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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權利 文 / 如意結

    最近京城熱鬧非凡,鎮遠侯墨契等將士回京讓多少少女心中蕩漾。鎮遠侯已經二十歲,卻因為常年戍守邊疆至今未娶親,這次皇上召回鎮遠侯,不只是要賞賜東西,聽說還要賜婚,真是皇恩浩蕩。

    墨家如今的地位已經到了非凡的地步,有皇后,有太子,有丞相,還有鎮遠侯。幾乎所有官員都盯著墨契,生怕皇上再給墨家什麼好處。

    漣漪公主與豫章王赤嚳拜堂時所發生的一切不知怎麼傳到了民間,大家都知道這最後一拜未完成,便算不得娶親完成,大家都在暗暗猜測,莫不是皇上想要賜婚漣漪公主和鎮遠侯墨契?

    事實如何,誰又知道呢。

    白日,烈艷樓寂靜無聲,風蕭蕭的房門緊閉,空氣混濁,立夏之後的天氣悶熱至極。

    風蕭蕭凝視眼前不再落拓的男子,他消瘦了許多,五官分明,眉目斜飛。他的眼神很是冷漠,並非他已經變得正常無情,而是她不值得他同情。

    風蕭蕭嘲笑自己,竟然會迷戀上他,他的溫柔,或許只是給一個叫墨歌的女子,她真的想知道,那個傳說中的女子,究竟是如何。

    「你為何把你未與漣漪公主夫妻對拜之事傳出去……」風蕭蕭不懂,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依舊沒有得到他的心,更何況自己。

    赤嚳推開窗子,窗外燥熱的風吹來,卻讓赤嚳舒服了一些,他俯視,看著驕陽下車水馬龍的街道說:「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嫁給別人。」

    風蕭蕭沉默了,確實,漣漪公主是不會放棄赤嚳的,而這個方法,或許會讓皇上將漣漪公主賜婚於他人。

    「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後你好自為之。」赤嚳回頭望著風蕭蕭,停頓許久,風蕭蕭也望著他,眼神溫柔似水,好像在等赤嚳說出什麼情話一般,即使知道那不可能。

    終於,赤嚳認真的說:「若你想後悔,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風蕭蕭抿嘴笑起來,頓時艷若桃花,微微搖頭說:「我不後悔,謝謝你還為我著想。」

    「我不過是覺得一個隨時可能叛變的棋子不如開始便不要。」赤嚳別開頭,不看風蕭蕭。

    風蕭蕭語氣溫柔,卻異常堅定:「我永遠不會後悔,因為這是我的選擇。」

    赤嚳靠著窗子背對著風蕭蕭,夏日的驕陽從窗外射來,給赤嚳身後留下一片陰影。

    「我從來不小看女子的能力,但是以後你只能靠你自己了……若是真有急事,我會想辦法幫你的。」赤嚳也嘲笑自己,終歸還是狠不下心。

    「太后已經知道答應了會幫我們,你若是出事了,第一時間,可以找太后。」

    風蕭蕭點點頭,:「我會努力保持有利用價值,因為我不想死。」

    不知為何,京城最大的妓院忽然倒閉,但好在在原地址,又新開了一家妓院,老鴇是泌水城的人,姑娘們大多數也是泌水城的姑娘,泌水城是泌水河的源頭,而且有許多溫泉。那裡的女子個個都被水滋潤的肌膚白皙如雪,很多達官貴人都紛紛慕名而來。

    南風閣依舊如火如荼的開著,烈艷樓也開的風生水起,時間不經意就滑到五月中旬,東宮內最後一朵虞美人就要開敗,赤瀲已經換上了九里香,甄哥整個房間都是濃郁的香氣,不知道甄哥是否有這樣香甜的夢。

    「甄哥,甄哥兒。」妓院的老鴇扭著腰,四處張望著,這個甄哥,又不知道在哪裡偷懶!

    一個消瘦的矮個子的男子不知從哪裡竄出來,跑到老鴇面前,手中的托盤穩穩當當的穿過衣著暴露的鶯鶯燕燕,大聲喊道:「哎!來勒!」

    老鴇一手叉腰,一手掐住他的臉說:「跑哪去了,啊?」身上的脂粉味刺得甄哥打噴嚏。

    老鴇厭惡的用手帕遮住臉說:「快滾,去燒水去!」

    甄哥點頭哈腰慢慢退到了廚房,環顧四周,發現沒有可以用的柴火了,只能自己動手劈柴。

    妓院裡的男人不多,甄哥也要做很多重活累活,但好在不用接客,她想。

    可是,自己多麼羨慕那些小姐們啊,有疼愛她們的父母,有數不盡的丫鬟,有穿不完的衣服……沒有髒活累活,明明一樣都是嬌弱的女孩子,可是為什麼是以不同的姿態生活呢?

    若是……若是自己的父親是個大官,他來找甄娘了,來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了,那該多好。

    自己是不是一樣,也可以纏著父親撒嬌,也可以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也可以不用再被人欺負辱罵……

    是不是,也會像坊間小說裡寫的一樣……在一個火熱的夏天,在昏昏欲睡的下午,一個人趴在開滿夾竹桃的牆頭上。一個少年,牽著白馬,從遠處的九里香花叢中走來,九里香特殊的香味飄過,他停下,看著自己……

    「哥兒。」甄哥猛地回頭,一個中年婦女站在甄哥身後,深深的皺眉。

    甄哥一慌,柴刀差點砍在手上,她連忙站起,轉身看著那個皮膚鬆弛的婦人說:「娘。」

    甄娘的身體開始走樣,臉上脂粉也掩飾不了歲月留下的痕跡。她一直注視著甄哥,甄哥雙目帶情,只怕是迷戀上了不知哪個男子,就像年少的自己,一時糊塗,才懷了孩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甄娘皺眉,拉著甄哥的手說:「哥兒,我說過了,不要去愛上男人,但是你可以讓他們癡迷你。」

    「哥兒知道。」甄哥低下頭,臉上的潮紅也褪去。

    甄娘又拿出一本書說:「這些坊間小說也是看不得的,以後不許再看了!」然後舉起,拋在了爐火裡。

    甄哥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從花魁姐姐手裡借來的《牆頭馬上》被爐火無情的吞噬,只能默默無語,看著那書被一點點燒盡,最後化成灰,亦或者是一縷青煙。

    忽然一群人跑來,老鴇給甄哥披上大紅的喜服說:「甄哥,嫁人啦!」

    甄哥扯下喜服,驚惱:「我是男子,怎麼嫁人?」

    老鴇的臉開始扭曲,說:「你裝了這麼多年男人!以為我們不知道!」然後抓起甄哥的頭髮,把她拖到喜轎上,她欲掙扎,卻動彈不得。

    喜轎立刻就停了下來,一個男子穿著喜服背著身體,身體有些不安的緊繃,聽到新娘嫁到的聲音立刻欣喜的轉身,甄哥想要看清他的臉,卻越發的模糊。

    甄哥不知為何自己想要看清那張臉究竟長的是什麼樣,她走下轎子,身旁都是紮著沖天辨穿紅色肚兜的小孩子。

    她一步步走向男子,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欣喜,步伐愈來愈快,男子也伸出手,等待擁向他奔來的甄哥入懷。

    忽然青煙飄過,男子的身影變得模糊,甄哥猛地頓住,茫然失措,心中好像缺了一塊,男子也摀住胸口說:「墨舞……墨舞,君莫舞。」

    「不要!」甄哥坐起,眼前是一個穿著黃色袍服的男子,眉眼乾淨,溫潤如玉,那樣好看的模樣,只消一眼,便會深深的喜歡上他。

    太子赤瀲微笑著說:「墨舞?」

    甄哥沒有反應,呆滯了一下又立刻點頭,赤瀲瞭然,問:「你叫什麼呢?」

    甄哥看著眼前笑的歡喜的赤瀲,忽地惡從膽邊生,嘴角揚起媚人的弧度,說:「甄哥。」

    赤瀲沒想到她的名字竟和墨歌同音,笑著問:「倒是別緻,和你姐姐墨歌同音,墨家想要個男孩,於是起名歌兒,那麼你呢?」

    為了掩蓋她女子的身份啊。

    甄哥學著墨皇后的語氣,蠱惑著並且曖昧的說:「我啊……不告訴你哦,叫我哥兒吧……我習慣了。」

    赤瀲望著甄哥,沒有立刻回答,眼前這個容貌憂鬱的少女,學著他母親蠱惑人的語氣,要他把屬於墨歌的小名給她……

    不,歌兒和哥兒,沒有什麼屬於。

    「怎麼了?」甄哥皺眉,這個男子在傳聞中是溫柔的,溫柔的不像是冷血的皇家之人,溫柔的讓人覺得,他並不適合當太子……若不是當今皇上只有太子和漣漪公主兩個孩子,只怕太子之位是不會落在他的身上。

    赤瀲微笑,為甄哥捏了捏被子,在背後墊上靠枕,說:「哥兒,你沉睡多日,如今醒來,要喝些粥,再多出去走動走動。」

    赤瀲喚來宮女,為甄哥端來一碗熱粥,親自舀起一勺,確定溫度適宜之後放在甄哥唇邊,甄哥也笑著嚥了下去,再沒有那晚在青梁殿上的桀驁不甘。

    男子一勺一勺的喂女子喝下粥,末了還用帕子溫柔的為女子擦了擦唇,女子則是害羞般的別過了臉,嬌嗔道:「我想休息。」

    赤瀲微微頷首,在甄哥猝不及防的時候吻了吻她的額頭,含笑道:「那我去處理事情了。」

    赤瀲眉眼都帶著笑,說完還交代宮女們一番才走。

    甄哥手指觸著額頭上赤瀲親吻過的地方,望著他離去時寂寂身影,嘲笑的說:「梁子塵,若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為何不去利用一番?」

    東宮的龍延香燒得正好,氣味不濃不淡,赤瀲靠在殿內的柱子上,深思。

    甄哥前後的差別太大,或許,甄哥也認命了,也好。

    這樣也好,她才會留下來陪他,不管是虛情假意也好,不管是欺騙利用也罷。

    只要她在他身邊便好。

    宮女們又告訴赤瀲,墨良娣今日依舊是看著一個香囊,坐在窗口便是一天,不吃不喝,誰也不理,就好像變成了木頭人一樣。

    即使不知道香囊裡面是什麼,卻依舊能夠想明白,那是赤嚳和墨歌兩個人的回憶。

    豫章王赤嚳最終還是沒有娶阿漣,而歌兒也這般折磨自己,還有墨舞,無人不苦……若是當初,自己反抗一番,現在是不是不會這樣?

    可是……又會不會像墨舞一樣……最終還是醒了過來,繼續墨家給她規劃的未來。

    自己,終究還是太無用……

    赤瀲招來宮女,說:「記得提醒墨良娣多多吃飯……她想做要什麼,都盡量由著她……即使是想要出宮……也是可以的……」

    只能,盡自己的最大努力,補救自己犯下的錯誤……

    「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赤瀲輕唱道,佩環鳴動般的聲音輕吐。

    「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

    欠墨歌的,他只能還她自由,而欠甄哥的,他絕不還她自由,他要她陪他在這冰冷的皇宮中,互相汲取溫度。

    說他霸道也好,說他專權也罷,他是太子,他就有這樣的權利。

    既然承受了太子的一切責任,他自然也能享受太子應有的權利。

    墨舞……那晚淒美的青梁懸想,那晚隨風舞動的罌粟花,那晚成為背景的下弦月,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有這樣一個女子,從青梁殿上面飛落,飛落在滿地的罌粟花上,飛落在他的心底,泛起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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