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慢吞吞的介紹說,他叫陳偉,做電器生意,近年來生意越發興旺,家境也隨著越來越好,多了說不上,一年賺個五、六十萬還是可以保證的,在軒泉算個大戶。
事發之後,他們這些被綁孩子的家長在一起聊過,得知那伙綁匪在綁架前進行過精心策劃,根據每個人的家庭環境來定贖金。給陳偉定的價錢是三百萬。其他孩子的家長少則一百萬,多則上千萬。
陳偉歎息說:「三百萬……我拿的出來,可我擔心的是那伙綁匪,他們沒有人性,十四個孩子,當場被殺了八個。萬一他們拿了錢還撕票,我這下半輩子可怎麼活,我們只有小楓這一個孩子,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說到這裡,男人的眼裡也出現了淚花。
黃天嘯一言不發地為剛才弄傷的手包紮,沈殘面無表情地說:「警察知道贖金這件事嗎?」
「沒有……我們哪敢告訴警察,有個孩子的父親報警,第二天他家裡就收到了孩子的一條胳膊。」
沈殘點頭:「如果你相信我,交贖金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去,只要你女兒還活著,我就能保證把她送出來,如果這群綁匪…」沈殘不忍往下說。放假消息勒索,其實人質早就被殺的情況並不少見,他不想再打擊面前這個可憐的男人了。
陳偉重重地點頭:「我信你,除了這……也沒別的辦法了。」他轉頭吩咐柳星:「買點菜回來。」
沈殘忙起身推辭:「不了,我們還有事先走。這是我的聯繫電話,一有消息就請告訴我。」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生母,什麼也沒說。
劉龍很不解地說:「哥,這不像你的性格,這種活明顯吃力不討好嘛,為什麼要幫他們?去找馬三討債才是首要的事情吧?」
黃天嘯小聲說:「你沒看到哥之前的眼神麼?他跟這家人的關係肯定不一般,你還是不要問了。」
沈殘忽然停住腳步轉頭用一種寒冷的眼神盯著二人,劉、黃同時感覺頭皮一麻,後脊發涼,站在那動也不敢動。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事想問我,我現在就說給你們聽。」
沈殘是在父母旅遊的時候誕生的,出生在泰國一個不知名的村落裡,當時取名叫沈康。沈康出生後沒兩個月,父母就回國了,暫時居住在南吳的奶奶家裡。
令人不解的是,出國之前還很甜蜜的夫婦,回來後感情卻出現了裂痕,三天兩頭的吵架,而他們的孩子沈康自然難免遭殃。
沈康的父親和柳星是一間毛紡廠的工人,在他們年輕的時候就是公認的帥哥美女。用天生一對來形容都有點玷污他們的般配程度。
沈康的父親,一米八八的個頭,無任何不良嗜好,個性開朗樂觀,是個十佳好男人。沈康的母親則美麗,溫柔,賢惠,是婦女的典範。最讓人不解的是,為什麼這兩人的孩子從小就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去醫院看過,醫生也不知這是什麼病,但全都斷言活不過十歲。
聽到這個消息,沈康父母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傷心,反而擺出副死活不關我事的嘴臉,好像沈康就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
父母的關係終於在沈康四歲那年走到了盡頭,父親遠走他鄉,母親來軒泉打工。之後的一年,父母每個月還會寄點生活費給奶奶,慢慢的,連幾百塊的生活費也沒有了。
沈康最後見母親柳星是在六歲,那是個夜晚,母親的小腹高高隆起,她收拾好行禮,甚至連看都沒看沈康一眼,只是留下了兩千塊錢給奶奶。
母親走後不到一年,奶奶病逝了,沈康一個六歲的小孩哪懂得管理金錢?每天拿著一百塊去街上買混沌,那些大人們自然是坑騙來全套。還沒過十天,奶奶留給沈康的四千塊錢就被人騙光了。
沈殘怪笑說:「有些事你們想像不到,老子六歲那年翻垃圾桶找吃的,遇到一隻老花貓,我提起棍子,兩下就把那只花貓打死了,比我想像中輕鬆多了,你們知不知道為啥?」沈殘狂笑,繼續道:「花貓不是不躲不閃,它也知道我在向它靠近,為什麼還會被我打死呢?因為它肚皮下面有三個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小崽子!」
「呼…」劉龍深深吸了口煙,若有所思。
「連貓都懂得保護自己的崽子,可我的父母…呵…!」沈殘伸拳使勁砸向石柱,雪白的柱上留下了鮮紅的血漬。
「兩年,整整兩年,南吳的野貓、野狗都快被我抓光了。當然,也不全是這樣,偶爾會有好心人端點剩菜剩飯給我,你們看這。」沈殘拉起袖子,左腕處有一排清晰可見的牙印,他指著牙印說:「這是一條站著比我都高的狼狗咬的,最後是我親手把它掐死的,那年我七歲。狼狗的主人回來之後,像看鬼一樣看我。想想,你們七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沈殘咬牙說:「當時啊……我真的恨我父母,恨所有人。我甚至想有朝一日要親手宰了他們。」頓了頓:「慢慢的,我長大了,對父母的仇恨沒那麼深了,也開始讀書認字,在書本上學到了很多我之前不知道,不懂的東西。今天的柳星,她就是我的母親,那個拋棄了我的人。她再不對,我也不能報復她,因為,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劉龍和黃天嘯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他們今天才從頭到尾,徹底的重新認識了沈殘,一個從小就被拋棄了的孩子,一個從小就病魔纏身的孩子,他靠著自己頑強的意志力活到了現在。最讓他們感動的是,沈殘現在竟然一點也不恨那個拋棄了他的柳星,還主動去幫她。
這才叫有情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