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素葉驀地睜眼。
對上的是年柏彥那雙不悅的眼。
隱隱的光在他眸底深處竄動,如暗暗翻滾的海浪。
素葉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醒了,剛剛那一場夢做得太真實了,真實到她清楚記得夢境中發生的一切感覺,就好像是真正經歷過了似的。
可她敢肯定一點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是年柏彥,不是蔣斌。
因為只有年柏彥,才有這般冰冷的眼神。
「醒了。」年柏彥坐在床頭,看著她淡淡說了句。
素葉只覺得頭疼欲裂,全身軟綿綿的,張了張嘴巴,嗓子卻乾啞得很。
「下樓吃飯。」年柏彥不去看她那張蒼白的臉,冷冷甩出這句話後起身離開。
素葉的回憶漸漸回來了。
是那片被煙花綻放的沙灘,細細的白沙灘,她被他壓在身下,承受了一場盛大的卻令她從此以後鄙視自己的情愛。
所以他自豪吧?
也所以,他的目光才這麼冷,因為,她的確是在他身下放蕩了。
再下樓時已是半個多小時之後了。
素葉洗漱完了後輕飄飄地走出臥室,像是踩在雲彩上似的,但也著實是餓了。
剛一出臥室,就見年柏彥走上來。
她頓步,他見她出來了後也停了腳步,看了她一眼後皺眉道,「磨蹭什麼呢?」話畢轉身下了樓。
素葉不確定他是不是上樓來找她,見他進了餐廳,稍後她也走了進去。
她的面前擺了豐盛的菜餚。
年柏彥在她對面正襟危坐,見她進來了後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
素葉還是有點大頭沉,坐下來,剛要拿筷子,就聽年柏彥淡淡說了句,「先喝點水。」
她一愣,看了手旁邊的玻璃杯,拿起,喝了一口。
是甜的?
是……葡萄糖?
放下杯子,素葉按了按疼痛的額角,問了句,「我……是病了嗎?」
「高燒40,昏睡了兩天。」年柏彥動了筷子,用餐動作一貫的優雅,只是語氣不大好,也沒看她。
素葉吃驚於自己竟然昏睡了這麼久了,這麼說今天已經是大年初三了?
「你巴不得我醒不來吧。」一想到他對她的折磨,心底又升騰痛恨。
年柏彥用餐的動作滯了下,很快地,淡淡冷笑,「我沒時間照顧個植物人,所以你醒了還好,至少暖床的時候還有點用。」
所有的擔心,所有期望她能醒來的渴求全都在她醒來的一瞬間化為虛無。
這兩天他近乎不眠不休,也奇了怪了,他竟然也不睏。
就那麼看著她,等著她的高燒一點點退下來。
就在今早,他看到她眉心皺得很厲害,像是在做夢。
他坐在床頭,輕撫她的臉叫她的名字,希望能把她叫醒。
豈料她卻一把揮掉他的手,急切地說了句,放開我。
那一刻,他心如刀絞。
原來即使在夢裡,她最厭惡的也是他。
素葉聞言這句話後,抬眼盯著他,很想回罵他兩句,但是,她的身子太虛弱了,連拿筷子的手都在顫抖,又哪還有力氣罵他?
就這樣,兩人默默地用餐,誰都沒再說話。
手機響了。
暫時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素葉一激靈,她感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過手機響了。
年柏彥接了電話。
她聽不到對方的聲音。
只能聽到年柏彥在簡單對答,「嗯……對,明天上午,嗯……」
素葉低頭慢慢地吃著東西。
沒看到年柏彥在通話過程中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見她用餐的情況不錯,眼裡的涼稍稍緩和了些。
通話的時間很短。
年柏彥講完電話後,餐廳裡又陷入了莫大的安靜。
這種安靜一直延續到兩人吃完飯。
年柏彥收拾完後回了客廳,素葉沒上樓,站在一旁想了半天後也挪步到了客廳。
「有話說?」年柏彥倒了杯茶,語氣淡淡的。
素葉抿了抿唇,在他對面坐下,低著頭,思考著怎麼開口。
年柏彥慢悠悠地擺弄著茶具,「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句話。」
素葉抬眼看著他。
「禮下於人,比有所求。」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素葉的心刺痛了下,壓下心頭泛堵的情緒,清了清嗓子,「我已經很久沒跟舅舅他們聯繫了,現在又是過年,我再不打電話過去他們該擔心了。」
年柏彥聽了這話意外笑了,端了杯茶輕抿了口,「放心,他們知道你好得很。」
素葉警覺地看著他。
年柏彥卻沒想繼續這個話題,放下茶杯,挺拔的身子朝後倚靠,左腿優雅地疊放在右腿上,看上去慵懶而自信。
「這樣吧,我們現在來談一下接下來相處的問題。」
素葉不解,「接下來?」
「換句話說就是,我和你以後的日子。」年柏彥目光微涼。
素葉的心咯登一下,「你還想把我關在這裡多久?」
「所以說,這個問題我們需要談好。」年柏彥抬手按了按酸脹的額角,目光卻灼人地糾纏著她,「談的好,你很快就能離開這兒,談不好,想離開這裡,懸。」
素葉知道一向喜歡主動出擊的年柏彥是不可能保持一種狀況到底的,就拿這個島來說,他總要回京,那麼,要如何處置她?
所以,今天他終於開口了。
「你想怎麼樣?」她直截了當問。
年柏彥朝前探了身子,雙臂搭在腿上,兩隻大手交叉,看著她,緩緩道,「素葉,我給你兩個選擇,你可以任選其中一個,不管選哪一個,你都可以離開這裡。」
素葉還沒天真到以為他有多麼仁慈,想必這兩個選擇也沒那麼簡單,必然是會令她為難的。
「你說。」她深吸一口氣,暗暗做好心理準備。
年柏彥輕輕揚唇,瞳仁微微縮了縮,「第一個選擇是,你嫁給我,我們馬上登記結婚。」
素葉一愣,愕然地看著他。
「第二個選擇是,你做我一年的情人,這一年裡你不能離開我身邊,你要隨叫隨到。」年柏彥緩緩說出第二條。
素葉驀地起身,呼吸急促,「年柏彥,你欺人太甚了!」
「怎麼,惱羞成怒?」年柏彥眼中少許的笑意退散了,換上的是無邊無盡的幽暗和寒涼,將身子重新倚靠在沙發上,狀似悠緩的語氣,「素葉,我是個生意人,向來喜歡將條件擺在明面兒上說,兩個選擇,清清楚楚,任你選擇其一。」
素葉攥緊了拳頭,「你是在強迫我。」
「錯,如果強迫,我只會給你一種選擇。」年柏彥不怒反笑。
素葉咬了咬牙,「如果,我一個不選呢?」
年柏彥看上去很遺憾,「那恐怕,你至少得在這個島上過下一個春節了。」
「你……」素葉的眼開始冒火,指甲近乎嵌入掌心之中。
稍後,壓了壓氣,盯著他,「年柏彥,你威脅不了我,如果我很長時間沒有回北京的話,我舅舅他們一定會報警!就算他們不報警,素凱也會找到我。」
年柏彥唇際浮出一絲笑意,漫不經心道,「如果說,你舅舅一家隨時隨地都能知道你的狀況,你猜他們還會報警嗎?」
「你什麼意思?」素葉警覺。
年柏彥淡淡道,「你離開北京一個多月了,按理說你舅舅他們也該著急了,這麼長時間你都沒被找到,你不覺得奇怪嗎?」
素葉看著他的笑眼,突如其來地感到一陣寒涼,脫口問出,「你對他們做什麼了?」
豈料年柏彥搖頭,「我能對他們做什麼?你的問話出現了根本性的錯誤,不是我對他們做什麼了,而是,他們以為你怎麼了,千叮嚀萬囑咐地讓我好好照顧你。」
「不可能……」
素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卻忘了身後就是沙發,身子一晃跌坐在沙發上。
盯著年柏彥如同盯著洪水猛獸。
「世事難料啊,有什麼不可能的?」年柏彥探身拿過茶杯,慢悠悠地品著茶,「聯眾心理知名心理分析師、精石集團特聘心理顧問,某知名大學倍受歡迎的心理學講師素葉,在遭遇艷照門一事後情緒就出現低落恍惚的狀態,再加上常年接觸心理疾病個案,其個人狀況也受到影響,具體表現在記憶力和對現實夢境分辨不明確等臨床現象上,俗稱『人格解體』,而其生父的意外去世所帶來的打擊更大,徹底將病情激發,繼而需要長時間調整靜養,必要時要接受心理和物理性輔助治療。」
素葉的頭像是被人從後面狠敲了一下似的,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你說什麼?誰患上人格解體了?年柏彥,你不要招搖撞騙!」
年柏彥放下茶杯,歎了口氣,「素葉,你病得太嚴重了,正如你自己說的,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都察覺不出自己有病,反倒是沒病的人天天嚷嚷著自己有病。我把你帶到島上,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你真不記得自己已經患上了心理疾病?」
「可笑!你說我有病我就有病嗎?你當自己是誰?是權威醫生還是上帝啊?」素葉一股火上來,她蹭地一下站起來,衝著他就過去奪手機,「我要給舅舅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