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聞東的出現立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老闆，你怎麼出來了？」有些詫異輕易不會出來的聞東竟然會親自露面，幾個「工作人員」又紛紛將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之前沒人見過這打扮乖張的少年，明顯能夠看出這少年和聞東的關係非同一般，此時大家不由在心中暗暗猜測起了這少年的來頭。
「你就是老闆？來得正好，你這家黑店，我要去告你。」聽到有人叫聞東「老闆」，男人更是來了精神。用力揚了揚手中的電話，男人卻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真的撥出去報警。
「想告就儘管去告好了，看看是你賴賬不給又算是哪門子的道理？他都點了什麼，給我報上來聽聽。」男人的動作沒有逃過聞東的眼睛，猜測著他或許有什麼不願意招惹警察的隱情，聞東突然欺近了那正在吵鬧不休的男人，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衣領。
「老闆，這人除了開了兩瓶紅酒之外，還要了一箱香檳。剛剛和女孩在房間裡噴香檳玩，把房間也弄得亂七八糟的……」聽見聞東這麼問，立即有人站出來回答。
「菜單剛剛給他看過了吧？」冷笑了一聲，聞東鬆開了抓住男人的手，隨手接過了身邊人遞過來的菜單，又丟給了男人。「不想花錢也可以，剛剛也別玩得那麼開心啊。別說你沒長眼睛，看不到上面寫的一瓶香檳到底是什麼價？同樣是男人，我倒是想勸你一句，既然要出來瀟灑，就別在乎花錢。」
「你當我好騙是嗎？一瓶香檳怎麼可能要那麼多……」被聞東這麼一說，男人的氣勢也下去了不少，卻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
「在我這裡就是這個價，不滿意你儘管去告好了。別的地方或許便宜，但卻不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孩陪你一起玩得那麼開心。」笑著看了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著一切的女孩，聞東偏頭看了男人一眼。「你要是不怕丟人的話，隨你找地方怎麼鬧好了。看你的年紀，估計也是有老婆的人了吧。不知道你老婆要是聽說了你在外面和年輕漂亮的女孩玩得這麼開心，甚至不惜一擲千金的話，又會作何感想呢？」
「算了……結賬……」沉默了許久，男人再開口的時候早已不見了剛剛的強硬態度，甚至還帶上了那麼幾分畏縮。
「既然是個聰明人，剛剛又何必要做出那樣的蠢事來？一共3萬6千，你是要刷卡還是用現金？」伸出一隻手搭上了男人的肩膀，聞東皮笑肉不笑地壓了壓男人的肩。
「刷卡……好了。」慢吞吞將手伸向了衣袋，男人拿出錢包的時候，手卻像是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給他刷一下卡。」看到男人這樣沒出息的樣子，聞東忍不住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嗤笑，從男人的手上奪過了銀行卡，又把卡甩給了吧檯後面的女孩。
「那就請客人輸一下密碼吧。」從男人手中接過銀行卡，熟練地插入了pos機，吧檯裡站在的那個女孩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職業化的微笑，像是早已見慣了剛剛發生的那種場面。一場交易順利完成，男人卻還是站在原地不肯離去。正當少年有些擔心這人是不是又要開始糾纏不休的時候，只見男人抬起手「啪啪」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你這又是何必？」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眼前發生的鬧劇，少年不顧聞東的阻攔，走到了男人的面前。「錢花完了再賺就是……」雖然有些看不起男人這自掃顏面的舉動，少年的心中卻多少生出了幾分同情。
「你不知道……這是我攢了好幾年的私房錢。我老婆她不知道……唉，算了……」表情痛苦地看了少年一眼，男人嚅囁著嘴唇，試探性地小聲問了一句。「剛剛我已經把身上的錢都給了那個女孩做小費……看在我也算消費了不少的份上，能不能給我個打車錢讓我回家？」
「夠嗎？」稍稍遲疑了一下，少年從身上摸出了一張面值一百的鈔票，剛要塞到男人手裡，卻被聞東一把拉住了手腕。
「怎麼能讓你出錢呢？這件事好像和你沒什麼關係吧。」略帶鄙夷地瞥了男人一眼，聞東看向了少年。就在少年有些擔心聞東是不是打算拒絕男人的請求的時候，聞東卻對吧檯裡的那個女孩揚了揚下巴。「你，拿一百出來給他。」
「謝謝，謝謝……」從女孩手中接過了那一百塊錢，剛剛還聲色俱厲，吵著要報警的男人此刻卻點頭哈腰，滿口道謝地走了出去。
「別對我說你同情他了。」多少覺察出了少年的心思，聞東看向了少年的眼睛。「家裡明明有老婆，卻要用偷偷積攢下的私房錢在外面討漂亮姑娘的歡心，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可值得同情的？雖然我是坑了他不假，但與其讓他留著那筆錢胡作非為的話，我看倒不如讓他變成窮光蛋更好。」
「你說，他出去之後會不會報警？」微微皺起眉頭，少年亮閃閃的眼睛盯著聞東。
「應該不會。如果他想要那麼做，剛才早就做了。我又沒用暴力威脅他，不許他打電話。」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聞東勾住了少年的肩膀。「怎麼，膽子這麼小？難道你是第一天看見警察嗎？」笑著和少年開起了玩笑，聞東攬著少年重新向剛剛二人獨處的那個房間走去。「像這樣的鬧劇一個晚上不知道要上演多少遍，我是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你曾經對我說過吧……我們是已經無論如何也再都不會成為什麼好人了。」輕輕拉開了聞東的手，少年停住了腳步，那雙眼睛在有些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仍然閃閃發亮，甚至亮得有些怕人。
「不錯，我是這樣說過。」不知道少年接下來想要說的是什麼，聞東稍稍移開了視線，躲開了那雙不知為何讓他感到有些畏懼的發亮的眼睛。或許，自己也曾經有過那樣一雙明亮的眼睛，那是年輕的標誌和象徵。
「所以，即便是你不找那樣的借口來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因為你還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就像是自然界裡的食物鏈一樣，有些人既然生來即是最底層，那也就只配做最底層了。」發亮的眼睛裡露出了寒光，卻也因此而讓那雙眼睛看起來更亮，少年看向了自己手中那張剛剛沒有來得及送出去的百元鈔票。「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總是有人會為了它而醜態百出？」
「它可是個好東西啊。不知道多少看上去道貌岸然、一本正經的人都經不起它的考驗呢。」笑著回答了少年一句，聞東同樣看向了那張發紅的紙片。「年輕的時候我也相信什麼哥們義氣，俠肝義膽那些鬼扯的東西。但這些年來，種種事實已經讓我不得不承認想要檢驗一個人的人品，錢無疑是最好的工具。只要能夠經得起它的考驗，那這個人也就一定不會差到哪兒去。反之，即便是平時看起來再講究的人，也不見得就能夠經得起它的考驗。」
「雖然你說得好像有點絕對，但我卻莫名其妙地認為你說得對……這又是怎麼回事？」用一種厭惡的目光看了那張紅色的紙片一眼，少年從兜裡摸出了火機。
「就算你可以燒了這一張，卻燒不完這世上所有的錢，只要有它在的一天，就還是會有罪惡，也還是會有像我們這樣的人。」似乎看出了少年的意圖，聞東歎息著開口。「有些東西既然沒有辦法毀滅，那就好好享受它不是更好嗎？」
「好像是這樣呢……我現在總算是有些明白為什麼那個老頭一定要我先來見你了。雖然我一直認為不是一個容易被洗腦的人，但你好像已經成功為我洗了腦，不是嗎？」手指轉動了兩下火機，少年終於將它和那張險些就要遭到灰飛煙滅的命運的鈔票一同塞進了口袋。
「能夠被你這樣說是我的榮幸。」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聞東給了少年一個朋友之間的擁抱。「你一直都很聰明，相信也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其實我剛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同樣給了聞東一個熱情的，朋友之間的擁抱，少年突然正色看向了聞東。
「哦？什麼事？」有些好奇地盯著那雙發亮的眼睛，聞東突然從少年身上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只有領導者才會散發出的獨特魅力。
「工作室的生意現在還好做嗎？」沒有急著回答聞東的問題，少年反倒先問了聞東一個問題。
「的確是有些不如從前，而且應該會更難做才對。所以……我也正琢磨著做點別的什麼。」稍稍猶豫了片刻，聞東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少年的問題。
「做這樣的事總會有被嚴查的風險，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就像你說的，如果我們生來就是掠食者的話，為什麼不能捕殺一些更大，更具有挑戰性的獵物，甚至是同類呢？捕食者太多的話，獵物就會有被吃完的危險，所以如果是在適當的時候，應該也可以做些什麼來減少一下競爭帶來的壓力吧？就像剛剛的那個男人一樣，即便是從他身上弄到了些錢，卻也不過還是些小錢……」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罕見地打斷了少年的話，聞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複雜的表情。「你的野心倒是不小。雖然這很好，卻也很危險。如果你真的打算那麼做的話，就先好好學學，積蓄起足以實現目標的力量。」
「我會的，你們就放心好了。」發亮的眼睛裡射/出了更加奪目的光彩，少年的目光越過聞東，看向遠方未知的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