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笙挫敗地扒著頭髮,一屁股在沙發裡坐下,他不知道該去哪,找她還是放任不管。
劉玉梅緊鎖著眉頭在他身邊坐下,「阿笙,是不是媽之前對她太苛刻了?媽去找她,哄她回來,好不好?」,劉玉梅愧疚地說。
以前封雪沒少在她面前說葉歌的不是,加上她也覺得葉歌真不是個好媳婦,對她真的很苛刻。
「不用!」,肖南笙賭氣地說。
「那葉歌要是真怪你還會幫助咱家?肯定有其它的原因,阿笙,關鍵還是你!」,肖父冷靜地說。
「會不會是有什麼苦衷?不愛你,怎麼可能幫我們家?」,肖南勳也冷靜道。
「哎呀,阿笙,是不是那件事啊——」,劉玉梅一直在思索葉歌離開的動機,拍著肖南笙的腿,連忙問。
肖南笙這時候哪聽進他們的話,只覺葉歌可惡,他靠著沙發,痛苦地看著天花板。
「阿笙,會不會是因為程祁楓把她——她,自卑——」,劉玉梅還是說了出來,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大兒子,提起程祁楓,肖南勳緊握起拳頭。
「什麼事?」,肖南笙回神,看著母親。劉玉梅湊近他耳邊,說是葉歌被程祁楓欺負的事。
「我壓根就沒介意過!」,肖南笙氣惱地說,覺得不可能,在他看來,所謂的楨潔都是世人自尋煩惱的一種枷鎖,在他這個無拘無束,靈魂自由的藝術家眼裡,那什麼都不算。
「你不介意,葉歌自己不介意麼?她可是個保守的女人!別說她了,我這個當婆婆的都還介意,咱們肖家今年犯了什麼煞了?!倆兒媳都被——」,劉玉梅說著,就要哭出來。
肖南笙如被當頭一棒,他曾經擔心過,但葉歌似乎沒什麼反常表現,他沒放心上,而且過去那麼久了。
這兩次歡愛,她對自己不也一點隔閡都沒有麼?
肖南勳早悄悄地離開了,劉玉梅放聲地哭了出來,「你說葉歌到底有沒有被那個——畜生糟蹋?這讓葉歌怎麼面對啊?阿笙,葉歌肯定是因為這件事,離開的。」,劉玉梅邊哭邊說道。
「這個笨蛋!程祁楓不是說了那晚的經過了嗎?也許真沒把她怎樣呢?就是騙她的!」,他站起身,黑著臉說,後悔當初沒把程祁楓打死。
「不管怎樣,葉歌那保守的性子,心裡肯定有道結的!」,劉玉梅心酸地說。
「媽!您別擔心了!我會找她的!」,肖南笙說完,出了門。
找,去哪找?
他漫無目的地開著車,雙眼四處逡巡,她會是因為那個原因嗎?如果是,那她豈不笨死了?
以前,他沒介意過,是因為不愛她。
現在,他依舊不介意,因為,愛她。
愛?
他是第一次對葉歌承認這個字眼,是愛的吧,不然為什麼在不見她之後,會是這樣無措且痛苦的反應?
這個死女人,有什麼可愛的?!
她苦笑,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公寓。
問過小麥,她去哪了,她斬釘截鐵地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肖南笙去了她的房間,裡面的東西還是離開時的樣子。問過保安,她根本沒回來過。
衣櫃裡,她的衣服還在,一件一件,整整齊齊,連一個褶皺都沒有。她就是這樣一個,保守、刻板,潔癖地令人髮指的女人。
這樣一個女人,怎會容忍一個污點的存在?
又不像他。
他忽視了這一點,性格迥異,從沒想過這一點。
即便如此,但,葉歌愛他嗎?
嘴角苦澀地揚起,他從沒奢望過,也常在想,她那樣冷情冷性的女人,內心裡,會喜歡怎樣類型的男人?
他覺得,那種當官的比較適合她。
薰衣草的味道,讓他挑眉,在她衣櫃中央的擋板上,發現了一隻麻布包裹,薰衣草的味道是從那散發出來的。
他拿起,那口袋樣子的包裹,將口袋口的麻繩解開,袋子裡,是滿滿一下子的薰衣草花穗,而且是風乾的。
應該是他之前從法國帶給她的干花,被她弄成這樣的。
這樣更方便收藏,還可以去除衣櫃裡的異味,防止生蟲。
還有一包,打開,是枯黃的玫瑰花瓣,沒有薰衣草那樣亮麗的顏色,因為沒有經過專業的風乾,只是曬乾。
應該是之前的那束玫瑰花。
「你什麼意思?」,肖南笙苦笑地問,這樣,為什麼有種讓他以為她在乎他的錯覺?
因為葉歌之前對他太冷淡了,他一切討好她的行為都像是小丑在賣力表演,而她,一直無動於衷,對他淡漠且疏離。
這些,還證明不了葉歌對他的在乎,肖南笙有些氣憤地將薰衣草花袋朝衣櫃裡一丟。
「嘩啦」的一聲,有東西被他揮落,他愣了下,有很多照片、紙片灑落出來,還有幾本厚厚的夾滿東西的雜質掉落進衣櫃最底層。
那些照片,或是紙片上,似乎都有一張臉。
那是他的照片。
肖南笙彎下.身,一張張地撿起,很多紙片都是報紙或是雜質上的剪紙,每一張都是關於自己的報道或是採訪。
他愣了,有些報道他自己都記不清是什麼時候的了……
這些,都是葉歌弄的?
他驚訝,轉了身,從衣櫃底下拿出那一摞雜質,翻開,全是剪下的,還有那幾本雜誌,裡面都有自己的專欄。
「風景好美,但是,拍攝時很危險吧?還好,你平安。」,一張剪報背面,有年代久遠的圓珠筆筆跡。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寫的,除了葉歌,還會是誰?
即使他根本不認識她的筆跡。
「好羨慕你啊,可以去那麼遠、那麼美的地方,好瀟灑的感覺。」
「你永遠都不知道,在你翻山越嶺的時候,有個胖女孩正在為你說過的話,減肥,努力變美……」
這算是一張年代最久遠的雜誌專欄,那時候,他才高中畢業,第一次徒步去西.藏,拍了很多照片,回來後投稿給旅遊雜誌,掙了好幾千塊的稿費。
這起碼十七年了……
恍然間,肖南笙隱隱地明白了什麼。
葉歌,她,一直,喜歡,他。
想到那個令他冷汗涔涔的夢,他才意識到,當初的那個肥肥的女孩,真是喜歡他,才每天陰魂不散,出現在他視線裡的。
肖南笙被震驚到了,在他的觀念裡,葉歌從不愛他,一點都不愛。
現在,當他知道,葉歌一直愛著自己,而且,快二十年時,他震驚了,也懵了。
「今天看到你了,開著越野車從我面前呼嘯而過,我有一種,小粉絲見到大明星的感覺,即使,已經是一個奔三十的女人了。」
「不錯,一直有新作品問世,你影樓拍的婚紗照也非常贊呢。有同事要拍,我都介紹你們的店。」
「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太大,跟你在一起才發現你很可惡,好多缺點,為什麼總喜歡出言損我?」
「生平第一次,那麼大膽地出現在你面前,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哪怕氣氣你也好。將自己努力保持的身材展現在你面前,讓你知道,我不是當初的那個肥豬妹了——可惜,你好像仍然無動於衷……」
「我就像個縮頭烏龜,被你傷一下,就躲回去了,有時真想勇敢一點,去爭取,將那些女人從你身邊一一趕走,又怕換來更深的羞辱。」
「肖南笙,我後悔,沒有勇敢一點,現在想勇敢也沒資格了——你,其實挺好。」
「想和你去法國,去西.藏,去任何地方,只要你肯帶著我。」
一張一張地看著,背面有字的,他都看了,順序錯亂,他也能明白裡面的意思。
不知不覺中,竟然熱烈盈眶。
喉嚨堵著,在顫抖,隱隱地有點疼。
那個他以為不可能愛他的冷淡女人,其實,骨子裡一直深愛著他,冷情冷性,只是她偽裝自己的軀殼,因為曾被他傷害過。
肖南笙壓根就不知道這點。
壓根也沒想過,當初自己一個頑劣的嘲諷,會對一個女孩產生那麼深的影響。
最主要的是,葉歌,一直愛著他。
他苦笑,眨掉眼淚,很慶幸,看到了這些東西。
他該慶幸,那晚,葉歌因去普羅旺斯太激動,收拾東西的時候,忘了將這些塞進箱子裡了。
這些,她早打算燒掉的東西,代表她隱形的愛。
男人高大的身軀終於動了動,將那些剪紙按照時間順序,一張一張地整理好,小心翼翼,似在觸碰她的心。
他曾想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不是冰塊做的。
現在,看到了。
不是。
而是一顆,有血有肉,熾.熱的,在跳動的心。
有一種很幸運的感覺,自己被一個女人,默默地愛了這麼多年。讓他感動地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更是一種心疼,恨不得立即找到她,擁她入懷,好好安慰她。
這個女人,活得太苦了。
「葉歌,你去哪兒了?」,肖南笙合上那些雜質,輕聲地問。心裡隱隱地有種感覺,似是指引,他拿起那一摞雜質,起身,去了自己房間,開始收拾行囊,沒忘將相機塞入背包裡。
他想,他應該能找到她。
ps:真想在這裡打一個「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