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出於哪一種心理我分明冷靜地點了頭說:「此事我一力承擔。」
青羨林頷微笑不語神情中卻是止不住雀躍的暗喜。這讓我不禁揣測還有什麼我想不周全的關節在裡面居然能讓他得意成這樣?那邊的葉恬卻深深皺眉質疑道:「蓮太子這位……」那表情活脫脫就是:這不是你的太子妃麼?她點頭頂什麼用處?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都想站在葉恬身邊一起點頭。我長於山野不識人間辛苦不懂調協治事大刺刺地點頭說承擔此事心裡已經打主意搬救兵了。說服姬檀是要的此事我倒不怎麼計較不聽話就胖揍那小子八成還是要給我面子的。其次就是給上官叔叔和魚夫人寫信如果上官叔叔能讓上官千闕來幫我就更好了真這樣內遷之事不指望青羨林咱也能自己搞定……說到底我除了運氣好點剛出生就被姑姑撿回了霧山憑空得了一群不得了的叔伯姐弟我殷丹一介草莽落魄江湖算個什麼玩意啊我?難怪葉恬看不上我。
青羨林堂而皇之地假傳聖旨撒了一個彌天大謊:「這位殷姑娘是少帝密使。」
虧了我一貫表情不多才沒露出什麼不合時宜的錯愕姿態。不過葉恬也不是那麼好騙看著我的眼神總有些淡淡的遲疑這淡也是有講究的倘若不是此人顧忌彼此顏面守著自身修養淡淡的遲疑就是濃濃的懷疑了。
青羨林笑了笑道:「駙馬不妨稍坐。電腦小說站.殷姑娘請。」
還是花廊上那一張小茶几三人圍坐。青羨林讓我坐了主席就是當初青居寒曾經坐過的地方他在右相陪。對坐則是葉恬。居然還有年輕伶俐的侍從送來了新沏的茶水看著湯色清澄可愛我忍不住飲了一杯青羨林陪飲一杯葉恬顧忌自身安危來歷不明的東西自然是一滴都不會沾地。
才放下茶盞青羨林就拍了拍手。一個年輕機靈的侍從捧著明黃色的錦盒走了出來。
我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一聲這個人……居然是青衣。他啥時候抄近路跑到我們前面來了?轉念想想也許奉劍來找我的時候他就已經溜到這裡來了。他和奉劍到底身份不同奉劍為了蕭慈留書出走。只怕青羨林對奉劍的信任已經很有限了很多事情青羨林都會吩咐青衣去做卻不會隨意差遣奉劍。
青衣跪在青羨林身邊將那只明黃色的錦盒恭敬捧出。他才剛剛打開盒子我原本低低的咳嗽頓時就徹底消失了……有誰可以告訴我。那一根白晃晃地雕著九條騰龍浮著雲紋一眼就得看出價值連城出身不凡的簪子到底是不是我當初離京時順手從姬檀腦袋上抓下來的那一根?!
青羨林已經將那根簪子推到了葉恬的跟前。葉恬很仔細慎重地端詳許久之後認真地捲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將簪子從錦盒裡取了出來指腹在白玉簪的龍處摩挲了一陣陡然旋開了半截。還有此等玄機?我饒有興趣地看著葉恬將斷開地白玉簪朝上赫然是一方密印。青衣已然取來封蠟烘熱奉上葉恬小心地將斷面鈐於封蠟之上頓時出現一個絕細的玄字圖騰無比精巧清晰。
葉恬整個人都似乎僵住了。又似乎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半晌才喃喃道:「是玄機院密印。果然巧奪天工造化神奇。」那斷簪不曾沾上一絲蠟油葉恬很小心地重新將兩截合在一起放回錦盒裡。再下來看著我的眼神已經從遲疑變成了慎重。
我此刻的表情肯定也很慎重。因為我在想一個很慎重的問題:毫無疑問這根簪子絕對就是我離京時從姬檀頭上扯下來地那一根。問題是。這根簪子一直在我手裡它到底是什麼時候溜到青羨林那裡去的呢?開什麼玩笑就算是葉叔叔也別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我身邊拿走哪怕一毛錢!
「殷姑娘與駙馬俱是跋涉千里風塵僕僕內遷之事也不是一兩日就可以商談清楚的。青某看來不如請駙馬在秋庭小住兩日協議之事與殷姑娘慢慢商談。今日不如就先散了吧?」青羨林趕忙說道。
我這個樣子確實有點慘肩上脖子上血跡斑斑腦袋上臉上身上還有大片揚塵這位駙馬和他兩個嬌滴滴地俏婢女看見我沒尖叫一聲倒地不起修養真的是很足夠了。葉恬原本有些著急的聽見青羨林如此說又見我渾身狼狽的樣子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道:「青公子說的是。那麼管某便恭敬不如從命叨擾幾日了。」他改口也很快確認我是「少帝」密使之後立即改稱蓮太子為青公子。
青羨林微微頷致意道:「請。」一旁的青衣麻利地站了起來引著葉恬和他的婢女扈從一起離開了花廊。
那邊人才稍稍走遠青羨林立即就解釋道:「當日你從寒雲關上摔落包袱落在了曲靜院子裡。」然後你就去把我的包袱翻了又翻翻到這個看起來奇貨可居地東西順手就偷來了對吧?
我輕哼了一聲將簪子從錦盒裡翻了出來學著葉恬的樣子扭開又合上扭開又合上。果然做得十分精巧倘若不是葉恬先扭開了一回我就算盯著看也現不了其中的斷痕。人家說皇宮裡摔一跤都能抱塊金磚我原本不信現在我相信了……
「殷兒我帶你去梳洗療傷。」青羨林打斷我研究白玉簪的動作。
我沒有拒絕他這個提議。鎖骨斷了很疼的。頭上身上都是灰塵、血漬也不覺得多舒服。將白玉簪納入袖中轉身就跟在了青羨林身邊。他似乎很滿意我地溫順笑容也越柔和一路帶著我走過了幾條花徑來到了一個竹影蕭蕭的小院子裡。
推開那扇小門意外地現裡面不是屋子而是一個露天地寒池。我詫異於寒池的溫度不明白山下為什麼有人和我一樣喜歡寒池沐浴?轉身時就看見青羨林拎著一個竹籃子走了過來。
竹籃子裡裝著毛巾、藻豆、皂湯林林總總不少沐浴用的小玩意兒。青羨林將竹籃子放在寒池中的大理石浮墩上逕自彎腰挽起褲腳說道:「這座莊子原本是老教主與姬宮主仙居之處。寒池是特意為姬宮主建的。」
我看著他修長有力的雙腿隱約浮現在寒池中那樣挺拔白皙的姿態著實美不勝收。
他已經脫去了身上的墨金佩玉長袍牙白色的中單卷在腰間隱約能看見衣內淺淺的肉色。我抿著嘴繃著臉用力思索一個劍訣他行雲流水的彎腰側身取了一條小毛巾沾水擰乾喚了我一聲腦子裡那個劍訣頓時就崩了只剩下一片清洌的身影……
又勾引我?!就你會惑心術我不會的麼?我順手扔下冰魄劍與白玉簪三兩步走近寒池縱身一躍墜向清寒徹骨的池水之中。微微濺起的水花沾了青羨林滿身他驚訝地停止了原本的動作我已經在水下拖住了他的腳踝使力一扯
撲通一聲跌倒水面的青羨林掙扎著浮了起來口吻中帶著怒氣:「你鎖骨斷了!」
我不知道我鎖骨斷了麼?仰面一頭栽倒在深寒中我在長久未曾親近的寒意中找尋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溫暖是很美好的卻……不可親近。我還是更熟悉這樣安全的寒冷吧?我在水聲中恍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