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明晚這才看清這個手機是自己的,兩人用的是同樣顏色同樣型號的手機,難怪她認錯。「幹嗎碰我的手機?」
裴煜澤笑意不改地盯著她的眼睛,卻並不說話,抓著手機的五指一鬆,「彭」,手機落入浴缸之中。
明晚微微一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機泡了湯,不敢置信地擰著眉頭,他無緣無故抽什麼風?!俯身摸著手機,心中的怒火洶湧而來,她咬緊牙關,卻見裴煜澤滿意地轉身離開。
「不小心手滑,再買一個賠你?」
明晚幾步越過他,環顧一周,見到另一個白色iphone靜靜躺在床上。
「不用麻煩。」她搶先一步奪過手機,「匡當」一聲丟入床頭櫃的水晶杯中,扭開一瓶冰川水,一滴不剩地澆上杯中的手機。「不小心手滑,裴少,再買一個賠你?」
她把他的話,原封不動地丟還給他。
裴煜澤唇畔的笑,一分分垮下,只要一笑起來就像是勾人魂魄的丹鳳眼,此刻卻暗的像是沒有月亮的黑夜,肅殺冰冷。若他的眼光是刀子的話,早已將明晚凌遲處死了。
「手機進了水,去專賣店修修就好了,腦子進了水,這輩子都沒指望了。」明晚把裝著手機的水晶杯,往裴煜澤手裡一塞,不等他發作,獨自上床睡覺。
裴煜澤坐在床沿,發了半天的呆,才伸進兩指將浸濕了的手機取出來,水珠從手機上一滴滴落下,他眉峰一皺,嫌惡地將濕漉漉的手機丟到地毯上。
他用力扯掉蠶絲被,抓住她的手腕,逼得她坐起身來,手掌一伸,扼住她的下顎,咄咄逼人。「明晚,你別給我裝,你會心裡不清楚?偷偷摸摸去見別的男人,小心我媽把你的腿打斷。別說我沒提前警告你!」
明晚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不喜歡被他鉗制住,但男人的力氣實在是大,她掙了幾回沒掙開,只能迎上他略顯陰沉的眼,說道。「陪朋友去吃了頓飯,都是青山大學的校友,沒有你說的這麼誇張——」
「這些話跟我說沒用,下回出了亂子,跟我媽解釋,看她信不信。」裴煜澤的臉色依舊難看,心中餘怒未消,瞥了明晚一眼。「到時候,你就等著當婆媳苦情戲的女主角吧。」
「你不用嚇我,沒做錯事,我不心虛。」明晚睇著他深沉莫測的眼,分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是虛是實,但她沒有繼續爭辯,拉過被子繼續睡覺。
裴煜澤的心情莫名複雜起來,要是明晚表裡不一,被他拆穿,絕不會有人容忍她待在裴家。
隔天,踏出手機維修店沒幾分鐘,宋慧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滿腹抱怨。
「人家張帥對你有意思,你就算不喜歡至少也回條短信吧,害的我被他念了半天,說帶來的人沒誠意,傷害他自尊心。」
明晚笑著道歉:「我手機壞了,才修好的,沒看到短信。不過,你幫我回絕了吧。」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真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行了,我跟他說清楚,別再來騷擾你了。」宋慧倒也爽快。
「你在哪兒呢?」
宋慧得意地炫耀。「剛找了份打工的活兒,在一個特高級的西餐廳,來的都是有錢人,出手忒大方。昨天我還拿到小費了呢,整整兩百,下回換我請客。」
「你現在打電話不方便吧,要不我掛了?」明晚不願連累宋慧,害的她被炒魷魚。
「我們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我有個大八卦告訴你,中午我端盤子的時候,你猜我看到誰了?」絲毫不給明晚猜測的時間,宋慧繼續嘰嘰喳喳說下去:「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裴少哎,他帶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來用餐,那女人是誰你知道嗎?」
明晚清楚好友的性子,果然,宋慧說話不喘氣。「你當然不知道了,是上屆的商貿系系花袁美娜。要死了,化了妝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一身的名牌,看人不用眼睛用鼻孔,準是受不了物質的誘惑墮落了。」
她聽著,無聲地微笑,以前沒有夢想過嫁入豪門,但命運,不按常理出牌。她想要維繫的,是非同一般的關係。
獨自坐在公交車站,掏出畫本,靜靜畫著素描,情緒歸於平靜。周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全然不曾影響到她。
各門功課之中,明晚最出色的是室內設計。比起在電腦上繪圖,她更喜歡隨身攜帶畫本,腦海中的每一個想法通過鉛筆,躍然紙上。
一個老師說過,作品沒有了想像力,就稱不上是設計。
大二那年,她通宵達旦完成了這門課的作業,得到了老師的高度評價。卻也在一個月後,被她從牆上扯下,撕了粉碎。
那次作業的名字是——家。
她繪出了跟那個人居住的「家」,傾注了所有的情感和希望。
那些只是她一個人的想像。
甚至有時候,她常常覺得那個人根本沒有存在過,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
陰天,彷彿也感受到了她低沉的情緒,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公交車站只有頂蓋,小雨夾雜在風中,從四面八方吹來,雨水打濕了她筆下的白紙,明晚握緊鉛筆,筆芯抵住畫紙,下一刻,應聲而斷。
白紙中央,是一個模糊的背影,時間太久了,連那個人的臉,她竟然都無法精準地回憶出來……筆好鈍,她的心,也好鈍。
殘留在她記憶之中的,只有他的名字了。
雨越下越大,路邊的水坑很快積滿了水。明晚合上畫本,她的視線膠結在灰茫茫的雨簾之中,眼底無聲無息地閃著淚光,心中悶沉沉的,有一些東西,無處宣洩。
「我給你送傘來了。」
她轉過頭,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下了公車,年紀相仿的男孩在車站等候,惡劣的陰雨天,全然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心情和笑容。
「啪」,男孩打開傘,擁著紅衣女孩離開。
明晚的目光追逐著他們遠離的身影,眼神溫柔下來。那是一把七彩雨傘,曾經有人稱它為「彩虹傘」,哄她說雨後必有彩虹。
不遠處,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停在雨中。南京路是裴煜澤從公司到半山邸堡的必經之路,等紅燈的時候留意到坐在公交車站的明晚。他知道自己要麼該當做沒看到她一踩油門直接回家,要麼直接按響喇叭擺出男人風度讓明晚坐一趟順風車,而不是靠邊停車,坐在車內看她。
他從明晚的眼神中,讀到一絲悲傷,一絲落寞,她的眼角泛著淚光,安靜地凝視著在雨中行走的人。
突然,她仰起臉,淡淡一笑,那種笑容苦澀至極,像是解脫,卻又更像是依舊在沉迷。
他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他更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為什麼哭,為什麼笑。
時間,像是靜止了。
明晚在車站坐了一小時,裴煜澤在車內看了半小時。
之後,雨勢漸小,明晚回到地下停車場,兩人各自開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