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夜晚,這樣安謐的空間,連同年柏彥的嗓音聽上去也柔柔的,有醉酒的酣,亦有深情的醉,他看似醉了,可眼裡的光看著異常清醒明亮。
素葉聽了這話後沒有悲傷,也沒有責怪,乾脆趴在他的胸口上,輕輕笑著,「現在這個樣子?現在這個樣子怎麼了?」
「明知故問。」年柏彥見她這般,心裡更是隱隱地疼。
素葉抿唇笑,「什麼呀,我覺得現在特別好啊。」
「在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之後?」年柏彥哭笑不得,抬手輕撫她的腦袋,「葉葉,從我決定要你跟我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想著給你最好的生活,物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給予你心理上的安穩。但現在,我連最起碼的物質保障都沒法兒給你,又怎麼能夠給你帶來安全感呢?」
他眼底的寂寥如菟絲滋生蔓延,這一次素葉看得一清二楚,也痛了心扉。但她原本就不是個自艾自憐的女人,更何況面對的是自己最愛的男人。便故意笑道,「哦也對,精神建設是建立在物質基礎之上的嘛。」
年柏彥看出她眼底的取笑來,無奈歎了口氣,「葉葉,我在跟你說認真的呢。」
「那人家也沒開玩笑啊。」素葉乾脆側躺下來,擠在了他的懷裡,抬手輕輕玩弄著他領口上的扣子,「反正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只認錢不認人的女人唄。」
年柏彥稍稍側過身,低頭凝著她,「我沒這麼想。」
「那你話裡話外什麼意思啊?」素葉故意不悅,「就好像我就是衝著你的錢來的似的。」
年柏彥看著她,沉默。
素葉咬了咬唇,也沒說話,她其實原本想說,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人生活,在沒遇上你之前,我也沒餓死凍死,我自己也能養活自己。()但這番話在舌尖上轉了好幾圈後就嚥下去了,意思是對的,但如果這麼表達的話,肯定會戳傷年柏彥的自尊。
她在想著如何安慰他才好。
窩在懷裡的女人小小的,如同只柔軟的貓,令年柏彥覺得心都化了。眼裡泛起不捨,言語卻略顯殘忍,「葉葉,如果……現在你想離開我,我會同意簽字。」
素葉愕然地看著他。
「這個四合院我會留給你。」年柏彥看著她說。
素葉心裡騰起一股火,但還是壓下了,咬咬牙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淨身出戶唄?」
年柏彥苦笑,「現在除了這棟房子,我好像也沒什麼了,我能留給你的,就只有這些了。」
小小的火苗已經壓不住了,騰在了眼眸深處,她起身,沒好氣地說,「那你把這房子給我了,你住哪兒?」
年柏彥在她身後淡淡地說,「你就別管我了。」
素葉抿著唇,忽地轉頭盯著他。
年柏彥歎了口氣,起身,輕輕將她摟住。
木質香混合著酒氣,一層層將她包裹。
她的心收緊了一下,就這樣,滿腔的怒火就這麼被驅散了。對於他,她永遠無法狠下心去責怪。沒了怒氣,委屈自然而然就攀升了。
「你是不是跟我過夠了?寧可用一棟房子來打發我。」她控訴,「你在外面也一定有其他女人了,是不是打算跟我離婚後就住她那?」
小臉下一刻被年柏彥的大手扳了過來,他的眸亦轉為嚴肅,「胡說什麼呢?我在外面怎麼可能有女人?」
「那你讓我離開你?」素葉反問。
年柏彥摟緊她,低低地說,「我現在這個樣子,等同廢人。」
素葉再也忍不住,轉身過來摟住了他的脖子,態度很是堅決,「年柏彥,咱倆結婚的時候你發的婚誓你不記得了是不是?是你說的你不會離開我,這輩子都不會,你不是自詡是遵守承諾的人嗎?現在這麼快就想食言對嗎?」
「我……」結婚的誓言他當然記得。
素葉凝著他,壓了心口的滯悶,說,「你真希望我離開你?然後我再找個其他男人嫁了?你難道都不去想像一下那樣的畫面嗎?我挽著其他男人的手臂從你身邊走過,你心裡好受是嗎?年柏彥我告訴你,如果你這麼狠心的話,我也會很狠心的!」
這個畫面,自然是年柏彥不願去想像的,哪怕只想著她要嫁給其他男人,要對其他男人展露笑顏,他的心都在滴血,更別提看見她挽著其他男人的胳膊跟他擦肩而過的畫面了,那樣,他必然是生不如死的。
素葉見他神情晦澀,心裡也不落忍了,盯著他說,「如果,你真的承認自己就是個失敗者,那麼,我同意簽字。」
年柏彥凝著她,眼裡劃過痛。
「年柏彥,我相信你從小到大經歷過不少困境,如果不是,怎麼能造就你現在的沉穩性格?曾經我聽許桐說過你的事,從基層到高層,你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我始終相信你身上有堅韌不拔的精神。你以為我真的貪錢嗎?年柏彥,從國外到國內,追我的有錢人大把大把的,比你有錢的也很多,但我為什麼選擇了你?是因為我愛你,更是因為你是個有擔當有責任的男人。你現在跟我離婚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你就是個懦夫,說明你承認了自己後半輩子都養不起老婆,你妥協了,你開始質疑自己的才能了。年柏彥,如果你真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真的就敢當著我的面兒承認這點,那麼,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因為我不想要個懦弱膽小、不肯在妻子面前示弱、不敢跟妻子一同面對未來的丈夫!」
她這番話說得不氣不急,卻鏗鏘有力,字字珠璣。年柏彥聽了,眼底動容,摟緊了她,親吻她的額頭,然後,輕撫她的臉頰,語氣沉重地說,「葉葉,我從來沒有承認自己是懦弱的。但是你要明白,從頭來過的苦我可以去吃去受,那時候,我沒有辦法顧及你,你不會怪我嗎?」
素葉聞言,輕輕笑了,乾脆躺靠在他懷裡了,仰著頭,看著他方正的下巴,「人不能太自私,這段時間你又給我當司機又給我當保姆的,連小雅的活兒你都干了,可是便宜了小雅光拿工資天天去逛街逍遙了。所以啊……」說到這兒,她拉過他的大手,十指相扣,「有了這段時間,我已經很滿足了。」
「葉葉……」年柏彥心生感動。
素葉攀上了他的脖子,「我知道你,壓根就不是一個居家的男人,所以從嫁給你那天起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柏彥,你的世界是在外面,我怎麼可能會怪你呢?古人言,男人成家立業,你現在成了家,那麼就一門心思立業好了。不管你走得有多遠,不管你有多忙,我都會在你身邊的。你給了我房子,我就要給你一個家啊。你想離婚,想要讓我離開,門兒都沒有。我好不容易有個家了,不能讓你破壞了。」
年柏彥聞言這番話後,心裡五味雜陳,收緊了手臂,在她耳畔低低道,「傻丫頭。」
素葉的唇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低喃,「我才不傻呢,所以絕對不會放過你這麼個藍籌股。」
年柏彥哭笑不得,下一秒,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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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有了酒精作伴,年柏彥睡得很沉。
身旁的素葉卻失眠了。
她側靠在*頭上,藉著微弱的月光看著年柏彥。
抬手,輕輕勾勒他的臉頰,那被月光眷顧的英俊輪廓,令她深深地愛慕。
柏彥……
這個名字落在她心中,就是一股力量,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全力量。
這樣的一個男人,她怎麼會捨得離開?
她輕歎了一口氣,心裡卻隱隱不安。
因為她總覺得,年柏彥一定還有心中所藏,他應該是隱瞞了她什麼。
這是一種感覺,更多的,是她想起了之前葉玉活著的時候對她說過的那番話。那是在她剛進精石沒多久後葉玉找上門時候說過的話,葉玉跟她說,「在你眼裡我不過就是朵溫室的花一無是處,但就算一無是處的我,這麼多年對年柏彥也有了一定的瞭解。他不是個玩感情遊戲的男人,如果他動了心動了情那就一定是真的,他不會對現實妥協卻可以為了心愛的人去背負一切風浪。他的強勢不會允許別人毀掉他的一切,但,會心甘情願為了心愛的女人被毀。除非是他自願,否則沒人會動搖他的名譽和地位。如果被他知道他的犧牲不過是場玩笑,他,會令你生不如死!」
這番話當時就給了她不少的震撼,以至於讓她去思考要不要放下利用年柏彥的打算。正如葉玉所說的,當年柏彥知道她不過是利用他時,那段時間,她的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