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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冬至 文 / 如意結

    是夜,皇宮笙歌不斷,正在舉行宴會,鶯歌燕舞,一片歌舞昇平的祥和氣象。

    今日是冬至,冬至是一年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長的一天,漣漪不知怎麼熬過這樣漫長的夜晚。

    十二月的京城是干冷的,漣漪穿著青色續衽鉤邊曲裾,在宮中的宴會中途回來。宴會還在繼續,漣漪不愛那樣的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自己的目的,他們都不是真的開心。

    皇上高坐台上,看不清他的笑臉,卻聽得到他爽朗的笑聲,太子周旋於賓客間,臉上是淡淡的笑,而容璧早就離席,只怕也是膩味了這樣的宴會。

    安樂侯梁子塵又沒有出席,他總是那般放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別人也奈他不何,畢竟他是神醫,以後終有要求他的地方。

    太后身體不適也沒有出席,洪都王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如今還未完全康復,而皇后今日竟也沒有出席,說是受了風寒,不願打擾皇上雅興。

    宴會上已經沒有什麼她認識的人,剩下的人臉上都帶了面具,她不願浪費時間去看清他們面具背後的臉。

    她踏出大殿,有人對她作揖,有人對她笑,有人對她恭敬,有人對她冷冷,她都淡淡頷首示意,表情是常年的高傲。

    或許,她自己也有面具,面具戴久了,就真成了面皮了。

    未央宮冷冷清清,所有人都去看那夜宴了,正殿更是寂靜的很,太后重病,聽不得吵鬧。

    含英也被她留在大殿上示意她還未離開,未央偏殿內,只剩她一個人,遠處傳來《青梁懸想曲》的清唱,宴會已經到達最**,群舞《青梁懸想曲》。

    她身體不由自主的也舞起來,這「青梁懸想舞」相傳是青俍皇后所創,專門舞給梁武帝梁清看的,舞姿最是撩人,幾乎每個少女都會學,只是要學的美、學的媚那就非常難了,因為這舞的最高境界就是在殿頂,以滿月為背景舞蹈,可是偏偏這舞甚多旋轉,要一女子上殿頂便需要勇氣,更何況是旋轉。

    所以今後的「青梁懸想舞」大多是群舞,把一些難的動作都給改了。

    漣漪輕扭腰肢,幾個迴旋,長髮拂過她的臉頰,身體自動的舞動著,腦子裡卻是紛亂的回憶。

    她第一次學「青梁懸想舞」時是非常厭倦的,那樣多的旋轉,每次留頭都讓她的脖子酸痛,而要在殿頂舞蹈,那真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所以她不想再學了。

    但是她的母親最最拿手的便是這「青梁懸想舞」,她怎麼能夠不學好,怎麼能在舞蹈曲藝上輸人?

    何況,她想要舞這一曲,舞給阿嚳看,就像青俍皇后舞給轉世後不記得前世的昭明太子一樣,讓他愛上她。

    而那個夜晚,她永遠不會忘,月下獨舞的少女,還有清唱青梁懸想曲的少年。

    月光如水積滿地面,她的長髮和衣袖翻飛,風灌入她的耳裡,汗如滴水般滾落在她眼角,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個回頭,卻看見一個少年默默立在遠處,她漸漸停下旋轉,眼光不離少年,忽覺不妥,又低下頭看著地面,面頰通紅,十分羞赧,腦子胡思亂想,剛剛跳的是不是很不好?

    掌聲傳來,赤嚳輕輕拍掌,笑著說:「阿漣,這舞你已經跳的很好了。」

    「那麼,我再舞一曲如何?你為我清唱。」她抬頭脫口而出,眼神放著異樣的光,這個念頭,她已經想了太久太久。

    她想要阿嚳和她,像梁武帝和青俍皇后一樣,她的舞姿輕揚弄嫵,他的歌聲清揚弄婀。

    少年輕歌淺唱,女子纖腰曼擰,從此,漣漪常常在月夜舞青梁懸想舞,卻再也沒有一個少年為她伴唱。

    因為阿嚳小時候是不許隨意出殿走動的,他要唸書,太后給他的功課很多很多,他才能十歲便名動京華。

    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舞一曲青梁懸想與阿嚳看。

    如今,又是積水一般的月色,一樣的寂靜無聲,漣漪緩緩的旋轉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長髮貼在她的臉上,如今沒有汗水模糊她的眼睛,卻有長髮擾亂視線,她腦海中的畫面和如今的景象融為一體,只差一個人,只差一個人而已。

    漣漪的眼睛一直盯著赤嚳曾經站在的那個位置,可是,沒有人,沒有人,她失望的閉上了眼,停下旋轉,向後折腰甩袖,頭上的環珮鳴鳴作響。

    忽地,透過飛舞的長髮的間隙,一個青衣男子的身影出現,漣漪立刻停下,嘴邊揚起弧度,眼中是欣喜的光,可是辨認出來人,她的笑容漸漸變淺。

    來人不是她心中期盼的人,漣漪輕輕搖頭,嘲笑自己,阿嚳在邊塞,如何會出現在這裡,自己又在胡想了。

    男子一襲青衣,長髮依舊是高高束起,卻戴上了玉冠,更顯的清俊不凡,一看便知不是凡塵中人。

    漣漪靜靜的望著修竹,等著修竹說明來意,而修竹只是靜靜的站著,攝人魂魄的俊美面孔讓月色都向他偏移,讓旁邊的一切都變得暗淡。

    終於,修竹的唇微微開啟,似要說什麼的,躲在暗處的如意卻衝上來拉著漣漪的衣擺說:「仙子,我們去街上玩吧!」

    漣漪搖搖頭說:「我一個女子怎麼能拋頭露面呢?」如意是修竹的小廝,長得眉目清秀,活潑好動,竟然能和修竹相處的很好,也是奇事。

    如意拉著漣漪的衣角不放,搖擺身體撒嬌道:「可是街上有很多女的啊!今天是立冬呢,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公子好不容易抽空來一趟,仙子你就不要掃興嘛!」

    漣漪彎腰刮刮如意的鼻子說:「那就好吧,看在你公子的面子上,還有,叫我阿漣就行了。」

    如意得意的看著修竹說:「阿漣答應了哦,公子你說了她答應就帶我去街上玩。」

    修竹微微頷首,然後對漣漪說:「你若怕被人看到,我可以施隱身決。」他很想問,為何她看見他時,眼中冒出異樣的光彩,但是立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她眼中冒出異樣的光彩時,他心頭竟然有微微的顫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油然而生,當那抹光消失時,他又失望異常,這樣的感覺,他是從來沒有過的。

    可是,剛想要問出口,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問,問她為何那般,還是問他為何有那種感覺,修竹都覺不妥,只得放棄。

    「不必。」漣漪搖頭,若是隱身了,那只能看看了,還是不隱身的好。

    漣漪把身上的彰顯身份的飾物摘下,剛剛從宴會上回來,還來不及卸下,卻瞥見修竹穿的甚是清涼,青色直裾長衣,手裡是不變的竹子物品,這次竟然是竹扇。

    漣漪把修竹手裡的竹扇拿下來,放在桌上說:「冬天拿扇子很奇怪的。」

    修竹挑眉說:「別人看不見我。」

    漣漪有些赧然,記起別人並看不見修竹,於是把扇子拿起來還給修竹,修竹搖搖頭說:「走吧。」

    漣漪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轉移到了燈火閃耀的街道,四周的吆喝聲,喧嘩聲一起湧入漣漪的耳朵,漣漪卻不覺得鬧。

    修竹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披風,披在漣漪身上,還順便給漣漪戴上了帽子,漣漪抬頭看著修竹,即使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是漣漪覺得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美麗的少女和英俊的少年嘻嘻鬧鬧,燈火照耀在他們的年輕的臉龐上,他們狼吞虎嚥吃著水餃,熱湯氤氳出裊裊白霧,把他們的樣子模糊,遠處的河燈搖搖晃晃,明明滅滅。

    「還好沒有夜禁。」如今國家太平,京城的夜晚也是熱鬧的,就連皇宮都沒有禁閉的非常嚴格,她更加不能相信竟然會有戰爭這樣的事情發生。

    漣漪站在修竹旁邊,看著如意蹦蹦跳跳,到處摸摸看看,所有的壓抑好像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意一手拿著一個面具,一手拿著一串糖葫蘆,口裡掛著一串,含糊不清的說:「公……紙……互……錢。」後面一個老人家背著插糖葫蘆的蘆葦木棍。

    修竹嗯了一聲,為如意付錢。

    漣漪看著他們之間的相處,掩口而笑說:「你們的身份好似顛倒了。」

    如意把那一串糖葫蘆塞在漣漪手中,終於騰出一隻手拿著口中的糖葫蘆說:「阿漣你也買東西啊,叫公子付錢就好了。」

    漣漪咬了糖葫蘆一口,滿足的說:「和以前的一樣好吃。」

    「你以前出來玩過?」修竹問。

    「沒有。」漣漪看到街邊的糖人,欣喜的跑過去說,「這個好玩!」

    漣漪一邊看著老人吹糖人一邊道:「小時候哥哥給我帶過糖葫蘆。」

    修竹重重地拍了一下偷舔漣漪手中的糖葫蘆的如意,如意幽怨的看著修竹,修竹拿起一個做好的糖人塞到如意嘴裡,問漣漪說:「他怎麼不帶你出來?」

    「我怕哥哥被皇后罵啊。」漣漪手撐膝蓋,微微彎腰,看著晶瑩剔透的糖人說,「倒是有一次元宵節時阿嚳說帶我出來玩,但是人太多了,我就沒去。」

    如意吃完一個糖人又拿起一個對舉到漣漪面前說:「好吃!」

    漣漪咬了一口皺眉說:「太甜了,看看倒是很好。」

    糖人師傅倒是不開心了,抬頭說:「姑娘……」還未開口,就被漣漪遮在帽子下的臉驚艷到,剛反應過來轉頭,沒想到旁邊是一個容貌絲毫不遜色於這個女子的男子。

    「師傅,怎麼了?」漣漪奇怪的問。

    糖人師傅看著他們,好像懂了什麼說:「公子,你是要做一個和姑娘一樣的糖人,還是你們兩個都畫上去?」

    「把我也畫上去!」如意擠到漣漪和修竹中間說。漣漪吃驚修竹並未隱身,不過仔細想想便明白了,她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始終不好。

    「隨意吧。」修竹說。

    如意拿著大型的糖人畫,師傅並沒有把如意畫進去,兩個謫仙一樣的人物,任何人加進去都顯得多餘。

    披風下的女子模樣虛渺,微微蹙眉,男子站在她身後,沒有表情,模樣極好。他們的背後是美麗的祥雲,和他們的形象極為搭配。

    如意不捨得吃這麼美麗的糖人,偷偷用法術冰藏起來。

    河上的畫船上幾個身材曼妙的女子吹拉彈唱,好不熱鬧,博來路人的喝彩。

    「畫船簫鼓,晝夜不絕。」容璧淡淡道,他的畫船隱在暗處,路人看不到他,他卻可以看得清別人,例如漣漪,還有她身旁來路不明的男子。

    漣漪和那男子身邊的小廝說說笑笑,然後奔向河邊,放起了河燈,再無平日裡的安靜內斂,而男子則是默默立於一旁,看著他們嬉鬧,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忽地,男子的眼睛掃向容璧的方向,最後落在容璧的畫船,若是常人,是發現不了容璧的存在的,容璧淡淡頷首微笑,男子微微皺眉,眼神再次游移,停在漣漪身上。

    漣漪和那小廝放的河燈慢悠悠的漂向河中央,容璧也發現他的船邊已經有很多樣子古怪的河燈。

    容璧俯身,拾起一個最正常的蓮花造型的河燈,上下翻看,卻只見一個詞,並未有任何願望和祝福,甚至連那詞都是不怎麼吉祥的藥名「穿心蓮」。

    「穿心?」容璧想了想便笑了說,「漣漪確實會被穿心……」

    可是,當漣漪的傳說遍佈陳國時,他想起當年拾起的河燈上的穿心蓮那詞,笑的淒苦無比。

    那種苦,好似吃了穿心蓮,刻骨銘心,直入心中。

    容璧把那河燈一丟,河燈搖搖擺擺,最後燭火滅了,風一吹,便沉入水底。

    等一切都玩盡了,如意有些倦意,扯著修竹的下衣擺不走,硬是要修竹背他。

    修竹不願與如意拗,蹲下,還真背起了如意,看得漣漪目瞪口呆。

    如意卻毫無愧色,想必他們兩人很早就這樣相處,漣漪也不好說什麼。

    燈火已經闌珊,漣漪和修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漣漪說:「等到元宵節才是最好玩的。」

    「嗯。」修竹點頭,如意則是不滿的翻了翻白眼,公子真笨,都不知道約阿漣出來玩,轉頭對漣漪說:「那麼阿漣我們元宵節也一起出來玩吧。」

    「好啊,阿嚳那時候也回來了呢。」漣漪眉眼帶笑的說,「我們去吃混沌吧,宮裡沒有混沌呢。傳說啊,漢朝時,北方匈奴經常騷擾邊疆,百姓不得安寧。當時匈奴部落中有渾氏和屯氏兩個首領,十分凶殘。百姓對其恨之入骨,於是用肉餡包成角兒,取「渾」與「屯」之音,呼作「餛飩」。恨以食之,並求平息戰亂,能過上太平日子。因最初製成餛飩是在冬至這一天,在冬至這天家家戶戶吃餛飩。」

    「阿嚳回來了,戰亂也就平息了,我們都會過上太平的日子。」

    「嗯,去吃混沌吧。」修竹打斷漣漪。

    漣漪和修竹坐在混沌攤上,所有人都關注著他們,男子長得丰神俊朗,猶如天人,女子蓋著披風,雖然看不真切長相,但是隨意的一撇就足夠驚鴻。

    大家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一致說:「絕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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