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上刑兩個字，江小棠心裡一寒。
她不知道執法堂有什麼刑罰，但既然是刑罰，肯定要吃苦……可她已經說出口了，只能咬牙堅持，賭沖德不會動用大刑。小刑的話……忍忍吧，總有一天，她會報仇的！
「執事，弟子明明說了實話，為何要上刑？您只要花點時間驗證一下，不就知道結果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不趕時間吧？」
趕的就是時間……這句話沖德沒法說，只能虎著臉喝道：「江小棠，胡言亂語也要有個限度！什麼天賦，只有精怪才有天賦，難道你是精怪嗎？」
當然不是……
「沖德執事，這話有點想當然了吧？未知之事就是不存在的，那我們還修什麼仙呢？我們修煉成長，不就是為了探索未知嗎？」
「你……」沖德發現自己竟被個小弟子堵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這種違反常識之事，豈能輕信？你可有證據？」
江小棠正想說，事實就是證據，忽聽外面傳來帶著醉意的聲音：「證據沒有，不過有證人。」
這聲音響起，沖德和江小棠都露出驚訝之色。
兩人齊齊轉頭，視線投向門口。
只見一人身穿玉虛宮高階弟子道袍，在執法弟子的陪伴下，悠悠而來。
他雙手抄在袖子裡，腰間掛著葫蘆，身上瀰漫著一股酒香，步履閒適中帶著飄忽，轉眼到了門口，邁步進來。
「沖鶴師叔？！」江小棠脫口而出，怎麼也沒想到，沖鶴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十幾年沒有離開過谷口了嗎？
而且，今天的沖鶴樣子有點奇怪……衣服乾淨多了，頭髮鬍子也沒那麼亂了，雖然還是不修邊幅，卻能見人了。
沖德比她更驚訝，看到沖鶴進來，連忙站起，恭恭敬敬地低身見禮：「原來是沖鶴師兄駕臨，師弟失禮了。不知師兄離開谷口，來我執法堂，可有要事？」
沖鶴笑笑，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沒什麼，只是掌教有令，調離山門而已。」說著，沖江小棠揚了揚下巴，「丫頭，你犯什麼事了？」
一聽這親近的稱呼，沖德心裡咯登一下。沒想到這個江小棠，居然跟沖鶴師兄關係也這麼好，真看不出來，這小姑娘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沖鶴師兄十幾年不下谷口，也不與他們師兄弟來往，門派高層更是對他不聞不問。但是，沖德一點也不敢小看沖鶴，他的年紀比沖明小上一些，入門的時候，正是沖鶴的鼎盛時期。
這位師兄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若不是當年的意外，沖明怎麼會有機會成為掌教候選？並非沖明不夠出色，而是曾經的沖鶴太出色了！他是沖字輩弟子中結丹第一人，也是結嬰第一人，當年他還只有金丹的時候，曾經憑借一己之力，獨闖穎州聚仙大會，盡敗同階修士，其中還有修為達到假嬰的高手！
不止修為高，實力強，能力更是出眾。()沖德曾經聽說，丹宗宗主希寧師叔曾經考慮過，盡早將丹宗宗主交到他的手上。而掌教真人更是早有默契，等沖鶴進入出竅期，就傳位於他。
沒想到，沖鶴會發生那樣的意外，在他自暴自棄，自請鎮守山門後，這些事都不再有人提起。
但，沖德相信，沖鶴在諸位宗主、長老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只要他下了谷口，重新振作，說不定沖明都要退讓。
沖塵不好得罪，沖鶴一樣不好得罪！
沖德立刻有了決斷，搶先答道：「沖鶴師兄，有人告發這名弟子盜用資材，故而師弟依門規帶來質詢。她說自己有天賦可以助長藥性，師弟正在查證。」
這句話沖德說得很有水平，既點明了自己所做所為皆有門規為據，又把話放軟了，給自己留了後路。
沖鶴點點頭：「我方才聽到了。沖德師弟，你不相信有人能夠助長藥性？」
「這倒不是。」沖德有所保留地答道，「丹宗亦有秘法，想來這世上神妙之術不少。只是天賦之說，向來只有精怪妖獸才有，人怎麼可能會有天賦？所以，師弟以為，這名弟子所說應該另有隱情。」
「嗯，沖德師弟說的有理有據，這件事，我也沒辦法給你解釋。」沖鶴慢吞吞道，「不過，我可以替她作證，這些靈藥確實是她自己栽培出來的，並非盜用。至於她為何能栽培出超過年限的靈藥，我正想帶她回丹宗研究。」
梯子已經架好，沖德哪有不爬的道理？人情嘛，以後再還就是，得罪了沖鶴，以後他還怎麼混？
「既然沖鶴師兄願意給她作證，那這件事就這麼結案吧，沒有真憑實據，也不能冤枉弟子。」沖鶴招來記錄的執法弟子，「師兄，勞煩簽個字，我好交差。」
沖鶴掃了一眼供詞，提筆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
「沖德師弟，改天請你喝酒。」沖鶴笑吟吟道。
沖德暗喜：「師兄相邀，敢不從命？等師兄得了新職位，師弟一定上門恭賀。」
「客氣了，再會。」沖鶴隨意拱拱手，向江小棠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在後面。
來的時候兩人押送，走的時候輕輕鬆鬆。
出了執法堂的門，江小棠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沖鶴師叔……」
沖鶴腳步沒停，只是側了側身：「唔？」
「您怎麼從谷口下來了？」
「不是說了嗎？掌教把我調離山門了。」
「……好吧，那您怎麼知道我遇到麻煩了？」
沖鶴慢悠悠道：「巧合，我去找沖塵師弟，遇到了靜升。」
「哦……」江小棠拍拍胸脯，「還好您來得及時，不然我就……」
沖鶴道：「沖德師弟雖有私心，但沒那麼壞，他只是想逼你說出實話而已，就算我不出現，你也不會遭大罪的。」
江小棠嘟囔道：「是不會遭大罪，但小罪免不了，是不是？我只是個小弟子，也許對你們來說只是件小事，對我來說卻是大事。比如把我調個崗什麼的，你們覺得自己留了情，我卻前途盡毀了！」
沖鶴停下腳步，歪頭看了看她。
「小棠，你心裡有怨氣。」
江小棠低頭默認。她怎麼能沒有怨氣呢，明明自己什麼壞事也沒幹，白白吃了一天的苦，要不是運氣好，沖鶴過來救她，誰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沖鶴歎了口氣：「你這麼想也沒錯，所以，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不受欺凌。現在我話已經說出去了，你還是來丹宗吧。」