛咒你不得好死!」
勤妃低著頭不說話,由著她罵。
「貴妃娘娘,我若是你,便不會將時間浪費在罵人上,你們可以等,大皇子的傷勢可等不得。」詹正庸轉頭向祁天祐道,「祁將軍,要兵權還是要外孫,你選一個吧。若你能主動交出虎符,或許皇上會開恩,留大皇子一條性命。」
祁天祐冷笑:「你以為身為禁軍指揮使,十萬禁軍便都會聽命於你麼?」
詹正庸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淡淡的說道:「幾位副指揮使的家眷,此時已經處在御林軍的保護之下。祁將軍機關算盡,卻沒想到你們祁家的子弟兵裡出了叛徒吧?難道你到現在都沒發現,你那位好侄兒祁連映並不在現場?」
祁天祐左右看了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爹,求你先救政兒!」祁貴妃哭道。
如果今日秦政死了,就算祁天祐能調兵把皇宮剷平,滿朝文武也不可能答應由姓祁的做皇帝。何況朝中本來就只有一小半人是擁護秦政的,王家和肖家對秦放和秦攸是死忠,雙方的黨羽都不少。還有一些則是保皇派,只聽皇帝一人的。
但哪怕秦政不死,祁家也徹底敗了,謀反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既然這一切都是皇帝設下的圈套,那麼所謂的病重自然也是假的了。這天下,仍然是裕元皇帝的天下,而祁家很可能從此消失在天地間。
祁天祐是祁貴妃的父親,秦政的外祖父,更是祁家的家主。除了祁貴妃,他還有四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他們皆已成家,也都有自己的孩子。除此之外,他的叔伯兄弟也不少。他不能因為祁貴妃和秦政二人,就讓整個家族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爹!」眼見秦政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祁貴妃急急叫道。
祁天祐沒有應她,而是轉身對著皇帝跪下,說道:「末將罪該萬死,願交出虎符,與大皇子同罪,只求皇上不要對祁家趕盡殺絕。」
祁貴妃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他竟然在這個時候放棄了他們母子,如今孤掌難鳴,她與秦政再無翻盤的可能。
皇帝歎了口氣,並沒有立刻宣佈如何處置他們,而是命人喚來太醫,為秦政和秦牧治傷。祁天祐和祁貴妃,以及祁家的一眾黨羽,加上之前見風使舵投靠秦政的朝臣,全部被禁軍押了下去。
皇帝並未立秦攸為太子,已經封王的秦放和秦牧,被允許繼續留在宮中,等行了弱冠禮再行出宮。在政變中立下大功的詹正庸被升為大將軍,仍然執掌禁軍,而其餘兵權全部收歸皇帝手中,大宣朝從此不再設兵馬大元帥一職。
後宮之中,祁貴妃倒台,勤妃晉陞勤夫人。不過她突然變得低調了,眾人猜測她之前的囂張都是在皇帝的授意下裝出來的,也有人說她是怕重蹈祁貴妃的覆轍。不管傳言如何,勤夫人始終沒有表態。
至於肖淑妃,皇帝並未剝奪她執掌後宮的權利。政變的時候,秦放為了付明悅向秦政投降,但在付明悅給了秦政致命一擊後,及時出手,加重了秦政的傷勢,算是將功補過。皇帝雖然對他有了芥蒂,卻沒有動他們母子。
半個月後,祁天祐被推出午門處斬,另有數十位官員被處死。祁家被抄了家,皇帝看在祁天祐懸崖勒馬,並未在長青宮拚個魚死網破的份上,饒了祁家其他人的死罪,無論男女老幼,一律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再回皇城。
對秦政,皇帝念著父子親情,並未賜死,而是將他終生幽禁於廢棄已久的安樂宮,派兩百名御林軍日夜看守。並下了聖旨,若秦政有任何異動,不用上報,直接就地正法。
祁貴妃則被打入了冷宮,成為裕元皇帝登基後唯一一位入住冷宮的妃嬪,往日的風光早已不再,只能在空曠冷寂的冷宮度過殘生。
*
床上的人動了一動,守在床邊正打瞌睡的付明悅立刻醒了過來,小心翼翼的說道:「殿下,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秦牧冷冷的看著她:「你在這裡做什麼?安黎宮的宮人都死光了嗎?」
「殿下救了奴婢,奴婢向皇上請旨來照顧殿下。」
「不用了,我一時腦子發暈才會救你,若是再來一次,必定不會那麼愚蠢,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付明悅尷尬的站起身,秦牧的話說得很明白,他並非對她有感情才會這麼做。她想起中秋家宴上他出手相救五公主的情景,或許當日在長青宮冒險救她,也只是因為他心中的那份善念罷了,可笑她竟對他心存期待。
「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還嫌不夠礙眼?」秦牧的聲音越發冷厲。
付明悅強忍住心頭的酸楚,跪下對他行了個大禮:「奴婢謝殿下救命之恩,奴婢告退。」
她沒有再看他,低頭往殿外走去。
「慢著!」秦牧叫道。
「殿下還有何吩咐?」
「你是二皇兄的女人,與我是叔嫂的身份,以後別再到安黎宮來,免得別人說閒話。」秦牧狠狠心,又加了一句,「平時在別處遇到,最好也繞開了走。」
「是……奴婢遵命。」付明悅緊咬著嘴唇,極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果真已經對她厭惡到了極點,可若不是為了他,她又怎會委屈自己接近秦放?他以為她跟秦放在一起很開心麼?
她賭氣的跺了跺腳,忍住心中的委屈,一口氣跑出了安黎宮。
因著皇帝的冷落,安黎宮的宮人都很懶散,在近前伺候的並不多,見到付明悅流著淚離開也無人上前詢問,更沒有人阻攔。付明悅出了宮門,抬起袖子狠狠的擦了擦,往長青宮而去。
「付姑姑,我家殿下請你去錦靈宮一趟。」剛走到御花園,她便被秦放宮裡的宮女攔住了。
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秦放,可她不能不見。秦政政變前,皇帝就派她到秦放身邊做臥底,她豈能違背皇帝的命令?何況她要查肖淑妃的罪證,接近秦放是最好的辦法,因此就算心裡再抗拒,她還是要做出對秦放一片癡心的樣子。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找她,只是沒想到會拖到現在。更讓她吃驚的是,肖淑妃也在錦靈宮,而且似乎並沒有避開的打算。
「奴婢見過淑妃娘娘,見過慶王殿下。」她膝蓋一屈準備行禮,但剛彎下腰就已經被秦放扶了起來。
秦放心疼的看著她:「你這幾天又瘦了。」
肖淑妃輕咳了一聲,上下打量著付明悅,神色不復往日的溫婉,目光中也帶著幾分不悅。
「放兒,今日母妃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不同意你們的事。」
「母妃……」
肖淑妃站起身,走到付明悅身邊,說道:「母妃不在乎她身份低微,但你真的想娶一個背叛過你的人做正妃?」
「母妃,這其中必有誤會,明悅她不是那樣的人。」
看著母子倆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付明悅只覺得這出雙簧十分精彩。可惜她不能只做觀眾,偏偏要摻和其中。
「淑妃娘娘,當日我同殿下說皇上屬意殿下為新君,並非出於本意,而是皇上要奴婢這麼說的。」付明悅跪下道,「皇上之前去過一趟刑部,之後安妃娘娘就歿了,這件事合宮皆知。可是當時皇上帶著一封血書回來,恐怕就沒多少人知道了。」
肖淑妃的臉色微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奴婢原本和別人一樣,以為安妃娘娘是皇后的人,沒想到她竟是淑妃娘娘你的人。奴婢看到那封血書的時候,簡直嚇壞了,若是皇上信了安妃娘娘的話,那娘娘和殿下……」
「皇上如此信任你,竟將這麼機密的東西給你看?」肖淑妃懷疑的問道。
「皇上給奴婢看血書,並非因為信任奴婢,而是為了威脅。」付明悅道,「皇上不知從哪裡聽說了奴婢與殿下的事……他說道,如果奴婢不按他的吩咐去做,這封血書將是一個開始,不管是娘娘、殿下還是肖家,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磕了個頭,接著道:「奴婢不敢對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決不能讓血書影響娘娘和殿下,所以才……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娘娘和殿下都很平安,奴婢也放心了,以後奴婢會離殿下遠遠的,娘娘請放心。」
「明悅……」秦放欲言又止。
付明悅淒然望著他,片刻後說道:「奴婢告退。」便轉身離開。
剛走了幾步,身後便傳來了秦放的腳步聲,很快她的手就被他拽住。但秦放並沒有帶她返回,反而拖著她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