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湯譜？」綠楊灣一座佈置華麗的洞府裡，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道士捏起紙袋，小鬍子翹起，露出一絲冷笑，「沖鶴師兄這些年越發不知長進了，這種東西，也值得出手？」
「師父……」拿來這些四神湯譜的靜琳，有些不安。
這小鬍子道士，就是靜琳的師父，希寧真人的首徒沖羽。
沖羽將紙袋往桌上一丟：「你閒著沒事做了嗎？讓你背的丹方呢，都背完了？」
靜琳低下頭，小聲道：「徒兒這就回去背……」
沖羽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少跟沖鶴那個什麼師妹來往，一個靈根斷裂的廢人，居然也代師收徒，叫她師叔你也拉得下臉！」
靜琳越發侷促，結結巴巴道：「弟子……弟子只是……」
「行了，不用解釋了，」沖羽揮揮手，「回去好好背丹方，要是下次查問還不過，就罰去藥園！」
「是……」靜琳咬了咬嘴唇，正要出門，又鼓起勇氣回身問，「師父，那這些四神湯譜……」
沖羽又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耐煩：「你拿去，隨便扔哪裡，放著礙眼！」
「弟子知道了。」靜琳抱起那一大袋藥包，轉身出去了。
「靜琳！」走到半路，她被人喊住。
轉頭一看，一對少年少女站在那裡，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跟靜琳相似的弟子道袍。
「靜暉師兄，靜煙師姐。」靜琳連忙施禮。
靜暉和靜煙，就是她師父沖羽的大弟子和二弟子。
「你從師父那裡來，抱著什麼東西？」靜煙盯著她懷裡藥包，一副查問的架勢。
靜琳知道自己這個師姐有些小氣，總是怕師父給別人東西，自己卻沒有，連忙回答：「這是沖鶴師叔送來的藥包，說是可以直接烹製藥膳，師父讓我拿出來……分給大家。」
她及時改了最後一句話，免得靜煙以為師父只給她一個人。
「這樣啊！」靜煙的語氣緩和下來，走近去拿藥包。
靜琳撿出一包遞過去。
這些藥包，統一用上好的牛皮紙包裝，正面寫著碩大的「四神湯譜」四個字，背面上方貼著一張特殊的符紙，下方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仔細一看，竟是如何使用這個藥包的食譜。
「四神湯譜？是那個四神湯啊……」靜煙拖長聲音，語氣有些微妙。
江小棠的四神湯，在玉虛宮也算是有名了，不過，在丹宗弟子看來，藥膳就是小道，跟正宗的丹道沒得比。四神湯出了名，贏得低階弟子們的交口稱讚，他們暗暗不服，又隱隱有些嫉妒。
一邊覺得四神湯根本算不得真正的丹道，一邊又嫉妒它得到的名聲。
靜煙就是其中一個。
「靜煙師姐，你拿幾包走吧。」靜琳拿了兩包四神湯譜遞過去。
靜煙原本不想要，忽然想到什麼，接了過來：「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怎麼都是藥膳，隨便吃吃吧。」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靜暉也拿了一包，仔細看後面寫的「烹製指南」，一邊看一邊點頭：「靈藥已經過先期處理、配比，可以直接入湯，無須掌握火候……好大的口氣啊！不過，要真是這樣，稱得上心思巧妙。」
「師兄！」他的稱讚讓靜煙不快，「不就是一包藥膳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丹道的末流而已……」
「是沖鶴師叔拿來的呢！」靜暉揚了揚手中的藥包，問靜琳，「這是沖鶴師叔想出來的？」
「不是。」靜琳老實回答，「聽說是沖盈師叔琢磨出來的，沖鶴師叔覺得很好，就送給大家試試。」
「原來是她！」靜煙語氣裡的嫉妒藏也藏不住了。
靜琳怯怯地看著靜煙，低聲道：「師姐，沖盈師叔挺好的……」
「好什麼？一個靈根斷裂的廢人……」靜煙語氣很沖。
「靜煙！」靜暉喝道，「你就算要說，也回屋裡說，在外面被人聽到，就是非議長輩！」
靜煙扁扁嘴：「知道了。」想想又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真不明白，沖鶴師叔在搞什麼！要代師收徒，多的是優秀弟子讓他選，偏偏選這麼個人……」
這個問題，靜琳和靜暉當然答不上了。靜琳暗暗覺得奇怪，為什麼師姐的語氣，和師父那麼像呢？她都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討厭沖鶴師叔，明明沖鶴師叔人很好啊……
「還有你也是！」靜煙瞪著她道，「你跟那誰那麼好做什麼？別怪我當師姐沒提醒你，你這麼做小心師父生氣！」
靜琳忍不住了：「靜煙師姐，師父為什麼要生氣呀？總覺得師父很討厭沖鶴師叔……」
「廢話！」靜煙低喝道，「你長點腦子好不好？師父是師祖的首徒，也是丹宗這一輩的首徒，本來名正言順繼承宗主之位。沖鶴師叔這個時候回來是什麼意思？跟師父爭首座弟子嗎？」
靜琳動動嘴角，沒敢說什麼。原來，師父討厭沖鶴師叔是這個原因啊！可是，這件事的關鍵不是在師祖嗎？師祖要立師父當首座弟子，早就立了……
「靜琳，靜煙是為你好。」靜暉說了一句，「你好歹聽著些。」
「哦，知道了……」
靜暉拿了兩包四神湯譜：「其他的分給別人吧。」
「是，師兄。」
靜琳走了一圈，把十來包四神湯譜分給遇到的同門，自己留了兩包往回走。
她看著四神湯譜後面的烹製指南，心想，沖盈師叔做的東西那麼美味，這個一定也很好吃吧？嗯，靈藥和調料這裡都有了，只要弄肉和菜，就能直接上鍋燉了，要不她也試試？
靜琳挑了個最簡單的食譜，興沖沖地跑到丹宗的小廚房，要了只殺好的雞和一些香菇，準備回去試試。
烹製指南上面說了，只要爐子和瓦罐就行了，其他一概不用。
簡易的爐子和瓦罐，靜琳也有，有時候自己燒水方便些。
她回去洗乾淨爐子瓦罐，按烹製指南說的那樣，放入雞和香菇，然後打開四神湯譜。
牛皮袋裡，除了一包靈藥，還有一包調料。她把靈藥一股腦全倒進去，然後倒進靈泉水。
「加入一勺酒，味道更佳——唔，酒就算了，我沒有。」
給爐子生了火，靜琳就沒再多管，自己背丹方去了。
背著背著，香味越來越濃，靜琳的心思越來越不在丹方上面。
終於，烹製指南上說的時間到了，靜琳迫不及待把調料包撕開，倒進瓦罐。
難耐地等了一小刻鐘，她熄了火，拿了碗筷出來。
澄黃的雞湯，吸了雞湯而朵朵飽滿的香菇，點綴著紅色的孤蕊花瓣，好看極了。
靜琳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做的，她坐下來，搓了搓手，拿起湯勺。
好看是很好看，不知道味道嘗起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