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沖羽意識到希寧真人把孩子們打發掉，有話跟他說。
希寧真人看著地上靜琳留下的絲絲血跡，歎了口氣：「沖羽。」
「弟子在。」沖羽忐忑，他有預感，師父想說的話，不是他喜歡聽的。
「你大發雷霆，是不是因為這四神湯譜，是沖鶴那邊送來的？」
沖羽一凜，忙道：「怎麼會呢？弟子真的覺得，他們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此事不處理好，關係到他們一生所求之丹道，所以弟子才這麼慎重其事。」
「何止慎重其事，簡直就是小題大作。」希寧真人皺著眉說，「你的心思，為師一直知道，為師沒有將你立為首座弟子，你心中有怨。」
「弟子不敢！」沖羽低頭，眼神變幻。
「不用否認，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心裡想什麼，我能不知道嗎？」
沖羽握了握拳頭，低垂的視線裡露出一絲埋怨。既然知道，為什麼一直不讓他安心？他是宗主首徒，也是丹宗這一代裡排行最長的，修為也高，他不當首座弟子，誰當？沖鶴嗎？
「沖羽，你知道為師最擔心什麼事嗎？」
「弟子……不知。」
「你從小性格孤介，待人待己，都過於嚴苛。而且，凡事愛鑽牛角尖，失之圓融。這是為師的錯，明知你性格有缺陷，卻一直沒有下決心幫你磨去。」
「師父！」沖羽心底不服，憋著一口氣。他愛鑽牛角尖？他性格有缺陷？他哪一項不是努力做到最好？
「你將來如果只是當個長老，孤介些倒也不要緊，可如果當了宗主……咱們丹宗，研習的是丹道，丹道非孤道，如果你沒有廣納殊言之心，丹道只會越走越窄。為師不是不想讓你當首座弟子，而是目前的你，缺失太多了！」
「師父！」沖羽的語氣帶了一絲悲憤。
希寧真人神情寥落：「為師對不住你，然而此事，為師不能置丹宗傳承於不顧。」
「師父說這麼多，只是想把宗主之位傳給沖鶴吧？」沖羽衝口而出，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心裡話一股腦倒了出來，「從小，您就偏愛沖鶴，明明我才是您的弟子，我排行為長，可沖鶴什麼事都在我前頭！現在，我們都元嬰了，我也當師父了，可他還是排在我前頭。為什麼？到底我做錯了什麼？」
希寧真人看著他發脾氣，不惱不怒。等到他發洩完了，才道：「沖羽，沖鶴可與你爭過什麼？」
「他……」
「他當年離山遊歷，為的就是不與你爭鋒，你不知道嗎？」
沖羽冷笑：「他都快成掌教弟子了，還不與我爭鋒？」
「……」希寧真人想勸，最終出口的只是一聲歎息，「罷了，你對沖鶴的心結，一時半會也解不開。但你不可因此遷怒弟子，他們偷懶走捷徑，你好好與他們說，別動不動就打。尤其靜琳，這孩子性格有些軟弱，平日時常吃虧，今日之事，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是。」沖羽低聲應道。
希寧真人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她在心中暗暗歎氣，說到底還是怪自己當年沒有教好，要是早前多多管教他，說不定還能磨掉他的脾氣。
本想與他說一說藥膳之事，看樣子也不用多說了，他聽不進去。烹飪是小道，可若能將丹道化入其中，便不是小道。大道三千，誰說只有一條？
等到希寧真人離開，沖羽一個人在大堂裡站了很久，臉色晦暗不明。
突然，他一把將堂中擺設全部掃在地上，怒氣勃發。
沖鶴，沖鶴，為什麼他就擺脫不了沖鶴？他當年既然自我放逐，放棄掌教、宗主之位，現在又回來做什麼？就連莫名其妙代師收徒的那個小弟子，都能給他帶來這麼多麻煩！
四神湯譜？哼！這種東西，怎麼比得上正宗的丹道！
沖鶴的洞府裡，江小棠聽說了消息，差點驚掉了眼珠子：「什麼？靜琳被打了？」
「是啊！」靜容湊過去小聲說，「聽說，不止靜琳，連靜暉靜煙也遭殃了，沖羽師伯門下，傷了一大片。」
「為什麼？」
「就是因為咱們的四神湯譜啊！」靜容看了看角落一包包裝好的四神湯譜，「沖羽師伯不讓他們吃，他們私底下偷偷地吃，還瞞著沖羽師伯。每個人都知道四神湯譜的事，就是沖羽師伯一個人被蒙在鼓裡。沖羽師伯一怒之下，把他們都打了。靜琳被打得最慘，聽說身上血淋淋的，動都動不了！」
「……沖羽師兄還會打人啊？」
「沖羽師伯脾氣不太好。」靜容說得很委婉。
「靜琳傷這麼重，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她？」
「最好不要。」靜容忙道，「師叔，這事是四神湯譜引起的，你要是去看靜琳，讓沖羽師伯知道，說不定更麻煩。」
「這麼說也是……」江小棠想了想，「要不，你代我去看看她吧，送些療傷的藥。等等啊，我去找沖鶴師兄要一些好藥！」
江小棠放下手頭的活，去找沖鶴了。
這些天來，她忙得不可開交。趕出第一批四神湯譜，沖鶴幫她分送到各處。
沖鶴的名聲，那還用說嗎？聽說是他送來的，各處都很重視，分發給了弟子。然後，四神湯譜一夜出名了。
各宗弟子紛紛過來下訂單，還要長期訂購。江小棠一算數據，嚇了一跳，比她自己預料的多得多！
這麼一來，她原先的計劃作不得準了。首先，藥材方面，光靠天幻園是不夠了，還要另收，幸好四神湯用到的都是比較平常的靈藥，不怕收不到。其次，紙袋不能再自己動手了，要找人來做。這個就要衝靜幫忙了，上面的靈符是他設計的。最後，製藥方面，量太多了實在做不完……
零零總總，忙得她不可開交。算起來，她等於從頭建一個製藥廠。
想要完全弄好，當然不是一時的事情。她先讓沖靜找符宗弟子幫忙做紙袋，其他方面，又找崔學全幫忙請人。
現在訂單供不應求，她高興之餘，忙得焦頭爛額，沒想到靜琳那邊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