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疑惑紫靨和緋妝都沒有辦法回答能回答我的人只有一個上官千闕。
上官千闕來探望我時天已經黑盡了。我睡得久了沒什麼困意紫靨掌了燈和緋妝一起陪我打橋牌。緋妝歷來就玩不過我與紫靨輸多贏少臉上已經塗了好幾道胭脂了正咋呼著要報仇上官千闕就在這個時候推門走了進來眼底有些詫異。
我歪過腦袋朝他笑了笑道：「你來了。坐。」
紫靨和緋妝才聽見他的腳步聲都站了起來施禮紫靨去端茶緋妝收拾殘局。
上官千闕下意識地想屈膝施禮我輕輕扶住了他說：「是殷丹不是少主了。」
他才想起來我已經被逐出霧山的事實臉色有些怪異看了我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也是。」
我也才想起他也已經被紫靨一封信逼出霧山的事實。頓時尷尬了起來坐也坐不穩了慌忙下了榻想說點抱歉的話又說不出來。畢竟是因為我的事影響了上官千闕一生的際遇什麼解釋說出來都蒼白無力得像是狡辯。
我並不是從小到大脾氣都這麼冷淡記得小時候的我是十分讓人頭疼的。剛剛掌握到足以令人臣服的力量時我心修不足不可自抑地驕傲虛榮仗著苦修的劍道四處欺凌弱小身為同輩十殿後人之地上官千闕就是當其衝的對象。他頰邊至今有一道淡淡的傷疤。就是當年我任性頑劣留下的記號。
上官千闕卻從來沒有生過氣他比我年長許多總是看著拎著劍四處挑釁的我眼帶寵溺。^那寵溺中帶著謹慎與小心不為自己是為了我手中不受控制的劍。上官叔叔待我好上官千闕待我也好。然而我卻負了義。
「能醒來真是太好了。姑娘。」上官千闕笑了笑。微微躬身。
「為什麼不找上官叔叔而是折了玉蕊劍呢？」如果有上官叔叔幫忙說情的話姑姑一定會收回成命的。協理清風殿事務這個職位不容易得到今日失去了日後也許就再也無緣掌殿了。
上官千闕眸色溫和地看了我片刻答道：「因為長輩們都希望我下山來。」
姑姑上官叔叔還有……葉叔叔麼？如果葉叔叔不默許他也摸不到供奉在劍閣堂地玉蕊劍。就在我困惑於長輩們的想法時。上官千闕又道：「我也這麼希望。您在瀾水河谷見過我原本句歡不應該這麼早死去的因為您需要幫助所以我盡早返回了霧山。還在想用什麼辦法下山呢。紫靨姑娘的信就到了。」「我……」不明白。為什麼？當初把我逐出霧山的不就是葉叔叔和姑姑麼？
「能讓我摸摸您的手麼？」上官千闕問。
我莫名所以卻沒有拒絕緩緩將右手伸了出去。上官千闕的手乾淨而厚實常年握劍所以指間帶著薄繭。從前有人碰觸我的手我總是會感覺到各種各樣的熱度。乾燥地熱。濕潤的熱。熨帖的熱。焦躁的熱……他地手並不怎麼溫暖我沒有感覺到從前那樣清晰觸目的溫度。
上官千闕很規矩地摸了摸我的手很快就撤回了自己的手掌。他說：「有溫度了。不是麼？」我遲疑地看著自己的手。溫度？我地手麼？雙手交疊在一起似乎真地有一種若有若無地暖意在手心遊蕩。
「您動心了。您的心還是正直的。」上官千闕說。
「我並不喜歡被人設計玩弄。」有些事情我隱約明白只是不提。不認同親人間也要耍心眼地作為。他們給我看什麼我就相信什麼。想讓我明白什麼叫謊言背後的真實？這種事情還是免了吧。我不喜歡。給我虛偽我就相信虛偽。
「您在修無我訣了麼？」上官千闕突然問。
這不是葉叔叔所期待的麼？寒雲關那毫不留情的一掌吳城捉摸不透的指點都是希望我放棄天真劍道修成無我訣吧？可惜他怎麼指點我都悟不了反倒是魔教那個怪物把我逼得走投無路內玄破碎之後不得已修起了無我訣。我的脾氣最近怎麼都有點收斂不住這時候有些賭氣板著臉不想說話。
「都是這麼過來的。」上官千闕說。
我覺得他口氣有些奇怪他笑了笑難得不顧規矩逕自坐在了我身邊說道：「反正我現下也不是霧山弟子了。說些不該說的話葉殿主也不會千里迢迢捉我回去治罪。您的心性很好宮主很欣慰。無論如何長輩們都不願您再重蹈覆轍和晏……」
紫靨已經將茶盞端了上來敬客的次序自然是先奉茶給上官千闕。熱茶是給上官千闕的也確實先敬了他不過那茶盞落地時不輕不重「卡」地一聲絕對不是紫靨這樣手腳利落的侍女該有的失禮動作。
紫靨是葉叔叔的弟子她在上官千闕面前頓茶盞用意一目瞭然。
果然上官千闕就再不敢說這個話題了抿了一口茶打岔道：「您是真的要管烏蘭內遷此事？」話才出口自己也覺得是在說廢話「我與皇上、青侍中商議此事很久了王道王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也並非不認同此議。難的是如今的局勢管王當初約定在寒雲關商討內遷之事然平涼王與董氏是勢不兩立的不管是上京或是西涼想要一方低頭都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要打仗？」打異族就很討厭了內戰更討厭。我皺眉。
「否則姑娘認為平涼王與董國丈誰會放棄一言九鼎的權力？」
按照常理來說他們誰都不會放棄。曲叔叔是徹底存了反心的從他移駕寒雲關就證明他對江山有想法。董國丈就更加不會放手了。他兩個兒子先後死在姬秀、姬檀父子手裡為的都是權力。兩個人背後都牽累著無數門生故舊早已不是一個人就能決定反與不反謀與不謀的事了。
我默然思索著上官千闕在我身邊淡淡地問：「姑娘是要幫皇上還是幫青侍中？」
當然是幫姬檀。這是我心裡最下意識地想法想起青羨林玉樹芝蘭般淺笑的風姿又有些說不出口。上官千闕問得一針見血。按照目前的情勢來看青羨林與蕭彤控制了姬檀挾天子以令諸侯在董氏與平涼王之間收拾曲叔叔是勢在必行。然而對於姬檀來說董氏的威脅遠比平涼王更大自然是與曲叔叔聯手打擊董氏更明智。這是不可能妥協的抉擇。
遲疑也只是在心中稍微打了一個轉兒我有點漫不經心地說：「姬檀。」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上官千闕眼底確實是閃過了一絲微弱的喜悅。
「先不要輕舉妄動。」我說。事情到底怎麼回事姬檀和青羨林是什麼處境態度蕭太尉對此處的監管到底到了什麼程度我都不知道。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心裡沒底。我仍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明天晚上再過來我們細談。」我說。從現在到明天此時足夠我看到很多東西了。
「上官先告退了。」他站了起來躬身作揖。
緋妝恰好移來一盞素燈清瑩瑩的燈罩濾過昏黃的燭火一屋子清涼色澤。
她臉上仍有兩抹殘留的胭脂嘻嘻笑著對上官千闕說道：「上官公子前兒我要的百花丸呢？……咦要走了？少主我送上官公子出去。」說著就纏了上去蹦蹦跳跳地要那傳說中可以功力成的藥丸。兩人漸行漸遠依稀可以聽見上官千闕頗為無奈地勸解求饒聲。
我覺得有些好笑轉眼去看紫靨。她看著上官千闕遺下的茶盞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