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一大清早,嶗山山門。
兩個看護山門的年輕道士,一個是矮小卻面目白淨的小生,一個就只能用「高黑壯」來形容。此時二人正靠在巨大的山石上,竊竊私語。只是兩人眉目之間看來多少帶著幾分憤恨與憂慮。
高黑壯:唉,我們嶗山什麼時候這麼丟臉過?被人活生生堵了半個多月,要不是掌門真人下了死令,不能隨意出手,老子早就……
白面小生:得得得,你拉倒吧!那屠蘇是什麼人你會不知道?人脈全開,咒念雙修!那是敗了邪劍三公子,和蜀山赤松子戰成平手的人物,還老子。在他面前你就是個孫子!好在這小子今天倒是消停,並沒有來硬闖山門。不然我們倆可就慘了。
白面小生看起來斯斯文文,卻不料講起話來竟是如此的尖酸刻薄,令得那「高黑壯」立刻訥訥不言,臉紅脖子粗。(竟然能看到臉紅,好眼力!)
「不過有一點你是說對了,咱嶗山這次可是把人丟盡了!」看到高黑壯臉色尷尬,白面小生轉移話題,「其實要我說啊,這都怨那個『掃把星』。要不是他招惹了那屠蘇的師傅,又哪裡來的這檔子事兒!」
高黑壯一聽到這兒,立刻忘記了剛才的難堪,一臉憤慨:「可不就是這麼著。惹了事兒就不見人影了,讓嶗山人給他擦屁股。這……」
話沒說完,就看到山門前原本空無一物之處,突然間就扭曲了起來,隨後就「噗通」一聲,掉下一個人來,濺起一片泥水直入那高黑壯的嘴裡。
「呸呸呸」高黑壯一臉的暴怒,嘴裡吐著,就大步流星的向著那仆倒在地之人而去。
而就在這時,緊接著又有一個人憑空而現,但卻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黑色長髮如瀑,白皙肌膚似雪,一身飄逸長袍,背後一柄細長兵刃——正是蜀山的少掌門,陶陶大小姐。
那麼自然的,腳下那個渾身上下都濕透,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傢伙,自然就是陸語了。
高黑壯原本怒氣沖沖的想要狠狠地教訓這個不懂規矩的小子,可轉而就看到了陶陶,立刻就頓住了腳步,眼睛瞪得跟個銅鈴似的,一眨不眨的盯著陶陶……的上圍。
那白面小生倒是比他強了不少,略微一怔之後,上下打量著這個少女。當目光落在其腰間的紫金水紋之後,立即臉色一變:「這位姑娘,可是蜀山來的道友?」
陶陶正要嘲笑陸語,聽到問話,下意識地抬頭回道:「是啊,你怎麼知道?」
白面小生並未答話,走上前去,路過那高黑壯的時候,在他的腳上狠踏一步,卻並未回答陶陶的問題:「不知姑娘來嶗山有何貴幹,可需我通報一聲。」
「不用了,我是送這個傢伙回來的!」陶陶說著,一腳踢在陸語腋下,將他整個人都翻轉了過來。
兩個年輕小道士定睛一看,此人臉色蒼白,口鼻耳均都不斷的有清水噴出,顯然是溺水過度了。可是當二人看清他的容貌之後,臉色不由大變,隨後就異口同聲的尖叫:
陸語?!……
嶗山,正殿前的練武場。
距離陸語回到嶗山已經第三日了。
當日,他醒來的時候,已經睡在屋子裡,床邊上坐著的是自己的師傅玄通,堂屋裡站著莫黃川與霍黃天二人。當他看到這三人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確是來自嶗山的;當他躺在熟悉的被窩,掃視熟悉的房子,他就知道,他回家了。嶗山,就是他陸語的家。
陸語笑了,玄通三人也笑了。四人促膝長談,直到深夜。
隨後的兩日,倒是過得清閒。那屠蘇不知為何,並未再次上門喧鬧。陸語則是走遍了嶗山上上下下,熱情的跟每一個人打招呼,即便沒人理會他也不在意。
倒是小二憨在看到陸語的時候,登時就眼睛都紅了,撲進陸語懷裡,眼淚連帶著黑色的鼻涕一股腦的就抹在了他那件半舊不新的道袍上。
不過,最倒霉的,怕就是嶗山的後廚了。陸語回來的當天夜裡,後廚就丟了二十多斤豬肉,十多斤西紅柿,以及一隻羊腿,牛肉若干。
至於我們的小美女陶陶,卻因為陸語的一句「書我弄丟了」,「萬般無奈」之下,只能繼續留在了嶗山,想辦法拿回她的「秘籍」……
一大清早,陸語散步到了練武場,小二憨立即就帶著一群小子丫頭把陸語圍了起來,央求他說陸語哥給講個故事唄。陸語點了點頭,就地盤腿坐下,卻不開口,而是閉目養神起來。小二憨頗識相地從懷裡掏出一塊巧克力扒開來遞給了陸語,說:「陸語哥,給。」
陸語睜開眼,接過巧克力咬了一口說:「你看你看,這又是何必呢?我剛才是要想個好聽的故事講給你們聽,這樣到好像我貪圖你們的零食一樣。這樣吧,我就給你們講個我這次下山的故事。」
小孩兒們一聽陸語要開講了,都高興地幾折他坐下,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當時在那破廠房裡,那個冷啊,那是個人就能凍死,就連石磚青瓦都凍得裂成了粉末……」
「陸語你就接著編,那麼冷那你怎麼活下來的?難道你不是人?」小二憨顯然已經忘記了半個多月前陸語對自己的巨大付出了。
陸語一看蒙騙不過,只得說:「好好好,我重講。當時在那個破廠房裡,那個冷啊,差點兒就把我凍成冰塊,不過我陸語是誰啊,能讓這麼一隻鳥就這麼把我幹掉嗎?我就順手撿了那個『大胸妹』(陶陶)的劍,一躍而起,跳到了那大鳥的頭頂,就這麼直劈而下,一下就將它劈的頭骨爆裂,腦漿四射……」
「吹吹吹,你接著吹。都凍成冰塊了,還一躍而起。那鳥照你說的四五層樓那麼高,你長翅膀啦?」小二憨很同情地看看陸語,搖了搖頭。小孩兒們哈哈大笑,一哄而散。幾個小姑娘圍著小二憨,都說還是二憨哥知道的多,二憨哥和我們一起跳皮筋而吧。
陸語見小孩兒都散了,也不惱不急,依舊是滿臉的笑,津津有味地吃著手裡的巧克力。不多會兒,小二憨又鬼鬼祟祟地繞回來了,討好地朝著陸語笑笑,甜膩地叫了一聲「陸語哥」。
陸語手抖了一下,還是跟吃了死蒼蠅一樣,看著二憨說:「媽的,又是這句。小爺差點兒讓你給齁死。」
小二憨繼續帶著車模式的微笑,對陸語說:「哥啊,還是你成。你一回來講故事,蘭花她們就再也不嫌我髒了。可是我實在是沒有巧克力了,你看,就少給一塊兒行不行啊?」
「成啊,小爺明天就告訴蘭花她們你拿吃的買通我。到時候你丫,嘿嘿。」陸語誇張地奸笑著,一如多半個月前第一次與小二憨串通一氣的時候。
小二憨帶著哭腔,瞪著陸語說:「陸語,算你狠。」
陸語頗正經地說:「哎,這怎麼能說算我狠呢,這是生意。提供服務收取報酬,就跟賭輸了要給錢一樣天經地義!」
「說得好,這話我喜歡!!」一個頗好聽的聲音遠遠傳來。
陸語和小二憨忙四處找了遍,沒有看見人,最後一抬頭,卻看見天上飛著一隻大大的風箏,風箏上正站著一個人。
這風箏是只黑白色的大燕子,脖上一圈綠,頭上紅頂子,肚皮白色,有一對黃色的小爪子,大家應該都見過這種風箏,就是沒見過也該見過福娃妮妮,就是那樣。要說有什麼不同,一來就是這風箏很大,長寬都得兩米以上,二則就是這風箏上貼滿了淡白色的符紙。浮空符,應該是茅山的手筆。
再說這風箏上的人,面相上看有二十歲上下,一口酒紅色中長髮,發尾略卷,都貼在臉頰上。右耳上穿了小環,細眉,鳳眼,精亮眸子,眼圈微微發紅。高挑鼻子,小嘴,皮膚偏白,總之有些男生女相,妖冶的美男子。
這人身高應該和陸語相差無幾,一身土黃道袍,背後兩口劍,一般青銅寬刃,手掌寬,有虎紋,頗古樸。還有一口桃木長鋒,束著紅色劍穗,二指寬,長一米以上。
腰間二十公分寬的粗布束腰,在前邊偏左的地方又垂下一塊黃布下擺。束腰內,下擺上,都是各色符紙。看這打扮,是茅山派無誤。
那人見陸語只是看著自己,一個抱拳,道:「在下茅山屠蘇,請這位小道長叫山上管事兒的出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