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芝面無表情地坐在監控室內,她的視線裡,是幾天前的錄像。
在她跟煜澤離開不過五分鐘的時候,孫管家風風火火從包廂裡走出來,對著對講機吩咐事宜。
很快,畫面中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她動作敏捷,推開包廂的門,消失在走廊的監控之中。
大概過了十分鐘,她才離開,走入了監控拍攝不到的死角,消失無蹤。
哪怕看不清面孔五官,趙敏芝還是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
她是明晚。
趙敏芝的臉色難看,手緊緊抓住置於膝蓋的皮包,她偏過臉,趙航便彎下腰等候差遣。
「安排車子,我馬上走。」
趙航馬上跑了出去,趙敏芝在半小時之後,走到凱悅酒店的門口,凱迪拉克停在她的面前,趙航為她開門,她神色冷淡地坐了進去。
趙航坐在副駕駛座,轉過頭詢問:「夫人,去哪裡?tomorrow工作室?」
「誰說我要去看她?」趙敏芝低叱一聲,她語氣沉重,脾氣很差。「回家。」
一回裴家,她就直奔臥室,她掃視一眼,發覺裴立業不在,心中一慌。
保姆尋聲而來,說道。「少爺回來了,帶先生去草地上,正在打球呢。」
趙敏芝緩步走去草地,哪怕裴立業已有二年多不曾打球,每個月都有工人按時來修建草坪,這一張巨大的綠色地毯鋪展到遠方,光是看著,都覺得心曠神怡。
裴立業所坐的輪椅,首先映入她的眼簾,天氣轉熱,他沒再蓋著毛毯,一身休閒衫,唯獨一頭白髮在陽光下,像是白雪皚皚。
他背對著她而坐,沒有說話,像是一尊雕塑,遙望著不遠處的那個年輕男人。
裴煜澤穿著跟裴立業款式相似的藏青色polo衫,黑色長褲,身形挺拔,對著球洞比照距離,揮桿的動作乾淨瀟灑,漂亮極了。
他一轉身,便看到佇立在後頭的趙敏芝,他扯唇一笑,打了個招呼。「媽,你來了。」
趙敏芝臉上的笑容很淡:「你爸身上這套衣服,你給買的?」
「這叫親子裝,是吧。」裴煜澤壓下身子,對著裴立業說。
裴立業衝著他笑了笑,扯動嘴角,神態平靜。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還親子裝呢。」趙敏芝嗤笑一句,緩步走前去。
「爸以前就說穿西裝筆挺,整個人像是作繭自縛的蠶,怎麼動都不舒服,是他平時最喜歡的牌子。」裴煜澤拄著球桿,身子斜站著,恢復了幾分正經。
「太陽這麼大,至少讓保姆撐把傘,放點水在身邊,你以為你爸跟你一樣年紀,經得起折騰?」趙敏芝數落了一番,垂著眉眼,把保溫杯放到裴立業的雙手中。
「專家都說了,人應該多曬太陽,多補鈣。媽你又不是保健專業出身,人總是悶在屋子裡,對爸的心情也無益。」裴煜澤毫無所謂地聳肩,一派悠閒自得的模樣。
趙敏芝心中有氣,還想說什麼,但最終抿了抿嘴,冷眼看向裴立業的方向。
裴立業抬著下巴,半瞇著眼,仰望著天空,彷彿這兩人的對話,無法傳到他的耳朵裡。
「爸最喜歡高爾夫,雖然自己打不成,我打給他看看也好。」裴煜澤自如地說,順勢操起白色球桿,在半空中輕輕揮動。
趙敏芝無奈地說。「時間不要太長,你爸會累。」
「再打三球。」裴煜澤隨口一說,「今天裴珍珠要回來了吧?要出去吃嗎?」
「早就打電話說要回家吃,保姆不都做了一桌子的菜嗎?不知道航班會不會晚點。」趙敏芝眉眼清冷。
裴煜澤靜默不語,揮動球桿,把一個白球遠遠地打至半空中,他瞟了一眼,球沒有進洞,他雙手一攤,朝著趙敏芝笑。
「又得挪位置了。」
他推著裴立業的輪椅往前走,趙敏芝皺著眉頭,正欲伸手攔住他,但他走了兩步,突然轉過身來。
「媽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過去?當我的裁判?」
裴立業依舊不動如松,只是眉頭稍稍舒展開來。
見裴煜澤主動邀請,趙敏芝心思一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哪裡懂高爾夫的規矩?你們去吧,飯點前回來,大家一起吃頓飯,別讓珍珠等你們。」
「至多半小時,放心吧。」裴煜澤舒展雙臂,懶洋洋地笑。「就算爸看得懂,我也打不動啊。」
趙敏芝轉身就走。
裴煜澤的眼神漸漸深了,他徐徐朝前走著,把裴立業推到幾米之外球洞的旁邊,他按下固定輪椅的按鈕,負手而立。
「不要太狠。」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循著聲音望過去,才發覺裴立業剛才動了嘴。
「老爺子你剛才說什麼?」他習慣了裴立業偶爾的談話,以前父子兩的話也不多,但至少不是現在這種氣氛。
「經商,感情,都不要,太狠。」裴立業吃力地說,斷句斷的不太清楚,但裴煜澤卻聽明白了。
「在商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什麼好猶豫不決的?爸,裴氏會更強大的。」裴煜澤將球桿比了比,話音未落,白球已經乖乖地滾入了球洞之中。
裴立業的視線定在球洞邊,嘴唇合上又開,眼神卻很幽暗。
「好球。」
至於感情,裴煜澤避而不答。
「再打兩球,你答應你媽的,別,讓她生氣。」裴立業低聲說,面容只剩下滄桑和疲倦,在裴煜澤看來,記憶中那個嚴厲說一不二的裴立業已經徹頭徹尾地改變,他的平靜,更像是一灘風吹不動的死水。
裴煜澤沒來由地滿心失望。
「如果我經歷那場車禍之後,媽沒有這麼積極地為我走動,也許我這輩子都沒辦法站在球場上打高爾夫吧。」
他幽然歎息。
「加油。」裴立業沒頭沒尾地丟下這兩個字,裴煜澤寥寥一笑,拾起一個散落的高爾夫球,從手心拋上。
「爸,養病的過程最辛苦,我有切身之痛。我已經為你聯繫了國外的醫生,兩方正在秘密商談,最多半個月到一個月,我就會作為你的家屬把你送去德國。」裴煜澤俯下俊挺的身子,對望著裴立業的眼睛,唇畔的笑容沒有一絲溫度。「我會安排好一切,連媽也不會知道。」
裴立業的眼底,突然有了神采,裡面的情緒卻太過複雜,錯愕,詫異,甚至是不安,惆悵。
但,並沒有太多的歡喜。
「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裴煜澤把手掌的高爾夫球送到他的手邊,裴立業遲疑了一刻,才接過這個球,久久地望著,不發一語。
「我對裴氏,從小就有特殊的情感。老爺子,不管你信不信,我最早的偶像是你,雖然我們性格不合,脾氣相沖,兩人水火不容,不像父子,更像冤家。」裴煜澤蹲下身子,把裴立業的保溫杯的清水,全部倒在草地上。他眼神冷沉,那雙善於魅惑人心的眼眸,卻異常肅殺。他整個動作乾脆利落,不帶任何痕跡。
裴立業的臉色沒有變化,只是緊緊握著這一顆球,無人看得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裴煜澤笑著說,言語之中儘是成竹在胸的自信滿滿。「我不在乎那些股東怎麼看我,我只在乎你對我的評價。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手段,總之,我會在十年之內,讓裴氏擴大集團化,資產提升,變得更強大。」
裴立業從裴煜澤的臉色看得到志氣,他這才懊惱過去對兒子是在嚴厲,不近人情,卻又為兒子的振作感到無比欣慰。
他雙目泛光,連連點頭:「好,很好。」
「我剛才跟你說過的那件事——」裴煜澤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趁著裴立業現在神志清醒,有自己的意識,他再度問了一遍。
「我沒關係……」裴立業擠出一絲笑意,言語之下,已有隱情。
裴立業不是沒有自己的主見。他不想去德國就醫,他不願意的事,裴煜澤清楚沒有人能說動他。
「就算媽知道,也不過是算在我頭上。」裴煜澤說了狠話,他始終相信趙敏芝不會拿自己開刀。
「不用。」裴立業沒辦法說出實情,真把趙敏芝激怒,她會用更偏激的方法,讓對方臣服。
「你有什麼放不下的?裴氏已經由我接管,你自可放心去養病,看看不同的風景。」裴煜澤站起身子,眸光帶銳。
裴立業轉過臉去,不再看裴煜澤,只是輕輕地說。「我就在這兒,哪裡也不去。」
「你明明已經看到,我媽現在對誰都不滿意,對誰都那麼苛刻!這樣的家,這樣的環境,你真能養的好病嗎?」裴煜澤面色微慍,眼底火光躍動。「兩年前一下子倒下兩個男人,她不得不出去支持大局,但她在這兩年,變得很陌生。你沒看出來嗎?她已經停不下來了!」
回答裴煜澤的,只有輕輕的風聲。裴立業只是合上了眼睛,把高爾夫球塞到自己的口袋裡去。
裴煜澤冷著臉推裴立業進屋子去,裴珍珠在不久回來,助手拖著兩三個巨大的行李箱跟在後面。
保姆和孫管家一道端著菜,一家人難得坐齊了,裴珍珠的話不多,坐了長途飛機,一臉的疲倦。
「我在英國和法國收了一批畫,打算在年底開個畫展。」她主動說起旅遊的事。
趙敏芝淡淡一笑:「我有空也去畫廊瞧瞧,看看是多了不得的畫。」
「媽,你又不懂藝術。」裴珍珠脫口而出,一看趙敏芝面色發白,她才笑著補了一句。「都是抽像派,考驗人的悟性。」
「我要是沒有悟性,怎麼會培養你去畫畫和設計?」趙敏芝不溫不火地反問。
裴珍珠再不羈,也不能在飯桌上發火,她匆匆吃了兩口,對著兩人說道。「爸媽,我上樓睡覺了。」
裴煜澤自始至終都沒為裴珍珠說一句話,他面不改色地舀湯,吃菜,無動於衷。
趙敏芝在這兩年,判若兩人。
他跟珍珠都已經忍無可忍,家裡的環境壓抑沉重,他們所熟悉的那個母親,不近人情,沒有半點人味兒。
他不知道為何裴立業還要忍受——待在這個不像家的家。
似乎還有他所不知道的隱情。
吃了晚飯,從裴家出來,司機正想把車開往萊茵豪墅,裴煜澤突然發話。
「去玉成花園。」
司機急忙調頭。
裴煜澤站在鐵門之外,司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著。
他仰頭,看到明晚的房間還暗著,瞅了一眼手錶,快九點了,她還沒回家。
「開走吧。」他敲了敲車窗,對著司機說。
司機不敢違抗,將車開走,他依靠在鐵門前,整個身子隱藏在陰暗處,脫離了裴家,他心中輕鬆許多。
哪怕,這是不該有的輕鬆。
一輛車在半小時之後開來,遠光燈打到裴煜澤的腳邊,他挑了挑眉頭,揚起臉來。
「北默,謝了。」明晚從斯巴魯上走下來,對著楚北默揮手,笑容明亮。
「下次有事,還可以找我,隨傳隨到。」楚北默說完這一句,笑著告別,上了車。
明晚朝著鐵門走去,正想按下門鈴,突然發現旁邊不聲不響站著一人。
她嚇了一跳,定下心來,才看清是誰。
「怎麼不提前打個電話給我?」明晚問道。
裴煜澤的眼神一暗再暗,揚唇一笑。「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嗎?」
「車子在半路上拋錨,他才送我回來的。」
「你那破車早該換了,週末帶你去選車。」裴煜澤並未追問,話鋒一轉,大方地說。
「我開著挺好的,不過就是一輛交通工具,沒必要喜新厭舊。」明晚搖頭,很無所謂。
「那好,我讓人給你從新疆運一頭駱駝來,反正是交通工具嘛。」裴煜澤把她拉到自己身畔來,取笑她。
明晚笑著看他,說了正題。
「你來了多久了?」
「不多,半小時。」他指了指自己右手上的手錶。
明晚輕笑出聲,「都幾天了,還沒洗?」那是她惡作劇般在他手腕上畫下的手錶,如今可見隱約輪廓。
裴煜澤但笑不語。
明晚的心裡,燙過一陣溫熱。他有輕微潔癖,能做到如此,可見有多看重她,看重他們每一次相處的瞬間。
「進去吧。」
裴煜澤凝視著她的身影,跟隨著她走入洋房,劉阿姨本就在等候明晚,一看人回來了,走到玄關傳話。
「大小姐回來了,等了一會兒了。」
明晚愣住了,但很快恢復自如,明晨在客廳看電視,一聽到腳步聲,才回過頭來。
令明晨錯愕的是,明晚跟裴煜澤是一起出現在她眼前的。
明晚察覺到明晨的目光透過自己,落在裴煜澤的身上,三人對峙,情況特別複雜。
這一次,明晚先發制人,開門見山。「姐,有件事沒跟你說,我跟煜澤又在一起了。」
聞到此處,明晨的臉色一白再白,沒有一絲血色。
明晨並沒有糾纏不清,她的目光跟裴煜澤的相會,從他的眼裡看不到任何一絲感情。她拎著包,動身離開。「今晚,我有些多餘,改天再來找你吧。或者你也可以約我。」
明晚在她身後問。「你好些了嗎?」
「當然。」
明晨疾步走了出去。
明晚的心臟,跳的厲害。她們可以喜歡同一個手袋,喜歡同一件衣服,但就是不能分享同一個男人。
她殘酷地拒絕明晨,阻斷明晨的後路,無疑是在明晨的臉上甩了一個耳光。
她何嘗痛快?哪怕姐妹兩感情淡的沒了一絲味道,她的心依舊抗拒,畢竟明晨也有心,明晨的所有敏感,所有偏執,甚至做了一些錯事,全都是因為突如其來被顛覆的人生。
如果可以選擇,她絕不會選擇明晨喜歡上的男人,不管,誰先誰後。
她靜靜站在玄關,裴煜澤走到她的身畔,才發現明晨早已消失無蹤,他不懂明晚在看什麼。
「你還是很在意她。」他的嗓音低沉,情緒莫名的深沉。
她的臉色沒有一絲笑容,心中的失落,無處不在。「過程不重要了,我希望每個人都能有個不算太差的結果。」
裴煜澤握住她放在胸前的手,一個動作,已然勝過千言萬語。
「白天不懂夜的黑。」明晚不無唏噓,輕輕歎息。「我們很快就會變成陌路吧。」
她的落寞和惆悵,宛若潺潺小溪,流動到自己的心頭裡去。裴煜澤把她帶離玄關,低聲說。
明晚再也沒說話,跟裴煜澤坐在房間看電影,往事卻一幕幕地猶如電影畫面飛快閃過她的眼前。
她沒辦法無動於衷。
眼眶微微發紅,她宛若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靠在他的肩膀上,緩緩合上了眼。
他感覺到她在肩膀上睡著。
電影還在播放,他一個人觀看,他的腦海一片空白,任何煽情的台詞,都無法感動他一絲一毫。
他的靈魂,彷彿也在這一瞬間,放空了。
「明晚……」他聽到自己用盡所有溫柔,在呼喚這一個名字。
她並未睡得太熟,雖然沒有睜開眼睛,卻還是回應他。「什麼事?」
他面無表情地問,那一頭柔軟的黑髮,隨著他脖頸脈搏的跳動,像是纏住了他的呼吸。「你相信權力,會把人變得面目全非嗎?」
「為了贏,必須把所有人踩在腳底。」明晚的聲音像是漂浮在空氣上,她柔聲說。「也許這是商場上的金科玉律。不過,煜澤,我一點也沒懷疑過,有朝一日你會成功。也許跟你爸一樣,也許比你爸更強。」
他的黑眸陡然沉下去,側過俊臉,萬分複雜地盯著她。
「但一個人不是只有事業成功,就會幸福。」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睡意來襲,很快陷入黑暗。
他直視前方,視線鎖住電視裡的畫面,心中久久不曾熄滅的怒火,彷彿卻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大雨澆灌。
幸福。
這兩個字,好遙遠。
當他以為一個公仔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的時候,他遭遇的是人生最慘痛的厄運。他被三五個男人踢打,宣洩怒火,遍體鱗傷,塞入麻袋,丟到臭氣熏天的垃圾場。
幸福嗎?
也許在那個時候,就跟那個孩子一樣,被丟棄了吧。
……
裴煜澤在八點準時醒來,清醒之後,才想起今天不是工作日。
生物鐘,不曾放過現代世界的任何一人。即便,他現在已經是一個集團的總裁。
他笑了笑,才發現自己睡在明晚的床上,他旁邊空了一個位置,不見她的影子。
他剛下床,就聽到身後的開門聲。
「劉阿姨已經做好了早飯,快下去吧。」明晚把一套衣服放到他的面前,笑瞇瞇地說。「委屈你穿我給我爸買的衣服,不過是全新的。」
他瞥了一眼,沒多抱怨,捧著衣服走近洗浴間。
「謝謝你昨晚陪著我。」明晚在洗浴間的門口說,原來有一個人懂自己的心,懂自己的苦,比所謂多麼激烈多麼銘心刻骨的感情,都要來的令人觸動,想要珍惜。
裴煜澤一顆顆解開紐扣,分明把她的話聽清楚了,但下一刻,卻扭動了水龍頭,把自己渾身都澆透。
他也不知道,心裡是何種感受。
他一走出洗浴間,明晚上下打量一番,摀住嘴偷笑。中袖t恤到了他身上成了短袖,t恤吊在身上,露出一部分腰,長褲立馬變成七分褲,這一套裝扮實在古怪,他冷著面孔,顯然不太高興。
她笑的很沒良心:「我爸身高不是只有170嘛,衣服給你當然不太合身了。不過,裴煜澤,你這樣穿,還挺時尚的。」
裴煜澤冷哼一聲,無動於衷:「時尚個頭啊,明晚,少睜著眼說瞎話。」
她若有所思,徵求他的意見:「可我家裡除了我爸的衣服,就沒了其他的選擇了。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找身女裝你試試?」
「女裝?」他步步逼近,黑眸燒著文火。
她已經撞到床腳,退無可退,她唇畔帶笑,得寸進尺。「你小時候也不常穿女裝嗎?讓我看看不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