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微重新將我請進了一側的幕僚大帳屏退眾人似乎是要詳細商談。我將藏在暗處的紫靨喚了出來她看著鮮於微的神色總有些不祥我只好將她扯在一旁示意不許胡亂開口。鮮於微的面前攤著我剛剛畫了線的三張牛皮紙沉吟良久說:「我想請姑娘留下來畫線。」
姑娘?不是寶林了?我有點好笑地看著他。這個看起來正氣凜然、儀表堂堂的將軍骨子裡居然這麼促狹。當初他口口聲聲叫我寶林我原本以為是顧忌君臣名分因此尊稱。哪曉得居然是諷刺。這時候一旦現我另有用途立即就改了口。
「卻不知道鮮於大人打算給我多少月錢呢?」我好笑地問。
鮮於微皺眉道:「姑娘武功蓋世天資出奇何必佝僂宮闈之間只做婦人卑微之態?」
我是贊同他的話的卻不禁笑問道:「冊妃封後母儀天下四海共主鮮於大人居然認為是佝僂卑微之態?」
鮮於微道:「姑娘不是雌伏之人。」
就因為我畫了幾條線就從無恥淺薄的禍水變成了「不是雌伏之人」?這位大人態度換得實在太快讓我忍不住有一種太過功利現實的感覺。我不想真的留在軍中替他畫線因此開誠佈公說明來意:「我不是雌伏之人也不會是效命沙場、供人驅策之人。此來滎關。只為一件事我受命保護姬檀卻在寒雲關與他失去了聯絡因此來廣漠府詢問姬檀下落。」
鮮於微略有些驚訝地看著我說:「姑娘不知道?」知道什麼?我詢問地看著他。見我不知道此事鮮於微似乎有些遲疑想了半天還是老實說道:「六天之前吳城傳來消息。皇上與董家後人在一起正欲返回京城。」
董家後人……呃不會是那個人吧?我看了紫靨一眼。
她直接問道:「是青羨林青公子?」
鮮於微點了點頭道:「確是青羨林。」
我詫異於鮮於微地平靜姿態。據我所知我離開上京之後姬檀與董家是徹底撕破了臉皮的因為那個正在審理的安王謀逆案董英奇下獄被賜死朝中董氏故舊也被清洗了很大一批。也因此才會激怒了董太后在姬檀出京之後就以清君側的名義殺了江太傅這事兒也很神奇江太傅殺是殺了董家卻沒有趁機另立。究其根源是旁邊還有一個南相盯著。
上京的局勢說不出的微妙姬檀一走董、南二家反而安靜了許多。
可是姬檀畢竟是狠狠招惹了董家。他現在落在青羨林手裡。鮮於微居然半點救駕的意思都沒有?大概是我詫異的眼神太過明顯。鮮於微解釋道:「蕭太尉沿途差遣地方駐軍護送皇上返京不會有什麼差錯。」
不是我懷疑那蕭彤是董家地女婿。董國丈最得意的弟子他的「保護」……
看著鮮於微老神在在的沉穩模樣我開始好奇蕭太尉的立場。要知道當初在北書房伏擊姬檀時身為董氏頭號心腹的蕭彤就徹底不知道這件事事之後表現得震驚無比。如今鮮於微又這樣的態度那可不可以揣測蕭彤與董氏早已離心?
我在鮮於微的滎關大營當狗頭軍師姬檀和青羨林相親相愛投奔了蕭彤。
這個……到底是什麼狀況?我坐在幕僚大帳裡身邊是忙碌來去的文職面對坐著一直臉色不善地紫靨認真地想。原本我是絕對不肯留下的偏偏就在我向鮮於微逼問姬檀的準確行蹤時兩個震驚天下的消息傳了出來。
第一個消息是寒雲關傳出來地。平涼王傳檄天下討伐逆賊蕭彤。理由是蕭彤指使青羨林劫持了皇帝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第二個消息則來自遠南地域。葉恬帶著我和青羨林炮製的招撫詔回到了烏蘭王庭一口氣殺了九十八個反對議和的王族。
這兩個消息傳出來之後整個天下就徹底震動了。不說別的至少滎關大營所在的廣漠府就隱約亂了起來。
因為這兩個消息代表地意義完全不同。平涼王在民間是有著相當地威望地他說青羨林挾持了姬檀六成百姓都會認為他說的是真話。偏偏葉恬帶的是姬檀手裡玄機印親擬地詔書又是通過青羨林才出去的那麼青羨林與姬檀到底是啥關係?皇帝是被劫持了還是平涼王打算趁亂反了?
身在官場最頭疼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站隊。站錯了要死不站也要死。何況林子這麼大有點野心勃勃的鳥不奇怪吧?這些鳥不單要站到正確的隊伍裡還希望自己當隊伍的領飛。局勢不明朗的時候可以貓著這時候都風雨欲來了肯定要跳出來和稀泥。
「姑娘既然受命保護皇上此刻就更不能走了。」鮮於微如是說。
我十分誠懇地向他討教為什麼不能走的理由。鮮於微說得很乾脆啊他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廣漠府駐軍麼?我想了想難道不是因為你朝中無人幹不過董國丈才被打得逃竄至此的麼?鮮於微神秘地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因為滎關大營乃是江北平原的唯一屏障我要掐住北山郡的咽喉。我就更不明白了北山郡有什麼了不起的怪獸麼?鮮於微說有蕭王舊部。
蕭王這個名字我是很有印象的。如果不是因為蕭王作亂先帝就不會御駕親征先帝沒有御駕親征就不會死在亂軍之中先帝沒死在亂軍之中就有足夠的時間培養姬檀順便拔除董、南二家在朝中的勢力姬檀的皇位就可以很穩當地坐住那麼我就不必莫名其妙下山了。
歸根結底蕭王是打亂我人生軌跡的罪魁禍。我對他的印象怎麼能不深刻?
鮮於微說:「蕭王舊部一日不死皇上一日不得安寧。源源不斷地刺客死士潛入宮中想來姑娘日後也會覺得不勝其煩。何不借此機會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呢?」看著他拿出來那一張我親手畫了線的兵力分佈圖我才明白為什麼他的營盤分明沒有打仗幕僚們還是忙得團團轉了:什麼能讓隨軍幕僚們比打仗時更忙碌呢?備戰啊。
這老頭從當初駐軍廣漠府開始就已經打算對付蕭王舊部了。
鮮於微並不是什麼厲害的說客他說的都是事實沒有一丁點兒花俏手段在裡面。
他認真地看著我說:「難道姑娘真的覺得皇上需要您千里迢迢、孤身犯險麼?」
需要麼?不需要麼?我只是覺得不管需不需要我答應了姑姑的事總應該盡力去做。也許姬檀並不是沒有盤算他膽敢孤身出京就必然有自保的能力。當初我落下懸崖幾個月他在曲叔叔眼皮底下與曲靜周旋曲叔叔始終沒有拿下他一直到我現身之後才似模似樣地開始追捕到底姬檀有沒有落入曲叔叔的手裡我至今都不知道真實情況。
我只是覺得自己不該待在和姬檀千里之外的此地。他身邊沒有軍隊保護卻和青羨林在一起被蕭彤「保護」著。我無法控制地想如果他無法自保如果他不是小腹黑而是真的栽了那麼他會是怎樣的下場?我不能設想任何意外地出現。如果姬檀死了我只能返回霧山自刎在大光明殿前謝罪。
「三天。我只在你這裡待三天。」我對鮮於微說。
三天時間足夠動一次三百里奔襲了。介時局勢有變我可以再畫一次出兵線路。如果兩次變換思路都沒有解決掉蕭王殘部那麼鮮於微這支十萬人的勁旅也就可以直接解甲歸田抱孩子了。
鮮於微果然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令升帳點將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