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講道,大概持續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中間休息半個小時,皇家還供應茶水和點心,條件相當好。
由此,南國對於修士的禮遇可見一斑。
這場講道,江小棠聽得津津有味。
她自身學藝的師父有兩個,一個是苗苗,一個是沖鶴。苗苗是天幻園這個仙寶的器靈,不知道活了多少萬年,前後幾任主人全都是在丹道上造詣很高的大修士,所以上古的丹道知識,苗苗可以說是無所不知。沖鶴是玉虛宮這個古派教出來的天才弟子,基礎紮實,所學正統。
所以,江小棠的丹道基礎打得很好,知識也很豐富。
但是,她有個缺點。因為所學太正統,對於民間一些偏方所知很少。
通俗點說,就是她會的東西太高大上了,對於低層次的東西瞭解反而不多。
而這些低層次的東西,絕對不是沒用的。民間的智慧,哪怕最高明的煉丹師,都不能無視,那都是代代相傳的閃光點。
決明子正是這樣一位民間傳承的煉丹師。原料湊不齊?沒有好火源?修為不足?每一個民間的煉丹師都會碰到這樣的問題。他們不像大派和大世家的弟子一樣,有著完備的條件,他們總是會碰到各種各樣的問題。解決這些問題,靠的就是巧妙的智慧。
講道結束,江小棠心悅誠服,決明子的煉丹技術不一定比得過玉虛宮的煉丹師,但他在處理這些零零碎碎的問題上,經驗非常豐富。尤其講到藥膳,他所說的一些小技巧,讓江小棠有茅塞頓開之感。
她拿出自己準備好的丹方看了看,又塞了回去,向附近的皇家侍從借了紙筆,重新擬了張丹方。
聽了決明子的講道,她先前的丹方顯得太不成熟了——不,應該說,不合決明子的口味。她想見大師本人,還是投其所好吧!
遞了丹方上去,江小棠就回去了。
第二天,不出意料,皇家侍從送來決明子的邀請。
江小棠隨著侍從進了驛館。
和她一樣在等待大師召見的還有幾人。其中有個表情高傲的少女,瞥了她一眼,不屑地冷哼一聲。
江小棠很意外,這個少女居然就是陶迎雪。奇怪了,陶迎萱不是說,陶迎雪從來沒有認真學過藥膳嗎?她也能得到決明子的常識?再說了,不是大門派不進的陶迎雪,怎麼會有興趣跑來見決明子這個民間大師呢?
旁邊有個少年湊過來,低聲問:「我叫侯繼時,姑娘怎麼稱呼?」
「我姓江。」江小棠客氣地回答。
「原來是江姑娘。」少年很熱情,「你也是遞了丹方求見決明子大師的吧?」
「是啊!在這裡的都是吧?」
「嗯。以往沒在臨源見過你,江姑娘是外面來的吧?」
「是啊,才來沒多久。」
「那可真是有緣了……」閒扯了一通,他們看到幾個人被侍從客客氣氣地送出來。
人人垂頭喪氣,哭喪著臉。
「這是怎麼回事?」江小棠感到好奇怪。
侯繼時說:「江姑娘不知道吧?大師要求嚴格著呢!我們的丹方雖然得到了大師的賞識,可要是應答不對,馬上就會被送出來。」他悄聲說,「聽說,決明子大師有意在代國收個徒弟。」
「啊……」江小棠意外,望向陶迎雪。該不會她就是因為這個來的吧?「這麼說,我們都是對手嘍?」
侯繼時笑道:「可以這麼說。」
「侯公子不怕告訴我了,給自己添個對手?」
侯繼時擺手:「公平競爭,公平競爭嘛!」心裡想道,難道擺著個漂亮姑娘不來搭訕,跟那幾個大老粗聊天?還有個眼睛長頭頂上的大小姐,跟她說句話還要翻白眼。
「幾位。」一名侍從走出來,客客氣氣地說,「大師有請。」
江小棠看了一圈,問:「這位公公,我們一起進去嗎?」
侍從微笑點頭:「是。」
一個個見,大師沒時間,乾脆一起見了。他們一起進去的有五個人,除了江小棠,侯繼時,陶迎雪,還有兩個人。那兩人年紀都在二十左右,一個胖,一個瘦。
進入內室,決明子就坐在上首,五人行禮:「見過大師。」
「不必多禮,諸位小友坐吧。」
驛館的佈置從古禮,都是跪坐。五人一排坐在決明子面前,還真有考校學問的氣氛。
「諸位小友,咱們先通個名,如何?」決明子的態度很和氣,這位老先生有點古板,但很有大師風範。
陶迎雪搶先道:「大師,我叫陶迎雪,是陶家的人。我們陶家是藥膳世家,祖先名諱上世下德,在代國延續千年,藥膳之名聲名遠播。」
聽到她的介紹,另外三人面露異色,就連侯繼時也改了剛才的態度。
陶迎雪心中暗暗得意,她就知道,報出自己的家世,一定會引起他人側目的。哼!這些小世家和散修,也想跟她比?
決明子不見意外,微笑點頭:「原來是世德先生的後人,他老人家是我們散修煉丹師的典範。」
陶迎雪臉上更得意了。
「我叫殷林,今年十九歲,開光期……」那個看起來有點木訥的胖子緊張地說。
他這相親似的自我介紹,引來一陣善意的笑意。
決明子微笑點頭,指向下一位。
「晚輩夏侯飛,散修出身,鍾愛丹道,得知大師蒞臨代國,特從長河郡趕來求見。」
「晚輩侯繼時,臨源人氏,學習丹道五年,所學淺薄,希望能得到大師的指點。」
輪到江小棠,她略一思索,說道:「晚輩姓江,道號沖盈,因為喜愛烹飪,入了丹道。今日大師的講道十分精彩,給了晚輩很大的啟發,希望能當面請教大師。」
決明子眼裡閃過精光:「道號?你已有師承?」
「是。」
決明子有些遺憾:「你的丹方,老夫看過了,十分精彩。當時老夫就想,能寫出這種丹方的,一定有明師指點。」
「大師謬讚了。」江小棠微微傾身,「先師已經故去,晚輩一身本事,皆是師兄所傳。可惜天分不足,不及師兄萬一。」
「是嗎?」決明子忽然想起了什麼,「你道號沖盈,這沖字可是字輩?」
「是。」
決明子直起身,緊盯著她:「小友,老夫記得,清淨天諸多門派中,近幾代只有一個古派輪到沖字為輩,莫非你是……玉虛宮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