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切了歌,整個包廂頓時安靜下來,藍色的冷光蔓延遊走在四面牆壁上,劃過逕自靜默不語的裴煜澤臉上,那一刻,他的眼底像是無底深潭,陰鶩至極。
金天宇察覺到氣氛有變,好心提醒:「大龍,差不多得了啊。」有些話,是不能在女人面前說的。
「她是明晚吧,裴少。」林龍一反常態,面色凝重。
「大龍你怎麼記得這麼牢?你不是常常叫錯自己馬子的名字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但裴煜澤的臉色愈發難看。
林龍嘿嘿一笑,比起剛才,話流利很多:「廢話,誰讓她名字好記呢,不管是昨晚今晚明晚,只要是晚上,都是我大龍的天下,你們懂的。所以啊,我一聽就記著了。」
裴煜澤放下手中的酒杯,冷冷開了口:「怎麼認識的?」
「我二叔家的堂妹林筱雨,明晚是她的閨蜜,去年在妹子家碰過一次,不過她剛才沒認出我。」
「還有什麼沒說的?」裴煜澤看出來林龍知道的不止這些。
「那時我對她挺感興趣的,筱雨說她沒男朋友,但明令禁止我追她,說明晚的心裡有人,等了那男人很多年了。後來我遇到我老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林龍徹底斂去了嘴角的那一絲笑,語氣同樣冷淡。「裴少,明晚為了什麼才嫁給你?」
為了……錢。
裴煜澤沉默了良久,搜腸刮肚,希望搜到別的答案,但除了這個,他什麼都找不到。
他往後一靠,仰著下巴,一閉上眼就看到明晚坐在公交車站的那個下雨天,她眼底裡的那些觸景傷情的淡淡淚光,像是一陣無形的陰霾,措不及防地包圍籠罩住他。
「大龍,你說這些幹嗎?」韓冬沒好氣地推了林龍一把,林龍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遲早都會知道的。」林龍酒醒了大半,一口氣喝下小半桶冰水,雙眼血紅,咬牙切齒:「至少,我不希望裴少最後一個知道。」
「別人有過男朋友又怎麼樣?別告訴我你們還迷處女那一套。」金天宇拉住林龍,覺得他今晚太失態。
林龍被罵火了,指著金天宇大喊:「你特麼不懂我在說什麼,給我閉嘴。是不是處女是不重要,反正我們幾個也沒有多乾淨,重點是她還沒忘記那個男人!」
明晚回到包廂,卻發現只剩下裴煜澤一個人,桌上的酒瓶有好幾個倒在地上,一屋子的酒氣,實在嗆鼻。
「他們人呢?」明晚坐到他旁邊,問了句。
裴煜澤依舊閉著眼睛,明晚不確定他是不是醉得厲害,按鈴讓服務生送來了茶水。
「喝點茶解解酒。」她將茶杯送到裴煜澤的手邊,他伸出手碰了碰,險些打翻了茶,明晚只能以雙手握住他的右手,他緩緩睜開眼,神色冷淡,低下頭喝了兩口,依舊沒說話。
他看起來有心事,悒鬱疏遠,整個包廂的燈光似乎比一開始更暗了,他像是屋子裡最突兀的一件擺設,跟周圍格格不入。
明晚突然不敢靠近,心有些慌。
「很晚了,你還能不能走?」
「過來。」裴煜澤眼神一凜,一把扼住她的皓腕,用力一扯,把她拉入自己懷中。「來都來了,陪我喝酒。」
「待會兒我還要開車。」酒杯幾乎撞到了她的牙關,水晶杯緣因為冷氣的關係,凍得人唇齒發顫。她心底掠過一絲不快,婉拒地推開了。
「喝。」裴煜澤陰著臉,端起酒杯直接湊到她的唇邊,語氣強硬,完全不給明晚商量的餘地。
明晚早就認定裴煜澤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這陣子處下來,他雖然脾氣壞,從未展露出如此霸道的一面,她臉色白了白,心生難堪。「你醉了吧,我不是陪酒小姐。」
「不是嗎?」裴煜澤深沉莫測地笑,目光帶著探求,幽幽地問:「那你是什麼?不陪酒,陪上床?」
「裴煜澤,你現在究竟是醉得多,還是醒的多?」明晚在他的眼底,看到自己的面孔,她擰著眉頭,試圖假裝沒聽到那些尖銳難聽的話。「借酒裝瘋沒意思,你如果真醉了,早點回家睡覺,我不跟醉鬼說話。」
裴煜澤冷漠地凝視著她,宛若盯著一個陌生人,看似死寂冷靜的眼神之下偏偏又蘊藏著火光,他沉默的時間太久,久到明晚越來越不安,他不等她再次脫逃,一把按住她的手,翻了個身,把明晚壓制在自己身下。
「你發什麼瘋!」明晚拚命掙扎,雙手腕被牢牢定住,他完全不理會她的咒罵叫囂,壓下俊臉,不問緣由地封住她的唇,兩人唇瓣相貼,他試圖從她口中探進去,徹底攻城略地,吞噬她所有呼吸。
滿嘴都是濃烈的威士忌氣味,混著他獨特的男人氣息,沾染上她的唇,侵襲著她的所有感官,她不容自己意亂情迷,咬緊牙關,這種情況下的親近……非但沒帶來半分的愉悅和歡欣,相反,只會讓人沉浸在莫名的羞恥和不快中。
即便被大力鉗制住,明晚依舊不曾示弱,更不曾妥協。她的臉一會兒轉向左邊,下一刻側向右邊,他的唇胡亂地落在她的面頰上,眉眼上,唇角上,但她就是不讓他吻的太容易。
「欲擒故縱?」裴煜澤低頭望入那雙眼眸之中,似笑非笑,不屑戲謔。「你挺懂男人的心理的嘛,得不到的才更想要,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你沒醉,還不起來。」明晚趁他說話的空檔,從他身下逃了出來,裴煜澤還認得清她,說明這一切只是喝了酒之後的荷爾蒙衝動而已。說不准下一秒,他的好友就會破門而入,對著她一通起哄取笑。明晚死死盯著那扇門,卻始終沒看到剛才的那些男人。她心中起疑,這才轉向面色陰沉的裴煜澤,嗓音冷的像冰。「捉弄我你很有成就感是嗎?」
試探。
一次失敗的試探。
他的心情,只是比起半小時前,更加陰沉了幾分。
「你去哪裡?我車停在停車場了。」
裴煜澤腿長,幾步就走了出去,按了電梯,一個人邁進去。
只差一步,明晚就能進電梯,指尖就快觸碰到電梯門,裴煜澤明明看著她,卻視若無物,仍舊按下了按鈕,電梯門緩緩關上,那張面無喜怒的俊臉在她眼前一寸寸消失,直到徹底不見。
她站在原地,撥打了裴煜澤的號碼,他的手機卻關機了。
明晚一個人回了裴家。
早上下樓,竟然發覺裴立業和趙敏芝都在吃早餐,明晚心中發涼,坐在桌旁的空位。
「都八點了,煜澤還沒起來?」趙敏芝問了句。
她昨晚回家都十一點了,二老早就回屋休息,當然不知回家的只有她,裴煜澤一宿沒回來。對於裴家而言,這無疑是個爆炸性新聞。
「媽,裴煜澤早就去公司了。」明晚隱瞞實情。
「難得他這麼勤快。」趙敏芝的眼底滑過一抹懷疑,但看明晚神色平靜,礙於裴立業在場,不再多問。
「前幾天剛交給他一個收購的項目,看他吊兒郎當的樣,沒想過終於開竅了。」裴立業雖然面不改色,但言談之中,顯然是信了明晚的托辭。
明晚心中,湧出一分莫名的心虛和內疚。
等裴立業去了公司,趙敏芝吩咐孫管家泡了一壺玫瑰花茶,閒暇時候學了花藝,在裴家特意建了個玻璃花房。她穿著灰色長裙,肩膀上披了件孔雀藍真絲披肩,呈現出一種成熟女人的優雅韻味和高貴儀態。
「小晚,坐,媽有話對你說。」
明晚沒多遲疑,坐在對面的鏤空椅上,捧著花茶,隨著她低頭,鬢角的幾絲黑髮落了下來,平添了幾分慵懶的氣質。
「你昨晚真的跟煜澤在一起嗎?」趙敏芝以銀勺撥了撥杯中的玫瑰花,像是隨口一提,眼角雖然刻下了細微的紋路,但她依舊是個美人,歲月沒有削減她身上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