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柏彥。
應該是剛結束了一場應酬,與幾個人從飯店走出來後紛紛握手告別,他的笑容向來清淺,淺到幾乎微不可辨,但從素葉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瞧見他的唇稍微微揚起,弧度控制得剛好,禮貌又疏離。他今天的穿著簡約卻不簡單,乾淨的白色襯衫,領帶打得一絲不苟,配煙灰色長褲,在華燈初上夜色闌珊的配合下看上去優雅清爽。
素葉沒怎麼見過他穿淺色,但哪怕只是遠遠兒地看著,也不難想像到服帖在他身上的衣飾有多舒適,哪怕這樣的夜晚已經開始了燥熱。她曾披過他的外套,柔和溫暖的手感令她難忘。是世家寶(scabal)的面料,這個一直被視為最奢侈男裝的供應商無論是羊毛、羊絨、真絲或馬海毛都以無與倫比的姿態傲然於世。而年柏彥,這個對工作精益求精的男人必然是在生活上追求品質的,這種人,絕對不會允許在品味上虧了自己。
幾人寒暄的時間很短,因為年柏彥的車子到了門口,他亦不像是喝醉,那雙眼一貫的精明睿智,再次跟大家逐一握手後便上了車。
素葉坐在自己的吉普車上,目送著年柏彥的車子漸行漸遠,這樣的夜晚,她不經意看見了他,而他,許是壓根就沒瞧見過這邊吧。
抬手使勁搓了搓臉,這才發現整張臉都有點酸麻了,再抬眼時車影早已不見。素葉將胳膊搭在方向盤上,目光始終忘了收回,可能是夜色太朦朧了,又可能是在這座偌大的城市碰見個熟人令她心潮有點澎湃吧,她竟忘了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分鐘。
當那輛一路浴血奮戰的賓利疾風似的從她身旁呼嘯而過時,這才撿回理智,看了一眼時間大呼不妙,剛要發動引擎卻發現紀東巖來了個完美的漂移,緊跟著這輛豪華刺眼的敞篷倏然停在了不遠處,嚴絲合縫地擋住了她的去向。
敞篷車裡,紀東巖笑得有點沒心沒肺,整個身子乾脆都慵懶地倚靠在車門上,衝著擋風玻璃後面的她揮了揮手,「寶貝兒,俗話說得好,笑到最後才是贏家,被你壓了一路了,你說我現在算不算是出奇制勝?」
素葉抬腕看了一眼,頭跟著探出車窗,「還有一分半。」
「那又如何?」紀東巖一臉春情,「你即將跟我過一輩子,有這一分半不嫌多,沒這一分半也不嫌少。」
「讓開。」她支著頭,語調不高不低,語速不快不慢。
「我還不至於不堪到讓你覺得跟著我委屈吧?還真打算來個魚死網破?」紀東巖的笑始終帶著壞意。
「說最後一遍,讓開。」
「你就從了我吧。」
素葉這次沒再多跟他廢話,撤回頭,緊跟著發動了引擎,車輪與馬路的摩擦發生聲嘶力竭的狂吼聲,一如她此刻的心情,瞇了瞇眼睛,踩下油門,紅色吉普車像是脫了韁的野馬衝著那輛光鮮亮麗的賓利飛奔了過去。
紀東巖陡然怔忪,可身體已經啟動了自我保護機制,他飛速發動車子,猛地將車身掃向路邊,下一秒素葉的吉普車便從他原來鳩佔鵲巢的方位呼嘯而過,哪怕他再晚動那麼一秒鐘都會跟她來個車毀人亡。
再聽空氣中甩過來一句悠哉的話,「願賭服輸吧。想追我,先把你的膽子練大。」
遠遠地,那輛紅色吉普烈得像團火,縱使捲入車流也一眼能見。車窗則伸出女人的一條手臂,攥拳豎起拇指,卻很快反轉,拇指向下。
紀東巖將這倒喝彩的手勢看得一清二楚,一臉地哭笑不得,「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